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汙之人亦有過人之處

文：向尚瞰（讀史專欄作家）

張俊(1086年—1154年)， 字伯英， 鳳翔府成紀 (今天水市)人。 南宋將領， 他從16歲參軍， 從最低級的弓箭手開始做起， 是一步一步以戰功升上來的。

宋高宗就任河北兵馬大元帥以後， 張俊就任元帥府後軍統制， 後來又任禦營前軍統制， 他等於是跟著宋高宗起兵的。 他不是什麼名門之後， 也是從底層一直拼上來的， 與岳飛、韓世忠、劉光世並稱南宋中興四將， 後轉主和， 成為謀殺岳飛的幫兇之一， 並以此博得宋高宗深寵， 晚年封清河郡王， 顯赫一時。

今天， 如果我們到杭州嶽墳參觀， 會看見嶽墳前跪著的幾個人， 其中一個就是張俊。 無庸諱言， 張俊的人品是有汙的。 但從不否定一切的角度看人， 他在用人上卻有他的過人之處。

張俊比嶽飛大17歲， 當嶽飛還是偏裨小將的時候， 他已經是戰區統帥了。 對嶽飛， 他一直也是很重用的。 實際上岳飛一直到牛頭山之戰的時候，

還在張俊手下， 那時張俊是很欣賞他的， 曾經專門跟嶽飛做過一次長談， 並且在報功的時候， 多次把嶽飛報在前面， 使嶽飛七、八年間由一個偏裨小將， 也成了一位戰區統帥。

他的助紂為虐， 幫秦檜陷害嶽飛， 一方面是嶽飛後來的同自己平起平坐， 心裡失去平衡， 產生忌妒。 更重要的原因是投宋高宗所好， 忌諱岳飛打敗金軍， 迎回二帝。 對岳飛而言， 張俊於他， 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宋人羅大經的《鶴林玉露》記載了他的一件軼事， 足見他在用人上確有過人之處：張俊之兄張保， 老是埋怨他不抬舉自己， 不為自家血濃於水的親人謀個一官半職。 張俊於是對張保說：“我給你十萬緡錢， 五千兵丁， 要你使錢和人流轉不息， 你做得到嗎？”

張保沉默良久， 答道：“做不到。 ”

張俊說 ：“這就是我不敢薦舉你的緣故啊！”老實不客氣， 回絕了沒有能力， 只求做官的兄長。

又有一次， 張俊春遊後花園， 見一老兵在太陽底下睡覺， 便用腳把他蹴醒， 問：“為什麼這麼喜歡睡懶覺？”

老兵爬起來沒好氣地回答：“不是我喜歡睡懶覺，

是無事可做。 ”

張俊問他會做什麼事， 老兵毫不謙虛地說各種事都會做一點， 經商更在行。

張俊並沒有在意老兵的狂妄， 計較他的態度， 繼續說：“你會做生意， 我把萬緡錢給你， 怎麼樣？”

老兵嫌少， 又答應給五萬。 老兵還是嫌少， 最後增至五十萬， 並事答應只要他有本事， 恣其所為。

老兵得了張俊的五十萬緡錢， 就造了一艘很華麗的大船， 又買了能歌善舞的美女百人， 廣收綾羅綢緞， 奇玩珍饈， 帶上黃金白銀等物， 飄洋浮海而去。 過了一年多， 老兵從海外歸來， 帶回的東西， 除珍珠犀角、貴重香料、名貴藥材之外， 還換回許多寶馬良駒， 獲利數十倍， 尤其是當時各軍將領正缺乏馬匹， 唯張俊得了這麼多的好馬，

軍容獨壯。 張俊見老兵這麼能辦事， 就給了非常優厚的賞賜。

從張俊對兄長與老兵的兩種態度上， 我覺得他在用人上至少有兩點， 屬於攻玉之石：

一是他不論親疏， 不拘尊卑， 效之以事， 唯才是舉。 張保是他的親哥， 不能說不親， 古人以兄為長， 不能說地位不尊， 但因缺少才幹， 不會辦事， 儘管對他有很大的埋怨情緒， 就是不加援引；而卑賤如老兵， 無親無故， 而且頂撞了自己， 因為會辦事， 善經商， 則毫不猶疑地委以重任。

二是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 推誠任之。 大膽使用。 對於一個老兵， 既未翻閱其“檔案”， 又未查詢其祖宗三代， 就給了五十萬緡錢的鉅款， 任他去施展其才幹， 不能說不是放心放手， 精誠相待。 既有知人之明， 又有用人之膽， 確實難能可貴。

確實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