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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情鄉事:故鄉的蟬

(作者:曹海塵)

故鄉的蟬, 充滿了我的童年, 融入了我的生命;我的血肉裡, 有蟬的氣息。 城市蟬鳴稀, 又怯怯的, 我的夢中, 卻滿是蟬鳴,

激越、酣暢, 瘋狂, 我的心, 有一絲隱隱的疼。

蟬愛在我童年的黃昏出現, 奶奶掃院子, 院子裡, 有幾顆柳樹。 奶奶掃著, 我瞪眼看著, 偶爾能看見一兩個不規則的窟窿, 象綠豆粒大小, 象碎玻璃那樣的形狀, 象地的眼睛, 那樣黑。 我用手一嗑, 越嗑越大, 便有一雙爪子, 搭住了我的手, 癢癢的, 就這樣提上來, 放在小塑膠帶或罐頭瓶裡, 奶奶常關照一句:別讓它跑了, 趕明給你炕了吃。

村南頭的打麥場附近, 村東頭的那行柳樹底下, 在我童年的夏日黃昏, 便充滿了一個一個不規則的窟窿, 一個窟窿就是一隻蟬, 有的蟬都有了警惕之心, 我把手指頭引誘地伸向它們, 它們卻並不上當, 一動不動地裝死, 緊緊地縮在窟窿裡, 我只好用上了割草小鏟,

卻常常會把蟬的頭鏟掉或欄腰割成兩截, 它的腿伸展了幾下便不動了, 血象水一樣把幹土沾濕了, 有一絲隱隱的泥腥。

天黑透了, 劉莊的村頭搖曳著白亮的手電筒光, 象個小鬼樣地飛來飛去。 蟬在地上爬著, 急慌慌地仿佛汗流浹背地尋找大樹, 一雙雙手也把它清進了塑膠帶裡或罐頭瓶裡。 可憐的蟬, 當我的手電筒照著它們時, 它們常常是一動不動, 仿佛中了定身法。 既使手電筒沒有照著它們, 它們也爬得那樣緩慢, 象昆蟲裡的烏龜, 它們還沒有翅膀, 它們的心中, 可能卻早已有了飛翔的欲念。

我曾經問過奶奶, 蟬是從哪來的?奶奶說, 泥生的。 村裡誰家刨樹, 我與我的童年夥伴們便圍上去, 在老樹根附近找蟬, 找著的蟬有大有小,

輕輕地爬著蠕動著, 顯得有氣無力, 奶奶說, 那蟬不能吃。 我不知道為什麼, 便都扔給了家裡的兩隻老母雞, 它們象被狐狸追趕一樣跑得飛快, 你爭我搶一低頭一低頭地把蟬都叨了吃了, 發出窣窣的聲響。

一場大雨過後, 樹底下不規則的小窟窿也明顯多起來, 水把泥土浸濕變得鬆軟, 蟬更利於爬出地面, 卻大都被我們提進塑膠帶與罐頭瓶裡了, 暴雨積了一小汪一小汪的水, 水幹後, 有時會淹死幾隻“生不逢時“的蟬, 都被雞們一低頭一低頭地叨了吃了。

幼蟬在黑暗的泥土裡“修煉, “修煉”了幾百個甚至上千個日夜方得以脫胎換骨, 這時, 飛翔的欲望便日益強烈, 偷偷地爬出泥土, 乘夜幕圓自己飛翔的夢, 卻往往被我們逮個正著。

當我把它們從窩裡提出, 撫摸著它們尚有一絲溫暖的小窩窩, 當我的手電筒照著了它們, 它們一動不動, 象個受了驚嚇的孩子, 當它們在奶奶的鹽罎子裡, 不知死亡特近, 不知蓋已封死, 仍在蟋蟋窣窣地爬動, 當它們在鹽壇裡, 已快要變成飛蟬, 半褪半脫的象小孩穿了個馬夾, 然而不知不覺卻已被鹽醃死。 每逢這時, 我都在想, 可憐的蟬, 你飛翔的夢想卻已化為天國的塵埃。 童年的我, 因為這點側隱之心, 竟體嘗了人世的一絲無奈。

奶奶在螯子上炕的蟬, 媽媽用尖辣椒炒的蟬, 我都津津有味地吃過, 而當蟬爬到幾米高時, 我的竹竿子, 雖輕輕一戳就能把它們戳下, 但我往往沒戳。 它們在鹽罎子裡蟋蟋窣窣地爬動,

我有時會把它們放掉, 奶奶常在天明驚呼, 怪了, 封得好好的, 咋跑了!當我看到院子裡老柳樹上正展翅飛的雛蟬, 穿著象嫩玉米粒一樣乳黃的衣裳, 仿佛與我正對視而笑。 我欣慰自己幫過一些蟬圓了飛翔的夢。

童年的蟬, 吃不完, 提不淨, 蟬聲充滿了我童年的夏天, 故鄉的每一顆樹下, 都成了蟬歌唱的樂室, 它歌唱的生命太短暫, 只有半個夏天, 初時激越酣暢飽滿安祥, 夏盡秋來, 蟬的聲音則變得尖銳短促謊張軟弱, 它歌唱著歌唱著, 悄悄地睡了, 象一截黑木頭, 黴掉的木頭, 象樹的疤痕, 落在地上, 化為天國的塵埃。

我現在再也不吃蟬了, 我並不反對別人吃蟬, 蟬吸樹木汁液, 但是並沒有把哪顆樹吸死, 或吸得不生長, 它貢獻了自己的肉體與聲音, 因此,也不能說是害蟲。

【文化佳園,原創首發,歡迎投稿訂閱。投稿信箱:2175339@qq.com】

因此,也不能說是害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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