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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架山|單振國:成佛

和以往許多日子一樣, 年輕的智悟推開金蟾寺背後那扇柴門的一刻, 太陽正在瓦藍的天空裡向西北緩緩沉著, 金色的光芒在越來越深的靛藍裡洇出橘紅的綺麗, 像寺院中三月開妍的桃花, 像大殿裡香火臨佛的聖壇, 讓任何散漫的粉蝶和飄曳的靈魂都甘願扭頭追逐。

山是一座石山, 並不高, 多有陡峭, 但茂密的綠巧妙地柔和了它的奇峻。 智悟沿著自己踏出的那條細細小路, 來到山腳, 趴上了峭壁下的一塊高石, 面對夕陽, 盤腿打坐, 合掌靜慮, 這是他每天要做的事情。

石前是一條小河, 對面是舒緩的山麓,

智悟從來都沒有跨過河到過對岸, 但他知道那寬闊而濃郁的綠色裡有著村落、人家和供養金蟾寺香火鼎盛的很多善男信女。 從他來這兒的那天起, 就沒發現有人來打擾過這條幽靜安逸的小河, 也沒人知道他每天都要來這兒打坐悟禪、修煉佛心。 香客們都是從遠處的前山進到寺廟裡敬神拜佛。

彎彎的河水, 清清地流淌著, 閃著佛的靈光。 河水將純情的靜謐如夕陽般寬闊地鋪展開來, 讓任何聲音只能沉溺。 智悟也漸入沉溺, 他的心在無邊無際的混沌裡起起伏伏, 猶如佛前一柱冉冉的清香、天河裡一條泅渡的方舟、彩虹中一隻臨佛的鳥翼……今天是個什麼日子?智悟不知道, 師傅說對於一個出家人, 日日是好日,

只管缽盂兩度濕。 也是, 日子對於他來講確是長空不礙白雲飛, 只見四山青又黃。 時間的概念是俗人的, 追求佛的人, 沒有花開花落, 只覺饑食飽休。

一旦坐在這裡, 智悟就全部地滲進了自然之中, 鐵灰色的峭壁與同樣著一身灰色佛袍的智悟不折不扣地融合了。 青青綠草, 鬱鬱黃花, 鳥噪雨行, 水動月移, 智悟不是人, 是這兒的一片葉、一塊石、一滴露珠。 他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靈魂正在超越著血肉, 那些牽掛的凡塵俗念、人情世故, 正與他的血肉一塊一塊墜入漆黑的深淵, 任性逍遙, 心在天地, 智悟接近著曠達與自由的境界。 這就是佛, 佛在思想不及的和諧裡孕育出無所不能的和諧, 在淡然無情的世界裡承接著天高地厚的情感。

智悟追逐的就是這樣一尊大徹大悟的佛!

佛同樣迎接著智悟, 智悟和佛合為了一體!

一枚染著太陽芳香的楓葉, 掙脫樹椏的溫存, 告別雨露的留戀, 攜著夕陽的餘暉, 帶著求佛的虔誠, 詩一般地飄落在了智悟青灰色的頭皮上, 飄渺的智悟將低垂的眼皮泛了泛, 他要為這枚早落的楓葉投去佛性的目光, 把它超度成那西天裡橘紅的晚霞。

但是、但是, 智悟的眼睛立刻被橫空而至的另一種美麗深深地吸攝了, 對岸綠林裡飄出一位天仙般的姑娘, 白雲似的裙裾, 霓霞般的披肩, 像那染著太陽芳香的落葉, 悄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姑娘的臉龐在智悟目光裡越來越明晰。 啊, 她是怎樣的美麗呀!是花月美人、冰雪仙子, 還是美麗魔鬼、善良狐媚?看她雲鬢花顏、曲線玲瓏、姣好媚麗、綽約多姿。

智悟的心搖曳了一下, 又搖曳了一下, 智悟想收斂眼神、拴住靈魂、淪陷誘惑, 智悟要回到佛的見像不見、夢幻空花的空蕩裡。 但是、但是, 年輕智悟沒有做到。 他的眼裡現在全是那攝魂醉魄的, 連佛都由不得要下跪的美麗。

一個青春女色的美麗, 打破了鎧甲似的佛門, 讓同樣年輕的智悟走了出來, 眼前是一片三月的桃紅、四山的彩霞!

姑娘濯水而來, 在智悟對面悄然止步, 智悟的心突兀提起, 姹紫嫣紅的彩虹迅速旋轉在他的腦海, 令他雙目眩昏, 渾身無力, 繼爾提起的心忽地又像被耀眼的佛光猛刺了一下, 嘭嘭歡騰著。 姑娘是安靜和安詳的, 在她的眼裡, 這兒只有美麗的山、美麗的水。

姑娘欠下身來, 用手撩起清澈透亮的河水, 又散開, 水從她纖纖的玉手裡滑落, 像斷線的珍珠, 讓靜謐的河流都目不暇接……

太陽終於帶著遺憾沉落下去了, 一鉤瘦月掛在金蟾寺翠碧的挑角上, 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這令任何生命都屏聲斂息的美麗。 姑娘是來河裡洗滌身子的, 她輕巧地扯下披肩, 松了衣帶, 散開髮髻, 衣裙在她春蔥般的纖手間滑落、凝脂般的香肩上滑落、垂柳般的腰肢中滑落……在山山水水所有驚鴻一瞥的心跳中滑落。 啊, 她是個怎樣美麗的仙子呐!光可鑒人的長髮披在瑩潤的肩膀上, 雪藕般的臂膀嬌柔地護住了令月光都打滑的酥胸, 蓮步輕移, 儀態嬌羞, 宛然一朵浮蓮飄進了溫潤的河水裡。 暮色漸漸升起,月光仿佛都融進河中,月色朦朧的河水清淨地洗滌著一個美麗的精靈。風停止了吹拂,水停止了流淌,智悟停止了呼吸。他的手心出汗了,心襟搖盪了,血熱熱地奔流著,唇急促地呼吸著。他閉上眼睛,可眼底依然是河水裡浮動的美麗胴體;他攥住靈魂,可靈魂照樣擁擠著溜向那美麗的瀲灩。智悟不能自拔,佛也不能自拔。

月是什麼時候升到當空的?皎皎的明月一定是掙脫了姑娘美麗的沉湎才升起來的,那遙遠的星辰就是她抖落的水珠。不知何時,姑娘清風般悄然散去,美麗卻依舊煙水似籠著。智悟目光不再游離,面色不再滋潤,搖曳的心旌嫋嫋落入了他合著的掌心,像峻峭的頑石一臉漠然。

彎彎的河水清清地流淌著,月光下竟是那樣的幽靜安詳而又纖塵不染……

金蟾寺的桃花盛開又凋謝,凋謝又盛開。日子像河水一樣緩緩地向前流著。每天傍晚時候,智悟依舊要來到河邊那高石上打坐悟禪。多少年了,智悟再也沒有見到過那晚來小河沐浴的女子,在寺廟的無數香客裡也沒有發現過她,但只要智悟的目光投向那明淨的河水,河水裡就會浮現出姑娘美麗的顏容和她淺淺的笑臉,仿佛永遠都是那麼的欲言又止、清純依舊。好多次,智悟甚至盼著姑娘能夠再一次出現在對面青翠疊嶂的山林,走進漂浮著融融月色的河水,但是始終沒有。

當智悟熬成金蟾寺主持的時候,智悟老了,長髯如雪,雙目深邃。這年,金蟾寺的桃花盛開得分外嬌豔,一天,寺院裡來了兩位孿生姐妹,她們同樣的年輕、漂亮,兩位姑娘是來朝佛的。智悟看到她們時,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他的眼裡分明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位河邊沐浴的姑娘,活靈活現,毫髮不差。智悟睜大了渾濁的眼睛,像正殿裡金身大佛那樣,慈祥地看著這兩個活潑潑的美麗姑娘,一臉平和。

其中一位姑娘對智悟說:老丈,這院子裡的桃花開得多美啊,我們想邀請您合個影,好嗎?

智悟沉默了片刻,安詳地雙手合十道:女施主,你沒有看到這些桃花的時候,花和你的心都同歸於空寂;你看到這些桃花的時候,一瞬間花的美麗就顯現出來了,可見這些花已不在你的心外,而在你的心裡。可它們卻在我的心外,我們是無法合在一塊的!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給智悟鞠了一躬,自己拍照去了。

半個月後,金蟾寺的桃花黯然凋盡,智悟感到自己也該凋謝了。

這天,一鉤瘦月如常般又掛在了金蟾寺翠碧的挑角上,智悟來到山腳,他使出全身力氣趴上了高石。他渾濁而深邃的眼睛盯住了河水,但河水忽然變得竟是那樣的陌生,沒有了清澈的粼粼波光,沒有了恬靜的朗朗月色,像他渾濁的雙目。智悟再也看不到從前那位天仙似的姑娘漂浮著的美麗臉龐了。月到當空的時候,智悟就在一片渾濁裡悄然圓寂了,飛向那遼闊的朗朗天際……

佛也是會老的,而美麗卻永遠年輕著!

新媒體編輯:賀佳

暮色漸漸升起,月光仿佛都融進河中,月色朦朧的河水清淨地洗滌著一個美麗的精靈。風停止了吹拂,水停止了流淌,智悟停止了呼吸。他的手心出汗了,心襟搖盪了,血熱熱地奔流著,唇急促地呼吸著。他閉上眼睛,可眼底依然是河水裡浮動的美麗胴體;他攥住靈魂,可靈魂照樣擁擠著溜向那美麗的瀲灩。智悟不能自拔,佛也不能自拔。

月是什麼時候升到當空的?皎皎的明月一定是掙脫了姑娘美麗的沉湎才升起來的,那遙遠的星辰就是她抖落的水珠。不知何時,姑娘清風般悄然散去,美麗卻依舊煙水似籠著。智悟目光不再游離,面色不再滋潤,搖曳的心旌嫋嫋落入了他合著的掌心,像峻峭的頑石一臉漠然。

彎彎的河水清清地流淌著,月光下竟是那樣的幽靜安詳而又纖塵不染……

金蟾寺的桃花盛開又凋謝,凋謝又盛開。日子像河水一樣緩緩地向前流著。每天傍晚時候,智悟依舊要來到河邊那高石上打坐悟禪。多少年了,智悟再也沒有見到過那晚來小河沐浴的女子,在寺廟的無數香客裡也沒有發現過她,但只要智悟的目光投向那明淨的河水,河水裡就會浮現出姑娘美麗的顏容和她淺淺的笑臉,仿佛永遠都是那麼的欲言又止、清純依舊。好多次,智悟甚至盼著姑娘能夠再一次出現在對面青翠疊嶂的山林,走進漂浮著融融月色的河水,但是始終沒有。

當智悟熬成金蟾寺主持的時候,智悟老了,長髯如雪,雙目深邃。這年,金蟾寺的桃花盛開得分外嬌豔,一天,寺院裡來了兩位孿生姐妹,她們同樣的年輕、漂亮,兩位姑娘是來朝佛的。智悟看到她們時,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他的眼裡分明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位河邊沐浴的姑娘,活靈活現,毫髮不差。智悟睜大了渾濁的眼睛,像正殿裡金身大佛那樣,慈祥地看著這兩個活潑潑的美麗姑娘,一臉平和。

其中一位姑娘對智悟說:老丈,這院子裡的桃花開得多美啊,我們想邀請您合個影,好嗎?

智悟沉默了片刻,安詳地雙手合十道:女施主,你沒有看到這些桃花的時候,花和你的心都同歸於空寂;你看到這些桃花的時候,一瞬間花的美麗就顯現出來了,可見這些花已不在你的心外,而在你的心裡。可它們卻在我的心外,我們是無法合在一塊的!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給智悟鞠了一躬,自己拍照去了。

半個月後,金蟾寺的桃花黯然凋盡,智悟感到自己也該凋謝了。

這天,一鉤瘦月如常般又掛在了金蟾寺翠碧的挑角上,智悟來到山腳,他使出全身力氣趴上了高石。他渾濁而深邃的眼睛盯住了河水,但河水忽然變得竟是那樣的陌生,沒有了清澈的粼粼波光,沒有了恬靜的朗朗月色,像他渾濁的雙目。智悟再也看不到從前那位天仙似的姑娘漂浮著的美麗臉龐了。月到當空的時候,智悟就在一片渾濁裡悄然圓寂了,飛向那遼闊的朗朗天際……

佛也是會老的,而美麗卻永遠年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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