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地理》版刊登的《菜市坑市場的記憶》一文,
使我徹夜難眠。
不但因為我父親當年也在這個市場賣菜,
而且該文還提到了我父親賣“甜蘿蔔”的事。
父親已去世多年,
現在突然被《西安晚報》的這篇文章提及,
我怎能不激動呢?
《菜市坑市場的記憶》勾起了我少年時的回憶,
文章的作者康忠文應該就是我兒時的玩伴“栓柱”,
我急切地想聯繫上他,
於是馬上前往《西安晚報》編輯部,
從王編輯處瞭解到了康忠文的電話,
然後順利地聯繫上了他。
問清了他家的地址後,
第二天我就去他家拜訪。
一進他的家門,
我馬上就依稀想到當年這位“發小”的表情、神態,
我開門見山地說,
你小名是不是叫“栓柱”?他們夫妻倆異口同聲地說是叫“栓柱”。
六十多年未碰面,
如今再見甭提我們有多高興。
我們談到了各自的家庭,
談了菜市坑市場的不少細節。
這篇稿件登出來,
連我八十歲的嫂子都非常激動,
還說起當年見過的“康大爺”(康忠文的父親)。
提到文章配的康大爺用過的秤的照片,
康忠文走到他家客廳的窗戶邊,
把秤的實物給我拿過來,
見物如見人,
我好像又見到了和藹可親的“康大爺”。
不久,
康忠文又到我的住處進行了回訪,
還帶來他父親在世時的全家合照給我看。
當年,
我父親也像“康大爺”一樣,
為了全家人的生計,
起早貪黑,
到菜市坑市場賣菜。
上午賣完菜後,
下午又急急火火地拉著架子車到滻灞地區進菜。
那時,
滻灞廣大農村是西安城的蔬菜供應基地。
我少年時候也經常陪父親到這一帶的“南北牛寺村、席王村、齊家村、蔡家村、務莊等去販一些時令蔬菜,
如蒜苗、芹菜、刀豆角、包心菜、泡泡大辣子……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務莊的大蔥,
在老西安很有名。
由於小時候經常去滻灞那一帶,
我一直對灞橋很有感情。
父親為人隨和,
善交朋友,
如劉家村的田叔叔、郭東渠的李叔叔都與父親很熟。
父親把蔬菜買好後,
在地頭進行整理,
再整整齊齊擺放在自己的架子車上,
往西安城裡運。
雖然販賣菜是“本小利微”,
但父親講究買賣公道、誠信待人,
不能坑蒙拐騙。
他還給我講了老十六兩秤的來歷,
十六星是由北斗七星、南斗六星,
再加福、祿、壽三星組成。
意在告誡做生意買賣的人要誠實守信,
不欺不瞞,
否則,
短一兩、損福;少二兩、殞祿;缺三兩、折壽。
解放初期的老西安也就是五六十萬人,
當時水果品種少之又少,
冬季的時候我父親賣“甜蘿蔔”,
相當於當時的“水果”。
這種蘿蔔長得像小棒槌,
外觀短粗,
綠頭大、白頭很小,
吃起來脆甜解渴。
因此,
在當時果品少的情況下,
在古城西安很有市場。
我家住在菜市坑北面的“桃園新村“,
這個地方很低窪,
是清代滿城的城河溝,
父親在靠近住屋的崖邊挖了個窯洞,
冬天用以存放“甜蘿蔔”。
這種蘿蔔的產地在灞橋附近的席王村、南北程村、劉家村……這裡也就成了父親的貨源地。
西安市賣“甜蘿蔔”的小攤位不少,
在東西南北大街以及劇院、戲園子門口都有擺攤設點的。
幹這一行的小攤販們衛生很講究,
蘿蔔洗得乾乾淨淨,
擺放得十分整齊,
在攤位上的大搪瓷盤中擺上切好的“甜蘿蔔片”,
兩分錢一片,
很便宜。
誰要是買整個蘿蔔,
小販們的削皮技術可是一絕,
他手裡的蘿蔔在刀具下飛快轉著,
薄皮直落一米外的盆中,
那敏捷的動作讓目睹者感覺真是一種“藝術享受”。
記得解放路有一個叔叔,
每天賣甜蘿蔔光削的蘿蔔皮就有一兩臉盆。
他把蘿蔔皮帶回家後洗淨炒著吃,
或包包子。
我哥哥小時候,
也提著籃子、帶著盤子到遊藝市場等地賣過蘿蔔片,
小小的他為了生計,
冬季把耳朵都凍傷了。
上世紀五十年代合作化後,
菜市坑市場的小商小販這個職業也成為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