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 植物園內, 朝陽染金, 櫻花如粲。
他漫步在蜿蜒的小路上, 一抬頭, 就看到了她。
她坐在最燦爛的櫻花樹下, 拿著一本書, 看河水中飄零的花瓣。
粉紅的櫻花, 翠綠的春草, 慵懶的姿態, 狠狠撞擊著他的胸膛。
時間凝固了。 她在樹下癡癡地看著水中的落花, 他在小路盡頭癡癡地看著她。
一陣風吹過, 花枝亂顫, 落英紛紛。 她一抬頭, 看到他在看她。
他一看躲不了, 乾脆走了過來:“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是的, 我也有這種感覺。 ”她的聲音很陽光。
“但我們沒見過啊!”話一出口, 他就後悔了。
“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吧!”她笑得像盛開的櫻花。
“你在看什麼書?”他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
“《擺渡人》, 一本心靈治癒系小說!”她揚了揚手中的書。
“如果命運是一條孤獨的河流, 誰會是你的靈魂擺渡人?”他脫口而出。
“I exist because you need me.”她看著封面。
他們相視一笑。 這一天, 他們在櫻花園中或走或坐或臥。 他們談狄倫與崔斯坦, 談荒原上的安全屋, 談生存、死亡與愛……
晚上, 他們去江邊看煙花匯演。 第一朵煙花綻放時, 她拉起他的手。 最後一朵煙花熄滅, 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回到岸上, 人群漸散。 一個青年懷抱吉他倚著欄杆。
他放開她的手, 對青年說:“哥們, 借吉他用一下!”
“繁華聲, 遁入空門, 折煞了世人……緣份落地生根是我們, 緣份落地生根是我們, 伽藍寺聽雨聲盼永恆!”他看著她, 邊彈邊唱。
她眉頭微皺,
“煙花易冷, 真情永恆!”他突然單膝跪下, “嫁給我吧!”
她好像早有預感似的, 點點頭, 拉起他的手。
第二天, 他們坐上南下的高鐵, 去他家——一個嶺南小鎮。
出了車站, 她說:“民政局還沒下班, 我們去登記吧!”
“你們開玩笑吧!”工作人員看著電腦, 生氣地說。
“什麼?”他們異口同聲地問。
“你們本來就是夫妻!”工作人員把證件扔回給他們。
“什麼?怎麼會!我們昨天才認識!”他們不信。
“你們自己看!”工作人員把電腦顯示器斜了斜。
他們湊上前。 確實, 他們兩年前就已登記結婚了, 而且就是今天。
他們面面相覷, 不知所措。
“對不起!今天是結婚兩周年, 我們想重溫一下當年的感覺!”還是她反應快。
等他們“逃”出民政局,
正發呆時, 他的手機響了。
“馬路對面, 孟婆涼茶!”一個蒼老的聲音說。
這是一間普通的涼茶鋪, 只是名字有點特別——孟婆涼茶。 他想起了“孟婆湯”。
“進裡屋吧!”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探出頭。
裡屋很小, 什麼擺設都沒有, 只有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
“你們不用害怕!我們在進行一種高科技實驗, 在人類大腦植入極微小的納米機器人, 刪除部分記憶, 甚至置換記憶, 來治療某些心理疾病。 以後也許可以直接將知識植入人類的大腦!”年輕人越講越興奮, “這將是改變人類歷史的偉大發明!”
“為什麼要找我們?”他們有點害怕。
“是你們找我們的!”年輕人拿出一份合同, “你們有些事要忘記!”
“你們怎麼把機器人放進我們大腦的?”他們越想越害怕。
“涼茶!把納米機器人混進涼茶!也可以混進任何飲料食物, 直接植入大腦也行。 機器人通過腸道進入血液, 再進入大腦。 ”年輕人面帶失望, “不知道哪裡出了紕漏, 記憶擦除得不夠乾淨, 系統相關記錄也沒改徹底!”
“刪除的記憶能恢復嗎?”她試探著問。
“當然可以!”年輕人驕傲地說, “刪除的記憶通過遠端傳輸, 存在伺服器裡, 隨時可以恢復。 ”
“怎麼恢復?”他問。
“一樣, 植入納米機器人。 ”年輕人拿出一瓶涼茶, “我喜歡叫它‘還魂湯’!”
“考慮清楚, 那些記憶可能會讓你們痛苦一輩子!”年輕人補充道, “同時我們會刪除這幾天的記憶, 以免洩露秘密。 ”
走出涼茶鋪, 站在街邊, 他和她一臉茫然。
暮色漸暗, 街燈昏黃, 照著她手裡那瓶“還魂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