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遠, 自從我被路上的小轎車撞上那一刻,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
我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活下來, 可是, 現在的醫療技術並不能將碎裂的頭骨連接起來, 或許說, 有這種科技, 卻也不是我這種小老百姓能支付得起的。
我感覺靈魂漸漸升高, 看到自己從鮮血淋漓的身軀中剝離出來。 我懸在半空之中, 俯視著自己的身軀, 看著我的妻子與剛上初中的女兒圍坐在我的身旁淚如雨下。
我多麼想再停留一刻, 看看她們的模樣, 哪怕就是再多一瞬也好。
可是,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將我扯起, 漸漸高舉, 升入高空。
“別...仁慈的上帝啊, 請將我放下去吧!”我瘋狂地在高空中亂抓, 不斷哀求, 卻依然只能看著她們在我視野中慢慢變小, 最後地上的人們只有螞蟻般大小, 連寬闊的公路都成了一條細縫般的帶子。
我的身形終於停下, 舉目四觀, 雲端之上, 成百上千的像我一樣的透明人正生活在一個陌生的國度。
後來, 我知道, 這被稱為“透明之國”。
也是‘死者之國’’、“靈魂國度”。
國度內的情形, 留給後人記載。
。 。 。
中元節終於到了, 每到這一天, 透明國度的人們穿過萬丈高空, 能夠在人世間停留三日。
我推搡擁擠著通過透明國度的柵欄大門, 進入人世。 迫不及待地飄入我在市區內的房屋之中。
我懸在視窗外, 透過白色落地窗, 我看到了那兩個我日思夜想的身影。
“雨茜, 該去洗澡了。 ”妻子還是那麼美, 她身上披著一件光滑的絲袍, 眼中盡力掩飾哀愁, 摸著我們乖乖女兒小雨茜的腦袋。
“不, 我要把這個《狐狸與烏鴉》的故事看完再說。 ”雨茜嘟著嘴唇, 頗為可愛。
“這本《伊索寓言》你從幼稚園就開始看了。 ”老婆斜躺在床上雨茜身邊, “唉, 真是一件傷心物。 ”
“爹地送我的, 我就是喜歡, 就算是看上千萬遍也是不會變的。 ”雨茜心裡想著, “說不準我看著看著, 爹地就突然搶過去自己讀呢。 ”
“傻瓜。 ”妻子把手臂伸入小雨茜的腰間, 撓了一下, 雨茜頓時丟下書驚叫起來, 作張牙舞爪狀, 也來撓她。
“《伊索寓言》。 ”我嘴裡輕聲說著, “這是我為雨茜買的第一本書, 也是她從小到大聽我在床上講的睡前故事。 ”
我的雙目不禁泛出淚來。
。 。 。
中元節的三天, 我一直在她們兩個的身邊度過, 看著妻子每天給雨茜準備早餐, 給自己化妝, 上班, 下班後拖著疲憊的身軀躺在客廳沙發上, 按下電視遙控器。
看著雨茜早上因為賴床, 每次都及其迅速地洗臉刷牙吃早餐, 踩早自習的點到達學校, 臉上還滿是驕傲, 在課堂上與同桌的頑皮男生打鬧, 作為課代表提醒同學們每天的作業, 回家後坐在自己房間陽臺邊的書桌上, 認真做家庭作業, 碰到不會的題目, 時不時還咬幾下筆桿。
家中的事物雖然繁多, 可總是覺得缺少些什麼。
。 。 。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
“張遠, 快點走, 今天的太陽落下之後, 我們就再也不能回到透明國了。 ”一位與我同城的透明人在我身旁道。
我看著屋內的妻女身影,
“你瘋了!”那透明人滿臉驚訝, “你要是留下人間, 不出半個鐘頭, 你的靈魂就會消散!除非...”
"沒錯, 我會成為器靈。 "我點頭道。
“你可想清楚了, 一旦依附在容器上, 便永世失去自由, 淪為囚徒!”那透明人臉色鄭重, “而且, 現實中的人是完全看不見你的。 ”
“我想通了, 只要能守在她們身邊, 就算讓我變成一件器具, 我也心甘情願。 ”我頓時心中釋然, 以前淤塞在胸口的情緒得到釋放, 讓我無比暢快。
“好吧, 我也不攔你。 我們都是已經死去的人。 應該在透明國安享天年才對, 世間紛紛擾擾早就離我們遠去了, 只怪你牽掛太深, 也罷, 你就留在人世吧。 ”那透明人歎了一口氣, 身形飄高, 升入雲端之中。
我看著天邊的晚霞透過窗簾縫隙灑在家中, 地板上有幾分橘色暖光, 平添溫馨之感。
陽臺上, 雨茜已經做完一天的作業, 又在捧著那本封面早已泛黃的《伊索寓言》津津有味讀著。
。 。 。
一天后。
"媽媽, 你快看, 《伊索寓言》好像不一樣了誒。 "今天是週末, 雨茜睡了個懶床, 一起來就看到書桌上的《伊索寓言》似乎有些異樣。
“傻孩子, 有什麼不同呢?”妻子被小雨茜逗得想笑, 接過那本《伊索寓言》, 面容卻突然嚴肅起來。
觸手溫暖, 也許是被陽光照暖的緣故, 可妻子卻突然有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仿佛某種東西失而復得。
再也忍受不住, 她緊緊抓住那本《伊索寓言》, 淚水奪眶而出。
“媽媽, 你到底怎麼了?”雨茜睜著大眼睛, 好奇問道。
“沒...沒什麼。 ”妻子過了好久才擦去淚水, 將書遞還給雨茜,鄭重道:“雨茜,這是你爸爸送給你的東西,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恩,雨茜知道。”雨茜笑起來有著兩個小小的酒窩,就好像我第一次遇到妻子時的模樣。
雨茜將《伊索寓言》輕輕放在書桌上,跟著妻子蹦蹦跳跳吃早飯去了。
女兒房間的書桌之上,那本封面泛黃的《伊索寓言》,正是我被囚禁的靈魂!
將書遞還給雨茜,鄭重道:“雨茜,這是你爸爸送給你的東西,你一定要好好保管。”“恩,雨茜知道。”雨茜笑起來有著兩個小小的酒窩,就好像我第一次遇到妻子時的模樣。
雨茜將《伊索寓言》輕輕放在書桌上,跟著妻子蹦蹦跳跳吃早飯去了。
女兒房間的書桌之上,那本封面泛黃的《伊索寓言》,正是我被囚禁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