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詭宣 | 禁止轉載
1
1889年， 五王爺奕誴仙逝， 年59歲。 在去世前夜， 他讓人抬著垂垂老矣的身軀進了六王爺奕訢的府邸，
京城人人都知道瓣雅格格的名字， 她是五王爺40歲得來的小女， 受盡阿瑪的寵溺。
一直有這麼一個流傳， 在瓣雅六歲那年的某天， 五王爺抱著瓣雅在葡萄藤下講故事， 講的恰是那猴子撈月。
瓣雅昂著粉嫩嫩的小臉說：“阿瑪， 我想看真的猴子撈月。 ”
原本只是童言無忌， 五王爺卻當了真。 下令把全京城的耍猴人找來， 緊鑼密鼓地訓練了十天， 給六歲的瓣雅表演了一場真實版的童話。
五王爺對女兒瓣雅真是以天下養。
瓣雅的額娘也最疼愛這個女兒， 但她最愛的終究是五王爺。 在王爺去世後， 日日以淚洗面， 兩隻眼睛似核桃般腫大。 最終還是無法釋懷愛人的離去， 殉情而去。
瓣雅轉眼之間失去了雙親，
“瓣雅， 不要太為父母的事傷心。 ”六王爺領著瓣雅在後花園散心， 一時不知說什麼， 只得這樣寬慰。
“六叔， 我一點也不為阿瑪和額娘傷心。 他們相愛一生， 生同枕死同穴， 生死同眠， 是這亂世最大的幸福。 ”瓣雅說完沖六叔淺淺一笑。
六王爺此刻突然明白哥哥為何疼愛這個女兒， 好一個大氣的女子。
跟在二人身後的方漸遠， 也是瞬間一愣。 他亦是久聞瓣雅格格大名， 原本以為提到父母， 這位嬌滴滴的格格會痛哭起來。 未料到， 她卻給了父母的離去一番如此美好的釋懷。
“六叔你看， 我這身旗裝好看嗎？”瓣雅有意結束關於父母的話題，
夜半。
方漸遠從夢中驚醒過來， 好一個春夢。
他夢到， 瓣雅穿著旗裝在那裡歡喜地轉啊轉， 突然停下來沖著他笑， 眼睛都笑彎成了月牙兒。
他站在那裡癡癡地看， 只一秒， 瓣雅變成了一隻白色的蝴蝶。 飛啊飛， 飛到了他的胸膛上， 融進了他的心間。 他瞬間恍醒了， 方漸遠摸摸自己的胸口， 還在撲通撲通跳著,不知怎麼了。
2
瓣雅在入王府的一個月後就惹禍了。 趁六王爺外出視察， 她一個人獨自進宮， 求皇上退了她和北家的親事。
這是她阿瑪生前親自去求皇上賜的親。 瓣雅的理由很簡單， 素未謀面的人，
方漸遠趕到宮門前的時候， 瓣雅正在進行她的第N次闖宮， 卻又一次被侍衛攔了下來。 瓣雅最後直接坐在宮門前， 讓侍衛傳話， 說她要絕食抗爭。 方漸遠第一次見識到這個格格傳說中的嬌蠻。
“格格這是怎麼了？出門時還是紅光滿面， 現在怎麼頭髮衣裳亂成草了？”方漸遠強忍住笑打趣道。
“你， 哼！”瓣雅看到自己地上的影子， 確實是狼狽不堪。
“北家乃江南名門， 有多少格格想嫁進去。 五王爺當時費盡心思才定下來你和北家長孫北行島的親事， 格格到底哪裡不滿意？”
“誰愛嫁誰嫁， 愛誰誰， 反正我不嫁。 ”
“為什麼？”不知為何， 方漸遠心裡有一絲竊喜。
瓣雅此時已經鬧得筋疲力竭，
方漸遠看著瓣雅傲嬌的紅撲撲小臉， 心率瞬間失調。
北家聽到被要求退親的消息時怒了。 北家乃世代書香， 發起怒來也很文雅， 格格你不是說素未謀面嗎？好！那我就讓你見見我們北家教育出來的男子如何。
就這樣， 北行島坐上了北上的船。
瓣雅對這個從海上來的男子一點也不感興趣， 奈何六王爺恩威並施， 她只得去碼頭接這個和自己有婚約的男人。
船入港了， 人接人魚貫而下。
瓣雅嘴上說不在乎， 眼睛卻四處地找。 她其實並不知道他長什麼樣， 只是想看看這個人是不是和自己真的那麼有緣分， 讓自己憑著感覺就能找到。
驀地，瓣雅被一個男人吸引住了，這個男人自下船開始就蹲在地上吐，那叫一個肝腸寸斷。瓣雅無語地搖搖頭，簡直是弱爆了。
不過，這人身上散發著儒雅的氣質，讓人猶如沐浴春風細雨般。瓣雅一直在盯著他看，有點移不開眼。
等到人都走盡，瓣雅也沒在規定的地方等到北行島。氣衝衝回到王府，在六王爺面前一陣大罵。
“雅兒，北行島已經托人來過話了。他說如果格格不同意這門親事，也是解決了他一個心患，他隨時來退親。”六王爺慢條斯理地告訴瓣雅。
“來了？”
“對，已經住進京師同文館。”
“同文館？”
“這小子明擺是以和格格培養感情為由，沖著派遣留學生來的。”六王爺有些慍怒。
“六叔，我也要去京師同文館，去見識見識敢退本格格親的人。”瓣雅一直對京師同文館很感興趣，這次終於逮到了機會，一睹真容。
3
六王爺給瓣雅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方家的妾生小姐方雅，跟隨方漸遠入同文館，照顧“大哥”的衣食住行。
瓣雅知道這是六叔怕自己鬧出事來，專門派方漸遠來監視自己的，真是讓人生氣。
瓣雅和方漸遠在午飯之前到了同文館，倆人的房間被安排在一起。收拾完東西，倆人便一起去食堂就餐。
瓣雅看著食堂裡喧鬧的人群，開心到跳了起來，她從未和這麼多人一起吃過飯。既然是來照顧方漸遠的，自然要去給他打飯，樣子該做也是要做的。何況瓣雅也很喜歡擠在人群裡打飯的感覺，很是新鮮。
瓣雅覺得正在盛茄子的人很眼熟，對，就是那個暈船的人。這時有一個胖子走過去拍了那人的肩膀，叫了聲，行島。
瓣雅一口唾沫沒咽下去差點嗆死。
原來是他。
故意找了臨近北行島的地方坐下，瓣雅斜著眼睛有意觀察他。
心裡思忖，他怎麼和胖子李瑞玩在一起了？李瑞家是外戚，靠一個貌美的姐姐顯貴。這個姐姐比較拙笨，慈禧太后喜歡笨的，皇上喜歡單純的，他們家就發跡了，但一直被排斥在真正的王孫貴族圈外。
方漸遠裝作吃著飯，其實早已看透了瓣雅的心思。
“小腦袋想什麼呢？”方漸遠故意發問。
“在想你家那麼權勢，你為何天天跟著我六叔混，是你爹派來監視我六叔嗎？”瓣雅知道六叔支援變法，北家支援變法，方家卻是慈禧太后的人。
方漸遠沒有料到她如此直接，一時語塞。
不遠處，李瑞一個勁和北行島聊天，北行島偶爾接兩句。
“今天你在課堂上真讓我佩服，你是不是也想取得派遣留學生的名額，出國玩一圈，回來好當大官？”李瑞吃得一嘴油，噴著說。
“不，在下想外出求學，與求官無關。只是想變法強國，救民水火。”北行島說這話時兩眼炯炯有神，神情莊重。
瓣雅笑了，阿瑪果然沒有看錯人。
書堂內，瓣雅原本想坐到北行島的旁邊的。結果，李瑞的大屁股緊緊貼著北行島坐下了，還一臉的崇拜。
方漸遠看著瓣雅有意親近北行島的舉動，有些火氣地喊道：“方雅，坐到大哥身邊來。”
瓣雅瞪了他一眼，只得過去坐著。
張夫子在進來的一刻，嘈雜的書堂安靜了下來。
瓣雅千算萬算沒想到是他來教自己，張夫子在看到瓣雅時也是一愣。
瓣雅見狀用眼神告訴他，別說話，講你的課。不然，我會像小時候那樣揍你。
話說這個張夫子，極好女色。今年都60多了，18歲的小妾一個月買一個。玩夠了就送給自己的頂頭上司，讓自己升官，純屬一個文化流氓。
據說前些日子一個小妾受不了他的虐待自盡了。瓣雅看著口若懸河、滿嘴仁義道德的張夫子實在忍無可忍了。
“夫子，小女方雅有話要問，不知先生如何看待白居易？”瓣雅話裡有話，誰人不知白居易晚年好色成魔。
“夫子，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這兩句詩的家妾樊素、楊柳比起夫子昨日剛買的16歲新妾如何？”
張夫子臉色鐵青，坐下學生笑成一團。
“夫子。”北行島站了起來。
“請說。”張夫子以為北行島是來給他臺階下的，忙不迭地請他說。
“菱角執笙簧、谷兒抹琵琶、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左顧短紅袖，右命小青娥。北生好奇，夫子的家妾名字也和白居易家妾如此朗口嗎？還是多到記不得名字呢？”
瓣雅捧腹大笑起來，轉頭望向北行島，北行島也在望著她，一眼沉溺萬年。此刻，瓣雅腦海裡突然想起了幼時和額娘的對話。
“雅兒，我和你阿瑪當初可是一見鍾情哦。”
“額娘，一見鍾情是什麼？”
是什麼，瓣雅覺得現在自己有了答案。
4
方漸遠突然被朝廷召走，平定京城周圍的叛亂。
瓣雅就和李瑞一樣開啟了跟屁蟲模式，只要北行島到哪兩人就跟到哪。北行島有讀書到深夜的習慣，倆人就在學堂陪著他。
某個深夜，北行島沖兩個人使使眼神，兩個人迅速靠近。“我聽說，藏書閣裡有一部禁書。今夜我們去把它偷出來，夥計們，幹不幹？”北行島一臉真摯地望著一臉懵神的倆人。
“偷書？”
“雅賊？”
“我願意。”
瓣雅爽快地和北行島擊了個掌，倆人瞅向正在撓頭的胖瑞。膽小的胖瑞憋了半天，我給你倆放風吧。
當兩個人偷完書蒙著面出來的時候，胖瑞已經昏昏欲睡了。相視一笑，倆人靜悄悄繞過站著睡著的胖瑞，把他留在風裡沉眠。
瓣雅被北行島拉進了臥房。這是瓣雅第一次見男人的居士，小心臟都快噴血了，收拾得真是井井有條。
“愣什麼神？快過來幫忙抄書。”
“抄書？”
“這種失傳的書，自然手裡要有一本，快過來。”
瓣雅走到案桌前，發現北行島早已備好兩套紙硯，原來早就預謀好的。幾百頁的書，他早就打算拉自己入坑的。
瓣雅歪著頭，眨著眼問道：“你屋裡筆墨紙硯這麼全，你夜間為何要在學堂讀書呢？”
北行島也歪著頭看向瓣雅：“因為，秘密。”
北行島咧嘴笑了，這個女人腦子真不好使，難道我是為了胖瑞嗎？當然是為了你，男人做蠢事，當然為了女人。你就是我想要的女人啊。
暗紅火的燈芯下，兩個人挨肩並坐，手持毛筆，書寫他們共同的絕世書。
有時，胖瑞也要加入其中，但總讓瓣雅以你寫的字太難看拒絕了。胖瑞說那我站在旁邊看，瓣雅搖搖頭，表示不可以。
“為什麼？”
“男女之事，不足為外人道也。”瓣雅此話一出，胖瑞笑嘻嘻地走了，仿佛已經明白了一切。北行島一個大男人卻被羞紅了臉，心想一個姑娘就不能找個好聽點的理由，雖然這個有點流氓的理由他也很喜歡。
方漸遠回來了，此刻已是深夜。
他站在瓣雅的門前好一會兒，心裡的人就在裡面睡著，他感覺很安心。
身上的傷隱隱作痛，這次平亂，他被一個力大無比的人砍傷了左臂。但他沒有把傷勢告訴六王爺，他怕六王爺讓他養傷，不讓他來陪著瓣雅。
在門外站了良久，他收回神思，進了自己的屋。關門的一瞬間，他看到北行島送瓣雅回來，二人好親昵。
瓣雅進屋後，北行島像自己一樣也在門前徘徊良久。何時？二人對待彼此如這般不同，他覺得心像著了火一樣。
方漸遠第二天去敲門叫瓣雅起床，瓣雅看到方漸遠開心地抱住了他，她在心裡早已把他當哥哥。
左臂因瓣雅的撞擊傷口撕裂，血沁了出來。方漸遠轉身不讓瓣雅看，瓣雅硬拽住他，看到了他衣服上的血，眼圈泛紅。
原來你心裡有我！
“雅兒，不礙事，小傷。”
“我去叫大夫。”瓣雅擦乾眼淚，想起來這個最重要的事。
“不行。”方漸遠拉住了她。
“如果王爺知道我的傷，會讓我回王府養病。那樣的話，誰來照顧你？”方漸遠當初陪伴瓣雅入館時，王爺告訴他，要撮合瓣雅和北行島。
現在兩人如此親近，自己若又不在，豈不一點機會也沒有？
“你的傷？”
“你來給我上藥，好嗎？”
瓣雅望著方漸遠有點蒼白的臉，點了點頭。
北行島自從知道方漸遠回來後，朝這邊跑得更勤了，還自動把稱呼由方漸遠改成了漸遠兄，一副狗腿子模樣地討好方漸遠。
瓣雅看著他那賤兮兮的樣子不知他在想什麼，但方漸遠心裡卻明白。他以為自己是瓣雅的長房大哥，所以好為以後提親鋪路。
5
一年一度的廟會。
一大早，方漸遠就堵在了瓣雅門口，邀請瓣雅一起逛廟會。瓣雅正想著怎麼拒絕時，北行島打扮得十分瀟灑地來了。
“漸遠兄，我和令妹昨夜就約好了，你要一起嗎？”不等方漸遠回答，瓣雅急忙接了句，大哥傷未好盡，還是留在館裡養傷吧。
昨夜？傷未好盡？你的心意太明顯。
“那行島兄照顧好舍妹，早去早回。”方漸遠笑著對北行島叮嚀，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如死灰，但他有辦法複燃。
兩個人嬉鬧著就到了蘇記糖葫蘆門口，瓣雅拉一拉北行島的袖口，你給我買糖葫蘆吃。
北行島大喊一聲，遵命。便排到擁擠的隊伍裡。
瓣雅記得額娘告訴她，當初和阿瑪一見鍾情的地方就是這裡。看著滿頭大汗才拿到糖葫蘆的北行島，瓣雅抿嘴笑了。
“你看，這糖葫蘆有七個山楂，你三、我四。”說完瓣雅把糖葫蘆折斷，遞給北行島三個的那半。
“這是有什麼寓意嗎？”
“和你不告訴我的秘密是一樣的秘密。”
北行島一手拿著糖葫蘆，另一隻手輕輕悄悄地去抓瓣雅的手。瓣雅也輕輕地握住了他。
“看來，我今天不用去月老廟求姻緣了。”瓣雅故意說了這麼一句，北行島臉上笑得陽光燦爛。
一回到館裡，方漸遠就把瓣雅叫走上藥。北行島想要說些什麼，又給憋了回去。胖瑞來給送信時，瓣雅正和方漸遠討論她和北家的婚事。
“方雅，這是北大哥給你的？”胖瑞跑得一身肉亂顫。
“給我的。”
“嗯，我走了，到了吃飯的點了。”胖瑞屁顛屁顛地跑了。
打開信看完，瓣雅就笑趴趴了，方漸遠在一旁著急地問怎麼了。
瓣雅把信遞給了他，他看著信上的內容，劍眉緊鎖。
“雅兒，我要向你坦白我和瓣雅格格有婚約，但我決不辜負你。三日之後，我便去王府退親。”瓣雅邊笑邊說，眼淚都出來了。
“你不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方漸遠試探著問。
“不，等到他去退親時，給他一個驚喜。”瓣雅笑顏逐開，“我們現在就回王府吧，失蹤三天，先嚇行島一跳再給他驚喜。”
“好啊。”
6
瓣雅在王府歡喜地等了三天，沒有等到北行島來。她正鬱悶呢，外出歸來的侍女告訴她。
格格，和你有婚約的北家少爺讓抓了，好像因為通姦，正在衙門審著呢。
瓣雅不信，但侍女告訴他，就在大理寺，六王爺還在旁聽呢。
瓣雅一路瘋跑去，北行島確實和一個女子跪在堂前。
“雅兒，你怎麼來了？”六叔過來拉住瓣雅，沒料到她會來，“雅兒，你別難受，和北家的婚事六叔做主退了。”
瓣雅走到北行島面前，幾乎是崩潰的，“北家大少爺，被人從床上赤身裸體抓住，你怎麼解釋？”
北行島看著她，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愛新覺羅·瓣雅？”
北行島苦澀地笑了，望向主審官，“我昨夜被方家的二公子攔住，他說是方雅的同母哥哥，受妹妹所托來見見我。我心裡大喜，請他飲酒。醉意朦朧時，他說方雅想見我，我就隨他而去。走在路上，身體越來越燥熱。一夜醒來，已經鑄成大錯。”他是在解釋給瓣雅聽。
“這麼說，你和方家小姐是情投意合了？”主審官發問。
北行島望向被六王爺拉住坐在側邊的瓣雅，“我和瓣雅格格是真心的。”瓣雅淚眼婆娑地怨看著他，北行島的眼裡也是看不盡的痛苦。
大家見此狀，一陣喧嘩。
真正的方雅突然大哭起來，“老爺明鑒，我根本沒有哥哥，不然我那妾室的母親怎麼會在家裡被受欺負？
“他明明在撒謊。那日，我在街上與他擦肩而過，他色迷迷地看著我，半夜就翻進了我臥房。說喜歡我，會娶我的。我原本不願意的，可轉念一想，倘若能嫁入北家也算是登了高梯了，便從了。”
說完，方雅又使勁地磕頭：“大老爺，我床上的花開可以證明，那是我的第一次男女之事。”
瓣雅覺得透不過氣，她想要逃離。北行島看著瓣雅如此痛苦，心裡恨死了自己。他現在才明白，那酒是下了藥的，一切就是一個局，可誰要害他？
僵持不下之際，方漸遠帶人壓著三個五花大綁的人進來了。
“王爺，這是上次平叛時逃走的三個主要頭領。”
六王爺眉頭一皺：“把他們壓到府去，在這裡添什麼亂？”
方漸遠沉思了一下，說：“是在北家京城的私宅逮到的。”
沒有人察覺方漸遠嘴角的微笑，所有的人都在他剛才的話裡沒緩過來。
通姦，窩藏罪犯，不死都難。
瓣雅突然撲通跪在六叔面前，“六叔，瓣雅有話說。這三個犯人是瓣雅藏在北家私宅的。瓣雅不知他們是通緝犯，只是在街上偶然看到他們衣衫襤褸很是可憐，帶回王府不方便，就借了北家的私宅，望六叔賜罪。”
“叛亂已平，這幾個人無關緊要了，這事就這麼過了。”六王爺都發了話，所有的人也不好說什麼。
六王爺把瓣雅扶起來，走到北行島面前嗎，“我與你父世交，若旁邊這女子願嫁給你，這就是你和方家的私事，可免你的牢獄之災。”
不等六王爺開口問，方雅迫不及待地點頭，願意，非常願意。
北行島什麼也沒說，畢竟，方雅的清白確實是他毀的。
瓣雅走近他，抬起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他不會再是自己的君了。
瓣雅一步一步地走出大理寺，方漸遠跟過去安慰她，被她推開了。
哀莫大於心死，死何以生？不可生。
7
六王爺想把私藏罪犯的事壓住，可那麼多人看著，終是走漏了風聲。
慈禧太后不依不饒，其實更多的是想削弱和六王爺站在一起支持變法的北家，兩方一時之間炸藥味十足。
最後，協定如下：北行島帶領軍隊去鎮壓黃河邊起義，勝，此事不再追究。輸，取了他的人頭。一介書生只帶一萬士兵去平亂，明擺是借刀殺人。
六王爺因這件事被罰奉，同時他也把方漸遠婉拒出府，方家畢竟是太后的人。
北行島行軍前來和瓣雅告別，瓣雅閉門不見。最後，他只得讓胖瑞給瓣雅送去一隻四個山楂的糖葫蘆，瓣雅拿著折斷的糖葫蘆，淚如雨下。
“瓣雅，你和我都很清楚行島是怎樣的人，為何你不原諒他？我多羡慕你倆可以遇見彼此。”胖瑞說完安撫地拍了拍瓣雅的頭，走了。
瓣雅在軍隊出發的那日清晨，騎上馬去追北行島，卻被六叔攔了下來，禁錮起來。瓣雅苦苦哀求，六叔就是不放人，拂袖而去。
已經被關了六天了。瓣雅不明白為什麼六叔這麼固執，他以前不這樣的。第七天的深夜，熟睡瓣雅被人叫醒，是胖瑞，一臉滄桑的他仿佛老了十歲。
“快點，我帶你離開。”
“發生什麼了？”瓣雅不問還好，一問胖瑞的眼淚就留了下來。
“你安靜聽我說，行島行軍第三日在街上遇到大批難民。他把軍糧散給難民還把軍隊裡強搶來的少年兵放回家了。地方官奉命壓他回京，在路上遇到了土匪，被刺穿了一刀。隨行士兵幾乎死光了，行島也……”
“也什麼？”瓣雅渾身發抖，雙眼猩紅。
“估計也死了，派人搜查，只有碎衣物。周圍都是大山野獸，活不了。”
“不可能的，才剛剛七天怎麼會？”
“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們去找他，活見人死見屍。”
瓣雅隨著胖瑞偷出了王府，兩個人去了北行島的家鄉。他們覺得行島假若活著，一定會回家的。
可到了北家，他們看到北家在舉行喪禮，衣冠葬。瓣雅幾乎瘋了一樣把靈堂砸得亂七八糟，她走到北母面前，“額娘，我會把我夫君找回來的。”
8
一年又一年，整整五年，瓣雅和胖瑞踏遍了千山萬水，餓了吃餿飯野果。冷了去偷一件棉衣，可從未見北行島半分影子。
胖瑞因為救一個乞丐和縣衙小吏發生衝突，小吏叫人來給他一頓暴揍並關進監牢。路人告訴瓣雅，這小子估計活不了了，這年頭怎麼還會有傻到得罪當官的？
瓣雅一聽急了，又想到自己已經流浪了五年，該回去看看了，便拿著阿瑪曾經給她護身的符印進了巡撫衙門。
巡撫對比從京城裡來的畫像確定是格格，瓣雅看著畫像才知道，六叔派人找自己已經快要找瘋了。
去牢裡提胖瑞的時候，牢頭說他已經走了。瓣雅還沒搞清楚什麼情況，就被北京的使者押了回去。
馬車到了王府，瓣雅一下車就看到了焦急等待的六叔，白髮叢生微微駝腰的六叔。瓣雅眼淚不聽話地流出來。
六叔拉著瓣雅的手不停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家裡給瓣雅準備了很豐盛的飯菜，只是瓣雅還未吃到一半，方天罡就帶人圍住了王府。
“六王爺，對不住，我的女兒方雅在不久前上吊自盡，這和你們家格格有脫不開的關係。我今天來奉了太后的手諭，交人吧！”
“一派胡言，你女兒死明明是北家不認她而你又把她趕出家門，她流落街頭受不了屈辱自盡，與雅兒什麼關係？”
方天罡咬住如果瓣雅不隨便借用身份，那麼什麼悲劇都不會發生。
六王爺把瓣雅藏在府裡不准外人靠近。事件愈演愈烈，成了王爺派和太后派的權利之爭。有人讓瓣雅殺人償命，有人說瓣雅乃皇室血脈，愛新覺羅子孫，豈能受如此侮辱？
六王爺不知方天罡的目的何在，方漸遠卻知道。他爹自幼教育他，男人無欲則剛。可他偏偏沉溺愛欲，為了讓他無情無義成就霸業，瓣雅必須死。
方漸遠在雙方僵持不下時，去六王爺府提了親，送的聘禮多到驚動了整個京城。六王爺沒有明確地拒絕也沒答應，態度模糊兩可。方漸遠成了太后党的叛徒，眾矢之的。
事情走向了另一個死局。
恰時，胖瑞回來了，他進宮見了趟姐姐。當天，太后賜婚胖瑞和瓣雅，擇良日成親。第二日，瓣雅進宮謝恩。
事情的發展超出所有人的預料，但大家都達到了目的。
唯一不滿意的就是方漸遠，但他知道，李瑞不會碰瓣雅。他會繼續等、慢慢等。
五年都熬過來了，不怕再等幾年，當初怎麼除掉北行島以後同樣可以除掉李瑞。
恍恍惚惚又三年，到了1898年。六王爺病重，瓣雅整日穿梭于李家和王府。這日，六王爺支開所有的人獨留下瓣雅。
“雅兒，六叔讓你見一個人。”六王爺敲敲床板，瓣雅看到六叔床的帷幕後面走出來一個人。粗糙的頭髮和鬍子纏在一起蓋住了半張臉，走路一拐一拐，跛了左腳。即使如此不堪，瓣雅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行島！”瓣雅的聲音發顫，猛地起身撲過去抱著他。
“格格，你也問我叫行島，難道我真的是北行島不是柳尚？”北行島一臉茫然。
瓣雅不解地望著他，又求助般地望向六叔。
“他腦子受過傷，完全沒有了以前的記憶，還加入了義和團，成了造反的小頭頭。他被抓之後死活不招供，後來我去審他，認出了他。”六王爺邊歎氣邊說。
“你忘了我了嗎？”瓣雅幾乎在懇求。
“六王爺告訴我，你是我的妻子，我在你過門的第二天外出遇了土匪，下落不明。你為我守寡8年，現寄居在我好兄弟胖瑞家。”
“你還記得胖瑞？”瓣雅突然看到了希望。
“我三年前蹲牢時，結實的他，他夠仗義，我交了這個朋友。”
瓣雅知道三年前為何胖瑞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原來，他一直瞞著自己。
“對，我是你的妻。胖瑞是你的好兄弟，你現在回家了。”
北行島給了瓣雅一個大的擁抱：“我終於回家了嗎？”
“你們倆過來，我有話說。”六王爺病得連說話都很困難，“五天之後，會有一艘船遣送留學生去日本，你們倆人坐那艘船離開。
“柳尚，你是個通緝犯，大清的天下，你是待不了了。雅兒，你雖說是格格，但我一死，你早晚會落入方漸遠之手。只有你倆離開，我才安心。”
“六叔，我不走，我還得像兒子一樣給你守孝呢。”
“傻孩子，六叔更願你安康和樂地活著。柳尚，你能照顧好你的妻子嗎？”六王爺看著柳尚在等一個答案。
“既是柳尚之妻，柳尚定保她周全。柳尚感謝六王爺送柳尚出國遊學，柳尚一定會師夷長技以制夷，找出救國之道。”北行島擲地有聲。
救國之道！一句話，讓瓣雅想到了初見他的時候，也是如現在這般胸懷天下。
9
瓣雅趁著夜色帶著北行島回了李府。胖瑞一直不敢抬眼看瓣雅，他最近一直在思索怎麼救北行島出來，沒想到瓣雅給帶了回來。
瓣雅想和北行島圓房，北行島拒絕了。他讓瓣雅給自己時間，消化自己有妻子這件事，瓣雅苦澀地點點頭。
其實北行島是想和瓣雅在一起的，可是，每次見到瓣雅，他內心總會起波瀾，讓他無所適從。
瓣雅翻來覆去難眠，外面突然火光沖天。瓣雅起身去看，發現方漸遠帶著兵圍住了李府。
“你這是做什麼？”
“抓8年前和8年後都是通緝犯的北行島。”方漸遠並不看瓣雅，表情冷漠，聲音冷絕。
“我們家沒有逃犯。”
“搜！”
“你放肆！”
“格格如果自己交出來，漸遠網開一面，不算格格包庇罪。倘若我自己搜出，格格和李瑞可得一起下獄。五天之後，怕是去不了日本了吧！”
瓣雅才明白，原來他什麼都知道。李瑞和北行島一起被押了出來，關進了囚車。
“我求你，放了他。”瓣雅第一次向別人低頭。
“我放了他，我有什麼好處？”方漸遠用手摟住瓣雅的腰，臉越靠越近，瓣雅沒有避開，“你要什麼都可以，但你要先放他。”
“不可能，主動權在我手裡。今夜我要了你，放了他。或者，他明天直接斬首示眾，你六叔也保不住他。”
瓣雅看著方漸遠，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指著他道：“你的愛好可憐。”
方漸遠完全不理會，抱起瓣雅走向她的臥房。瓣雅的衣服一件件地被解開，她的腦海裡不斷地在回憶和北行島的點點滴滴。她突然意識到，她一直都沒能完全成為他的女人，以後也沒有機會了。
身體撕裂般的疼痛告訴瓣雅發生了什麼，她咬緊牙齒，不讓自己哭出來。方漸遠似乎在不停地要她，無止無休。
方漸遠看到床單上的那片紅色，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你終究是我的。
瓣雅整理好衣衫，讓方漸遠放人。方漸遠冷笑一聲，明天午時，你到菜市場收屍吧，斬立決！
瓣雅冷冷地看著他，我不去看了。你明天斬完他，順道兒給我收個屍。
方漸遠陰冷地看著她，你不會的。只要六王爺和北母活一天，你就不會死，你做不出讓他們受傷的事。這幾年，你月月去看望北母，她早拿你當女兒。你就等著我的花轎吧。
午時。
菜市場口圍滿了人，方漸遠坐在主判的位置，眼神陰騭。北行島跪在正中央，他突然很想見瓣雅一面。雖然他失去了記憶，但每當看到她想到她，心裡就會抽搐作痛。
不遠處，瓣雅手裡拿著刀，一路揮刀亂闖擋住她的士兵，走到了邢臺前。北行島看到了瓣雅。
“夫人，生死有命，你不要管我了。趁年輕，找人再嫁了吧。”瓣雅看著完全記不起自己的北行島，眼淚如瀑布般決堤。
“把格格拉走。時間到，行刑。”
瓣雅拼命地反抗，卻被抓得死死的。劊子手的刀一點一點靠近北行島的脖子，瓣雅發狂大叫起來。
“住手。”方漸遠突然攔住了即將下刀的劊子手，走到瓣雅面前，“雅兒，為了你，我給他個全屍。”說完大手一揮，“賜鴆毒！”
看著北行島一口又一口被灌進了毒，瓣雅走到了崩潰的邊緣，發瘋一樣地爬到了已經嘴角溢血的北行島身邊。
“不知為何，我覺得你很是熟悉，但我想不起你。”北行島每說一句，嘴角就會溢出一口血，瓣雅慌亂地給擦掉。
“你不用想起我，你只要知道我愛你就夠了。”
“既使如此，還是遺憾。你要記得我，但別為我守寡，不要再等了，這次我真的回不來了。”北行島說完，猛地噴了一口血，稀稀落落地留在瓣雅的臉上，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瓣雅抱著他的屍首，沒有哭。
瓣雅親手火化了他，沒有哭。
瓣雅把他的骨灰撒了河川，沒有哭。
瓣雅嫁進了方家。方漸遠在成親之日喝得不亦樂乎，摸著牆走到了新房，興沖沖地奔向瓣雅，他發現瓣雅已經躺下了。他摟住瓣雅的腰也打算睡，但在碰到瓣雅手的一瞬間，嚇出了一身冷汗，那手冰得嚇人。
瓣雅飲了和北行島一樣的穿腸毒藥，既然不能陪你死，在終於可以陪你的時候，我連死去都想和你一樣。
尾聲
胖瑞扔了個雞腿，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馬上撿起，“我有雞腿了，我要拿回家給我媳婦吃。我要讓雅兒知道，我多愛她。”說完就蹦蹦跳跳地往家跑。
驀地，瓣雅被一個男人吸引住了，這個男人自下船開始就蹲在地上吐，那叫一個肝腸寸斷。瓣雅無語地搖搖頭，簡直是弱爆了。
不過，這人身上散發著儒雅的氣質，讓人猶如沐浴春風細雨般。瓣雅一直在盯著他看，有點移不開眼。
等到人都走盡，瓣雅也沒在規定的地方等到北行島。氣衝衝回到王府，在六王爺面前一陣大罵。
“雅兒，北行島已經托人來過話了。他說如果格格不同意這門親事，也是解決了他一個心患，他隨時來退親。”六王爺慢條斯理地告訴瓣雅。
“來了？”
“對，已經住進京師同文館。”
“同文館？”
“這小子明擺是以和格格培養感情為由，沖著派遣留學生來的。”六王爺有些慍怒。
“六叔，我也要去京師同文館，去見識見識敢退本格格親的人。”瓣雅一直對京師同文館很感興趣，這次終於逮到了機會，一睹真容。
3
六王爺給瓣雅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方家的妾生小姐方雅，跟隨方漸遠入同文館，照顧“大哥”的衣食住行。
瓣雅知道這是六叔怕自己鬧出事來，專門派方漸遠來監視自己的，真是讓人生氣。
瓣雅和方漸遠在午飯之前到了同文館，倆人的房間被安排在一起。收拾完東西，倆人便一起去食堂就餐。
瓣雅看著食堂裡喧鬧的人群，開心到跳了起來，她從未和這麼多人一起吃過飯。既然是來照顧方漸遠的，自然要去給他打飯，樣子該做也是要做的。何況瓣雅也很喜歡擠在人群裡打飯的感覺，很是新鮮。
瓣雅覺得正在盛茄子的人很眼熟，對，就是那個暈船的人。這時有一個胖子走過去拍了那人的肩膀，叫了聲，行島。
瓣雅一口唾沫沒咽下去差點嗆死。
原來是他。
故意找了臨近北行島的地方坐下，瓣雅斜著眼睛有意觀察他。
心裡思忖，他怎麼和胖子李瑞玩在一起了？李瑞家是外戚，靠一個貌美的姐姐顯貴。這個姐姐比較拙笨，慈禧太后喜歡笨的，皇上喜歡單純的，他們家就發跡了，但一直被排斥在真正的王孫貴族圈外。
方漸遠裝作吃著飯，其實早已看透了瓣雅的心思。
“小腦袋想什麼呢？”方漸遠故意發問。
“在想你家那麼權勢，你為何天天跟著我六叔混，是你爹派來監視我六叔嗎？”瓣雅知道六叔支援變法，北家支援變法，方家卻是慈禧太后的人。
方漸遠沒有料到她如此直接，一時語塞。
不遠處，李瑞一個勁和北行島聊天，北行島偶爾接兩句。
“今天你在課堂上真讓我佩服，你是不是也想取得派遣留學生的名額，出國玩一圈，回來好當大官？”李瑞吃得一嘴油，噴著說。
“不，在下想外出求學，與求官無關。只是想變法強國，救民水火。”北行島說這話時兩眼炯炯有神，神情莊重。
瓣雅笑了，阿瑪果然沒有看錯人。
書堂內，瓣雅原本想坐到北行島的旁邊的。結果，李瑞的大屁股緊緊貼著北行島坐下了，還一臉的崇拜。
方漸遠看著瓣雅有意親近北行島的舉動，有些火氣地喊道：“方雅，坐到大哥身邊來。”
瓣雅瞪了他一眼，只得過去坐著。
張夫子在進來的一刻，嘈雜的書堂安靜了下來。
瓣雅千算萬算沒想到是他來教自己，張夫子在看到瓣雅時也是一愣。
瓣雅見狀用眼神告訴他，別說話，講你的課。不然，我會像小時候那樣揍你。
話說這個張夫子，極好女色。今年都60多了，18歲的小妾一個月買一個。玩夠了就送給自己的頂頭上司，讓自己升官，純屬一個文化流氓。
據說前些日子一個小妾受不了他的虐待自盡了。瓣雅看著口若懸河、滿嘴仁義道德的張夫子實在忍無可忍了。
“夫子，小女方雅有話要問，不知先生如何看待白居易？”瓣雅話裡有話，誰人不知白居易晚年好色成魔。
“夫子，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這兩句詩的家妾樊素、楊柳比起夫子昨日剛買的16歲新妾如何？”
張夫子臉色鐵青，坐下學生笑成一團。
“夫子。”北行島站了起來。
“請說。”張夫子以為北行島是來給他臺階下的，忙不迭地請他說。
“菱角執笙簧、谷兒抹琵琶、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左顧短紅袖，右命小青娥。北生好奇，夫子的家妾名字也和白居易家妾如此朗口嗎？還是多到記不得名字呢？”
瓣雅捧腹大笑起來，轉頭望向北行島，北行島也在望著她，一眼沉溺萬年。此刻，瓣雅腦海裡突然想起了幼時和額娘的對話。
“雅兒，我和你阿瑪當初可是一見鍾情哦。”
“額娘，一見鍾情是什麼？”
是什麼，瓣雅覺得現在自己有了答案。
4
方漸遠突然被朝廷召走，平定京城周圍的叛亂。
瓣雅就和李瑞一樣開啟了跟屁蟲模式，只要北行島到哪兩人就跟到哪。北行島有讀書到深夜的習慣，倆人就在學堂陪著他。
某個深夜，北行島沖兩個人使使眼神，兩個人迅速靠近。“我聽說，藏書閣裡有一部禁書。今夜我們去把它偷出來，夥計們，幹不幹？”北行島一臉真摯地望著一臉懵神的倆人。
“偷書？”
“雅賊？”
“我願意。”
瓣雅爽快地和北行島擊了個掌，倆人瞅向正在撓頭的胖瑞。膽小的胖瑞憋了半天，我給你倆放風吧。
當兩個人偷完書蒙著面出來的時候，胖瑞已經昏昏欲睡了。相視一笑，倆人靜悄悄繞過站著睡著的胖瑞，把他留在風裡沉眠。
瓣雅被北行島拉進了臥房。這是瓣雅第一次見男人的居士，小心臟都快噴血了，收拾得真是井井有條。
“愣什麼神？快過來幫忙抄書。”
“抄書？”
“這種失傳的書，自然手裡要有一本，快過來。”
瓣雅走到案桌前，發現北行島早已備好兩套紙硯，原來早就預謀好的。幾百頁的書，他早就打算拉自己入坑的。
瓣雅歪著頭，眨著眼問道：“你屋裡筆墨紙硯這麼全，你夜間為何要在學堂讀書呢？”
北行島也歪著頭看向瓣雅：“因為，秘密。”
北行島咧嘴笑了，這個女人腦子真不好使，難道我是為了胖瑞嗎？當然是為了你，男人做蠢事，當然為了女人。你就是我想要的女人啊。
暗紅火的燈芯下，兩個人挨肩並坐，手持毛筆，書寫他們共同的絕世書。
有時，胖瑞也要加入其中，但總讓瓣雅以你寫的字太難看拒絕了。胖瑞說那我站在旁邊看，瓣雅搖搖頭，表示不可以。
“為什麼？”
“男女之事，不足為外人道也。”瓣雅此話一出，胖瑞笑嘻嘻地走了，仿佛已經明白了一切。北行島一個大男人卻被羞紅了臉，心想一個姑娘就不能找個好聽點的理由，雖然這個有點流氓的理由他也很喜歡。
方漸遠回來了，此刻已是深夜。
他站在瓣雅的門前好一會兒，心裡的人就在裡面睡著，他感覺很安心。
身上的傷隱隱作痛，這次平亂，他被一個力大無比的人砍傷了左臂。但他沒有把傷勢告訴六王爺，他怕六王爺讓他養傷，不讓他來陪著瓣雅。
在門外站了良久，他收回神思，進了自己的屋。關門的一瞬間，他看到北行島送瓣雅回來，二人好親昵。
瓣雅進屋後，北行島像自己一樣也在門前徘徊良久。何時？二人對待彼此如這般不同，他覺得心像著了火一樣。
方漸遠第二天去敲門叫瓣雅起床，瓣雅看到方漸遠開心地抱住了他，她在心裡早已把他當哥哥。
左臂因瓣雅的撞擊傷口撕裂，血沁了出來。方漸遠轉身不讓瓣雅看，瓣雅硬拽住他，看到了他衣服上的血，眼圈泛紅。
原來你心裡有我！
“雅兒，不礙事，小傷。”
“我去叫大夫。”瓣雅擦乾眼淚，想起來這個最重要的事。
“不行。”方漸遠拉住了她。
“如果王爺知道我的傷，會讓我回王府養病。那樣的話，誰來照顧你？”方漸遠當初陪伴瓣雅入館時，王爺告訴他，要撮合瓣雅和北行島。
現在兩人如此親近，自己若又不在，豈不一點機會也沒有？
“你的傷？”
“你來給我上藥，好嗎？”
瓣雅望著方漸遠有點蒼白的臉，點了點頭。
北行島自從知道方漸遠回來後，朝這邊跑得更勤了，還自動把稱呼由方漸遠改成了漸遠兄，一副狗腿子模樣地討好方漸遠。
瓣雅看著他那賤兮兮的樣子不知他在想什麼，但方漸遠心裡卻明白。他以為自己是瓣雅的長房大哥，所以好為以後提親鋪路。
5
一年一度的廟會。
一大早，方漸遠就堵在了瓣雅門口，邀請瓣雅一起逛廟會。瓣雅正想著怎麼拒絕時，北行島打扮得十分瀟灑地來了。
“漸遠兄，我和令妹昨夜就約好了，你要一起嗎？”不等方漸遠回答，瓣雅急忙接了句，大哥傷未好盡，還是留在館裡養傷吧。
昨夜？傷未好盡？你的心意太明顯。
“那行島兄照顧好舍妹，早去早回。”方漸遠笑著對北行島叮嚀，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如死灰，但他有辦法複燃。
兩個人嬉鬧著就到了蘇記糖葫蘆門口，瓣雅拉一拉北行島的袖口，你給我買糖葫蘆吃。
北行島大喊一聲，遵命。便排到擁擠的隊伍裡。
瓣雅記得額娘告訴她，當初和阿瑪一見鍾情的地方就是這裡。看著滿頭大汗才拿到糖葫蘆的北行島，瓣雅抿嘴笑了。
“你看，這糖葫蘆有七個山楂，你三、我四。”說完瓣雅把糖葫蘆折斷，遞給北行島三個的那半。
“這是有什麼寓意嗎？”
“和你不告訴我的秘密是一樣的秘密。”
北行島一手拿著糖葫蘆，另一隻手輕輕悄悄地去抓瓣雅的手。瓣雅也輕輕地握住了他。
“看來，我今天不用去月老廟求姻緣了。”瓣雅故意說了這麼一句，北行島臉上笑得陽光燦爛。
一回到館裡，方漸遠就把瓣雅叫走上藥。北行島想要說些什麼，又給憋了回去。胖瑞來給送信時，瓣雅正和方漸遠討論她和北家的婚事。
“方雅，這是北大哥給你的？”胖瑞跑得一身肉亂顫。
“給我的。”
“嗯，我走了，到了吃飯的點了。”胖瑞屁顛屁顛地跑了。
打開信看完，瓣雅就笑趴趴了，方漸遠在一旁著急地問怎麼了。
瓣雅把信遞給了他，他看著信上的內容，劍眉緊鎖。
“雅兒，我要向你坦白我和瓣雅格格有婚約，但我決不辜負你。三日之後，我便去王府退親。”瓣雅邊笑邊說，眼淚都出來了。
“你不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方漸遠試探著問。
“不，等到他去退親時，給他一個驚喜。”瓣雅笑顏逐開，“我們現在就回王府吧，失蹤三天，先嚇行島一跳再給他驚喜。”
“好啊。”
6
瓣雅在王府歡喜地等了三天，沒有等到北行島來。她正鬱悶呢，外出歸來的侍女告訴她。
格格，和你有婚約的北家少爺讓抓了，好像因為通姦，正在衙門審著呢。
瓣雅不信，但侍女告訴他，就在大理寺，六王爺還在旁聽呢。
瓣雅一路瘋跑去，北行島確實和一個女子跪在堂前。
“雅兒，你怎麼來了？”六叔過來拉住瓣雅，沒料到她會來，“雅兒，你別難受，和北家的婚事六叔做主退了。”
瓣雅走到北行島面前，幾乎是崩潰的，“北家大少爺，被人從床上赤身裸體抓住，你怎麼解釋？”
北行島看著她，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愛新覺羅·瓣雅？”
北行島苦澀地笑了，望向主審官，“我昨夜被方家的二公子攔住，他說是方雅的同母哥哥，受妹妹所托來見見我。我心裡大喜，請他飲酒。醉意朦朧時，他說方雅想見我，我就隨他而去。走在路上，身體越來越燥熱。一夜醒來，已經鑄成大錯。”他是在解釋給瓣雅聽。
“這麼說，你和方家小姐是情投意合了？”主審官發問。
北行島望向被六王爺拉住坐在側邊的瓣雅，“我和瓣雅格格是真心的。”瓣雅淚眼婆娑地怨看著他，北行島的眼裡也是看不盡的痛苦。
大家見此狀，一陣喧嘩。
真正的方雅突然大哭起來，“老爺明鑒，我根本沒有哥哥，不然我那妾室的母親怎麼會在家裡被受欺負？
“他明明在撒謊。那日，我在街上與他擦肩而過，他色迷迷地看著我，半夜就翻進了我臥房。說喜歡我，會娶我的。我原本不願意的，可轉念一想，倘若能嫁入北家也算是登了高梯了，便從了。”
說完，方雅又使勁地磕頭：“大老爺，我床上的花開可以證明，那是我的第一次男女之事。”
瓣雅覺得透不過氣，她想要逃離。北行島看著瓣雅如此痛苦，心裡恨死了自己。他現在才明白，那酒是下了藥的，一切就是一個局，可誰要害他？
僵持不下之際，方漸遠帶人壓著三個五花大綁的人進來了。
“王爺，這是上次平叛時逃走的三個主要頭領。”
六王爺眉頭一皺：“把他們壓到府去，在這裡添什麼亂？”
方漸遠沉思了一下，說：“是在北家京城的私宅逮到的。”
沒有人察覺方漸遠嘴角的微笑，所有的人都在他剛才的話裡沒緩過來。
通姦，窩藏罪犯，不死都難。
瓣雅突然撲通跪在六叔面前，“六叔，瓣雅有話說。這三個犯人是瓣雅藏在北家私宅的。瓣雅不知他們是通緝犯，只是在街上偶然看到他們衣衫襤褸很是可憐，帶回王府不方便，就借了北家的私宅，望六叔賜罪。”
“叛亂已平，這幾個人無關緊要了，這事就這麼過了。”六王爺都發了話，所有的人也不好說什麼。
六王爺把瓣雅扶起來，走到北行島面前嗎，“我與你父世交，若旁邊這女子願嫁給你，這就是你和方家的私事，可免你的牢獄之災。”
不等六王爺開口問，方雅迫不及待地點頭，願意，非常願意。
北行島什麼也沒說，畢竟，方雅的清白確實是他毀的。
瓣雅走近他，抬起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他不會再是自己的君了。
瓣雅一步一步地走出大理寺，方漸遠跟過去安慰她，被她推開了。
哀莫大於心死，死何以生？不可生。
7
六王爺想把私藏罪犯的事壓住，可那麼多人看著，終是走漏了風聲。
慈禧太后不依不饒，其實更多的是想削弱和六王爺站在一起支持變法的北家，兩方一時之間炸藥味十足。
最後，協定如下：北行島帶領軍隊去鎮壓黃河邊起義，勝，此事不再追究。輸，取了他的人頭。一介書生只帶一萬士兵去平亂，明擺是借刀殺人。
六王爺因這件事被罰奉，同時他也把方漸遠婉拒出府，方家畢竟是太后的人。
北行島行軍前來和瓣雅告別，瓣雅閉門不見。最後，他只得讓胖瑞給瓣雅送去一隻四個山楂的糖葫蘆，瓣雅拿著折斷的糖葫蘆，淚如雨下。
“瓣雅，你和我都很清楚行島是怎樣的人，為何你不原諒他？我多羡慕你倆可以遇見彼此。”胖瑞說完安撫地拍了拍瓣雅的頭，走了。
瓣雅在軍隊出發的那日清晨，騎上馬去追北行島，卻被六叔攔了下來，禁錮起來。瓣雅苦苦哀求，六叔就是不放人，拂袖而去。
已經被關了六天了。瓣雅不明白為什麼六叔這麼固執，他以前不這樣的。第七天的深夜，熟睡瓣雅被人叫醒，是胖瑞，一臉滄桑的他仿佛老了十歲。
“快點，我帶你離開。”
“發生什麼了？”瓣雅不問還好，一問胖瑞的眼淚就留了下來。
“你安靜聽我說，行島行軍第三日在街上遇到大批難民。他把軍糧散給難民還把軍隊裡強搶來的少年兵放回家了。地方官奉命壓他回京，在路上遇到了土匪，被刺穿了一刀。隨行士兵幾乎死光了，行島也……”
“也什麼？”瓣雅渾身發抖，雙眼猩紅。
“估計也死了，派人搜查，只有碎衣物。周圍都是大山野獸，活不了。”
“不可能的，才剛剛七天怎麼會？”
“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們去找他，活見人死見屍。”
瓣雅隨著胖瑞偷出了王府，兩個人去了北行島的家鄉。他們覺得行島假若活著，一定會回家的。
可到了北家，他們看到北家在舉行喪禮，衣冠葬。瓣雅幾乎瘋了一樣把靈堂砸得亂七八糟，她走到北母面前，“額娘，我會把我夫君找回來的。”
8
一年又一年，整整五年，瓣雅和胖瑞踏遍了千山萬水，餓了吃餿飯野果。冷了去偷一件棉衣，可從未見北行島半分影子。
胖瑞因為救一個乞丐和縣衙小吏發生衝突，小吏叫人來給他一頓暴揍並關進監牢。路人告訴瓣雅，這小子估計活不了了，這年頭怎麼還會有傻到得罪當官的？
瓣雅一聽急了，又想到自己已經流浪了五年，該回去看看了，便拿著阿瑪曾經給她護身的符印進了巡撫衙門。
巡撫對比從京城裡來的畫像確定是格格，瓣雅看著畫像才知道，六叔派人找自己已經快要找瘋了。
去牢裡提胖瑞的時候，牢頭說他已經走了。瓣雅還沒搞清楚什麼情況，就被北京的使者押了回去。
馬車到了王府，瓣雅一下車就看到了焦急等待的六叔，白髮叢生微微駝腰的六叔。瓣雅眼淚不聽話地流出來。
六叔拉著瓣雅的手不停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家裡給瓣雅準備了很豐盛的飯菜，只是瓣雅還未吃到一半，方天罡就帶人圍住了王府。
“六王爺，對不住，我的女兒方雅在不久前上吊自盡，這和你們家格格有脫不開的關係。我今天來奉了太后的手諭，交人吧！”
“一派胡言，你女兒死明明是北家不認她而你又把她趕出家門，她流落街頭受不了屈辱自盡，與雅兒什麼關係？”
方天罡咬住如果瓣雅不隨便借用身份，那麼什麼悲劇都不會發生。
六王爺把瓣雅藏在府裡不准外人靠近。事件愈演愈烈，成了王爺派和太后派的權利之爭。有人讓瓣雅殺人償命，有人說瓣雅乃皇室血脈，愛新覺羅子孫，豈能受如此侮辱？
六王爺不知方天罡的目的何在，方漸遠卻知道。他爹自幼教育他，男人無欲則剛。可他偏偏沉溺愛欲，為了讓他無情無義成就霸業，瓣雅必須死。
方漸遠在雙方僵持不下時，去六王爺府提了親，送的聘禮多到驚動了整個京城。六王爺沒有明確地拒絕也沒答應，態度模糊兩可。方漸遠成了太后党的叛徒，眾矢之的。
事情走向了另一個死局。
恰時，胖瑞回來了，他進宮見了趟姐姐。當天，太后賜婚胖瑞和瓣雅，擇良日成親。第二日，瓣雅進宮謝恩。
事情的發展超出所有人的預料，但大家都達到了目的。
唯一不滿意的就是方漸遠，但他知道，李瑞不會碰瓣雅。他會繼續等、慢慢等。
五年都熬過來了，不怕再等幾年，當初怎麼除掉北行島以後同樣可以除掉李瑞。
恍恍惚惚又三年，到了1898年。六王爺病重，瓣雅整日穿梭于李家和王府。這日，六王爺支開所有的人獨留下瓣雅。
“雅兒，六叔讓你見一個人。”六王爺敲敲床板，瓣雅看到六叔床的帷幕後面走出來一個人。粗糙的頭髮和鬍子纏在一起蓋住了半張臉，走路一拐一拐，跛了左腳。即使如此不堪，瓣雅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行島！”瓣雅的聲音發顫，猛地起身撲過去抱著他。
“格格，你也問我叫行島，難道我真的是北行島不是柳尚？”北行島一臉茫然。
瓣雅不解地望著他，又求助般地望向六叔。
“他腦子受過傷，完全沒有了以前的記憶，還加入了義和團，成了造反的小頭頭。他被抓之後死活不招供，後來我去審他，認出了他。”六王爺邊歎氣邊說。
“你忘了我了嗎？”瓣雅幾乎在懇求。
“六王爺告訴我，你是我的妻子，我在你過門的第二天外出遇了土匪，下落不明。你為我守寡8年，現寄居在我好兄弟胖瑞家。”
“你還記得胖瑞？”瓣雅突然看到了希望。
“我三年前蹲牢時，結實的他，他夠仗義，我交了這個朋友。”
瓣雅知道三年前為何胖瑞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原來，他一直瞞著自己。
“對，我是你的妻。胖瑞是你的好兄弟，你現在回家了。”
北行島給了瓣雅一個大的擁抱：“我終於回家了嗎？”
“你們倆過來，我有話說。”六王爺病得連說話都很困難，“五天之後，會有一艘船遣送留學生去日本，你們倆人坐那艘船離開。
“柳尚，你是個通緝犯，大清的天下，你是待不了了。雅兒，你雖說是格格，但我一死，你早晚會落入方漸遠之手。只有你倆離開，我才安心。”
“六叔，我不走，我還得像兒子一樣給你守孝呢。”
“傻孩子，六叔更願你安康和樂地活著。柳尚，你能照顧好你的妻子嗎？”六王爺看著柳尚在等一個答案。
“既是柳尚之妻，柳尚定保她周全。柳尚感謝六王爺送柳尚出國遊學，柳尚一定會師夷長技以制夷，找出救國之道。”北行島擲地有聲。
救國之道！一句話，讓瓣雅想到了初見他的時候，也是如現在這般胸懷天下。
9
瓣雅趁著夜色帶著北行島回了李府。胖瑞一直不敢抬眼看瓣雅，他最近一直在思索怎麼救北行島出來，沒想到瓣雅給帶了回來。
瓣雅想和北行島圓房，北行島拒絕了。他讓瓣雅給自己時間，消化自己有妻子這件事，瓣雅苦澀地點點頭。
其實北行島是想和瓣雅在一起的，可是，每次見到瓣雅，他內心總會起波瀾，讓他無所適從。
瓣雅翻來覆去難眠，外面突然火光沖天。瓣雅起身去看，發現方漸遠帶著兵圍住了李府。
“你這是做什麼？”
“抓8年前和8年後都是通緝犯的北行島。”方漸遠並不看瓣雅，表情冷漠，聲音冷絕。
“我們家沒有逃犯。”
“搜！”
“你放肆！”
“格格如果自己交出來，漸遠網開一面，不算格格包庇罪。倘若我自己搜出，格格和李瑞可得一起下獄。五天之後，怕是去不了日本了吧！”
瓣雅才明白，原來他什麼都知道。李瑞和北行島一起被押了出來，關進了囚車。
“我求你，放了他。”瓣雅第一次向別人低頭。
“我放了他，我有什麼好處？”方漸遠用手摟住瓣雅的腰，臉越靠越近，瓣雅沒有避開，“你要什麼都可以，但你要先放他。”
“不可能，主動權在我手裡。今夜我要了你，放了他。或者，他明天直接斬首示眾，你六叔也保不住他。”
瓣雅看著方漸遠，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指著他道：“你的愛好可憐。”
方漸遠完全不理會，抱起瓣雅走向她的臥房。瓣雅的衣服一件件地被解開，她的腦海裡不斷地在回憶和北行島的點點滴滴。她突然意識到，她一直都沒能完全成為他的女人，以後也沒有機會了。
身體撕裂般的疼痛告訴瓣雅發生了什麼，她咬緊牙齒，不讓自己哭出來。方漸遠似乎在不停地要她，無止無休。
方漸遠看到床單上的那片紅色，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你終究是我的。
瓣雅整理好衣衫，讓方漸遠放人。方漸遠冷笑一聲，明天午時，你到菜市場收屍吧，斬立決！
瓣雅冷冷地看著他，我不去看了。你明天斬完他，順道兒給我收個屍。
方漸遠陰冷地看著她，你不會的。只要六王爺和北母活一天，你就不會死，你做不出讓他們受傷的事。這幾年，你月月去看望北母，她早拿你當女兒。你就等著我的花轎吧。
午時。
菜市場口圍滿了人，方漸遠坐在主判的位置，眼神陰騭。北行島跪在正中央，他突然很想見瓣雅一面。雖然他失去了記憶，但每當看到她想到她，心裡就會抽搐作痛。
不遠處，瓣雅手裡拿著刀，一路揮刀亂闖擋住她的士兵，走到了邢臺前。北行島看到了瓣雅。
“夫人，生死有命，你不要管我了。趁年輕，找人再嫁了吧。”瓣雅看著完全記不起自己的北行島，眼淚如瀑布般決堤。
“把格格拉走。時間到，行刑。”
瓣雅拼命地反抗，卻被抓得死死的。劊子手的刀一點一點靠近北行島的脖子，瓣雅發狂大叫起來。
“住手。”方漸遠突然攔住了即將下刀的劊子手，走到瓣雅面前，“雅兒，為了你，我給他個全屍。”說完大手一揮，“賜鴆毒！”
看著北行島一口又一口被灌進了毒，瓣雅走到了崩潰的邊緣，發瘋一樣地爬到了已經嘴角溢血的北行島身邊。
“不知為何，我覺得你很是熟悉，但我想不起你。”北行島每說一句，嘴角就會溢出一口血，瓣雅慌亂地給擦掉。
“你不用想起我，你只要知道我愛你就夠了。”
“既使如此，還是遺憾。你要記得我，但別為我守寡，不要再等了，這次我真的回不來了。”北行島說完，猛地噴了一口血，稀稀落落地留在瓣雅的臉上，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瓣雅抱著他的屍首，沒有哭。
瓣雅親手火化了他，沒有哭。
瓣雅把他的骨灰撒了河川，沒有哭。
瓣雅嫁進了方家。方漸遠在成親之日喝得不亦樂乎，摸著牆走到了新房，興沖沖地奔向瓣雅，他發現瓣雅已經躺下了。他摟住瓣雅的腰也打算睡，但在碰到瓣雅手的一瞬間，嚇出了一身冷汗，那手冰得嚇人。
瓣雅飲了和北行島一樣的穿腸毒藥，既然不能陪你死，在終於可以陪你的時候，我連死去都想和你一樣。
尾聲
胖瑞扔了個雞腿，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馬上撿起，“我有雞腿了，我要拿回家給我媳婦吃。我要讓雅兒知道，我多愛她。”說完就蹦蹦跳跳地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