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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雲似的東西蠕蠕而動,細瞧,卻是無數老鼠在逃

大漠深處一口井引發的生存危機

一場狼的復仇

一次偷獵與反偷獵的較量

《獵原》雪漠 著

莊門外傳來黑羔子的喊聲, 猛子扔下鐵鍬, 出去了。

兩人牽駝馱羊, 去了外村。 一路上, 老見肥大的老鼠蹣跚而來, 見人不驚, 就順手打死幾隻。

猛子說:“肉得抓緊賣, 一變味, 就沒人要了。 ”黑羔子說:“就剩這幾隻了。 爹賣了些, 村裡人取了些, 親戚們送了些。 明天, 你就忙你的去。 ”猛子說:“我也沒啥忙的。 想叫爹給你賠幾隻羊, 可又張不開口。 ”黑羔子說:“算了, 我一個人擔了, 沒提你, 大不了挨些打。 你一說, 反倒事兒多了。 ……這日子, 我一天也不想熬了,

夢裡, 老殺羊。 ”猛子說:“熬吧。 再也沒個啥好幹的。 這年頭, 城裡人都下崗, 何況你鄉里人。 ”黑羔子說:“這跟等死, 有啥兩樣?從生命這頭, 能瞭到那頭。 我是過去的爹, 爹是未來的我。 一輩子叫那咒子魘了, 醒都醒不過來。 幸好, 我讀了些書。 ……昨夜, 爹又燒了書。 成哩, 你前腳燒, 我後腳買。 ……也許, 他燒得對, 我的心就是叫書教野的。 糊糊塗塗過了去, 也就過了。 ”

猛子笑道:“我一見書, 就頭疼。 頭一挨枕頭, 就扯呼嚕。 想那麼多幹啥?想是白想。 ”

黑羔子歎口氣:“是白想。 爹叫我娶媳婦呢, 就是南山的那個, 小小兒說過話, 也沒訂婚。 我知道, 爹想拴住我, 娶個媳婦套了個罐, 生個娃娃上了個絆。 一娶媳婦, 這輩子就定局了。 ”

猛子道:“胡說。 毛旦沒娶女人, 反倒連人樣也沒了。

娶!不娶幹啥?早娶媳婦早受福, 早養兒子早得計。 不娶幹啥?”

黑羔子搖搖頭, 不再說話。

見路旁有一群人, 猛子大叫:“賣肉了!”

一人笑道:“我們的肉都多得吃不完, 不信?等會兒你瞧。 ”

猛子見一溝水蜿蜒而來, 問:“怪, 你們這是幹啥?淤冬水, 不到時候。 澆秋禾, 又不見秋禾。 ”那人道:“澆老鼠。 哎——”他朝那邊喊一聲:“水進口子了, 準備好。 ”猛子明白, 他們在淹老鼠呢, 想來, 這兒也有了鼠災。

水進了地, 向北漫去, 幾人舉了鍁, 等老鼠出現。 水流很快, 很快到中間了。 忽然, 猛子發現, 地皮兒動了。 一團雲似的東西蠕蠕而動, 細瞧, 卻是無數老鼠在逃。 那幾人掄鍁猛拍, 卻阻不住洶湧的鼠流。 那團烏雲似的東西飄向沙窪。

“打死了幾隻?”那人問。

“五六十只了。

“成了成了, 至少攆走了。 你說, 怪不怪, 這玩意, 比那年鬧蝗的螞蚱還多。 ”說著, 那人對猛子笑道:“瞧, 我的肉不少吧。 ”

黑羔子冷笑道:“人家是長腿的, 你攆, 它就走, 你不攆, 它就來。 ”

“不攆了?你的意思。 ”那人問。

“攆沒用, 得消滅了它。 ”黑羔子喧了灌沙挖洞法。 那人卻打個哈欠, 轉了話題:“這老鼠, 能不能吃?若能吃, 做成罐頭, 賣。 ”猛子笑道:“咋不能吃?人家貓兒照樣吃。 不過, 你一吃, 就說不準得鼠疫。 ”那人笑道:“鼠疫怕啥?我還想得愛滋病呢, 可那病, 窮漢想得, 還得不上呢。 那是風流病, 要是和畫上的那種俊女人睡一次, 得上也值。 ”

黑羔子卻說:“南方人, 也吃老鼠呢, 聽說是沒長毛的精肚子老鼠, 一盤兒, 好幾百呢。 ”另一人說:“瞎老鼠能吃。 人家只吃草根, 又不見太陽,

乾淨得很。 聽說, 南方人吃的就是瞎老鼠。 ”黑羔子說:“沒鼠疫的話, 都能吃, 一鼠頂三雞呢。 ”

“那我用這百來隻雞, 換你的羊肉成不成?”那漢子指著一堆死老鼠, 笑道。

猛子看他們不像買肉的, 就牽了駝走。 黑羔子還想說啥, 見猛子已走了, 才慢慢跟了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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