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詠懷十一
南北朝:庾信
搖落秋為氣,
淒涼多怨情。
啼枯湘水竹,
哭壞杞梁城。
天亡遭憤戰,
日蹙值愁兵。
直虹朝映壘,
長星夜落營。
楚歌饒恨曲,
南風多死聲。
眼前一杯酒,
誰論身後名!
簡析
“搖落秋為氣,
淒涼多怨情”是借宋玉《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之句來寫景,
並以秋風蕭瑟、草木搖落的淒涼之景引出對往事的追憶。
詩起首就奠定了全詩的悲怨基調,
後面的用典也就大多與悲怨憤恨及其死亡相關。
“啼枯湘水竹,
哭壞杞梁城”一是用舜死時兩個妃子為其而哭,
淚灑竹上盡成斑點的典故,
二是用春秋時齊國大夫杞梁為齊國伐莒,
死于莒國城下,
其妻號哭過於哀痛,
而導致杞的城牆為之崩塌。
作者用此兩典,
暗示梁元帝的失敗和江陵城的陷落。
“天亡遭憤戰”後的六句借典故轉入對梁滅亡的反思,
言說梁滅亡前乃有不少敗亡的徵兆,
說明國亡兵敗乃是天意所致,
其深層則含有譴責之意。
“天亡遭憤戰”引項羽之典。
項羽兵敗時對烏江亭長說:“此天要亡我,
我又何必渡江呢?”然後自刎而亡。
“遭憤戰”是指遭遇使人怨憤的戰爭。
“日蹙值愁兵”指梁的國土一天比一天在縮減,
將士為之而愁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直虹朝映壘,
長星夜落營”,
借天文之象暗喻梁早已顯出敗亡的跡象。
《晉書·天文志》載:“虹頭尾至地,
流血之象”。
長虹映照軍營戰壘是兵敗的徵兆,
而長星流落營中又為主將隕落的先兆。
“楚歌饒恨曲,
南風多死聲”,
仍是用典。
“楚歌”句用項羽兵困垓下,
夜聞漢軍四面楚歌之典,
寓含梁朝江陵兵敗多有怨恨之意;“南風”句則引《左傳·襄公十八年》晉人對陣楚師則歌南風,
多有死聲,
預言楚必然無功而返,
而暗指梁元帝必敗。
以上六句都是引典而暗寓江陵敗局乃天意難違。
“眼前一杯酒,
誰論身後名!”則有兩解,
一是譴責梁朝的君臣只顧眼前的享樂,
將士養尊處優,
不思戰爭,
皇帝也淫逸驕奢,
不慮身後的駡名;第二解則可理解為作者的憤激之言,
說的是梁亡乃必然之事,
我也就借酒澆愁,
不管他身後的榮譽與名聲了。
庾信羈留北方而不能南歸,
預想自己肯定會被人詬病,
但想到梁的腐敗無能與不可挽救,
也就顧不得論身後之名而借酒澆愁了。
實際上這是庾信的憤激之言,
梁必敗早就有預兆,
我等又何德何能力挽狂瀾於既倒呢?那就暫且以杯中酒而自我安慰吧!
庾信
庾信(513—581)字子山,
小字蘭成,
北周時期人。
南陽新野(今屬河南)人。
他以聰穎的資質,
在梁這個南朝文學的全盛時代積累了很高的文學素養,
又來到北方,
以其沉痛的生活經歷豐富了創作的內容,
並多少接受了北方文化的某些因素,
從而形成自己的獨特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