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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慶「漢水悠悠」養狗記


一提起狗, 很多人都覺得它勢利、苟且、下賤、窩囊。 事實上, 這些詞只是對狗以片概全的描述, 僅僅符合某一部分狗的“狗性”, 不能和所有的狗的品行一一對應。

我在鄉村裡待過多年, 見過很多真正民間的、鄉村的、命運苦澀的狗, 它們和農人相依為命, 終生不嫌家貧, 天生忠貞剛烈、數十年間以守護農人家園為職責……這些狗不是誰的寵物, 不是靠諂媚活在世上, 它們是農人生存的陪伴者, 寄居在農家的場院邊、屋簷下、茅棚裡, 看家護院, 守望河邊的瓜地或山側的菽麥, 驅除鬼魅, 驚豺趕狼;它們行走在二十四節氣裡, 冒風淋雨, 穿林過草, 踏霜吠月。
現在, 這樣的狗是越來越少了, 於是, 我懷念它們。
我家是養過幾茬狗的。 許多年後, 那些狗的樣子我還時不時地想起來, 偶爾也在夢中出現。
它們活過自己的一生一世, 在我心中, 並不是低賤者, 不是十足的畜牲, 有時,
細細思想, 覺得它們可能是上天弄錯了, 誤讓其淪為畜牲, 其實, 它們比有些徒有其形的人類更具人性, 生命裡甚至還散落著幾分高貴的成分。
在我有了記憶的時候, 家裡養著的一隻麻狗已經是成年狗了。
麻狗就叫麻狗, 名字簡單、直接。 個頭高大, 有幾分粗獷、剽悍、英俊。 麻狗不像一般的那些狗, 整天有事沒事地汪汪亂叫, 它惜聲如金, 更多的是保持沉默。 可是, 在一些月黑風高之夜, 別的狗都縮在窩裡不敢吭聲, 麻狗的叫聲卻帶著十足的底氣, 穿過屋舍、樹林、田野, 從村前傳到村後, 從我們的村子傳到四周的村子。
記得有一段時間, 好幾個村子裡的人都在漢江邊的草灘上看到過狼的蹤影, 有人還聽到過狼群悠長絕望的嗥叫聲。
那些天, 村莊裡是寂靜的、空蕩蕩的, 一到天黑, 路斷人稀, 只有我家的麻狗敢在阡陌草野轉悠, 偶爾把一些稀疏的吠聲撒向雲天。
麻狗是一隻孤獨的狗, 不是別的狗不和它往來, 而是它保持著自己的淡然和孤傲。 它常常獨自臥在我家場院邊, 風把它的毛吹得一抖一抖的, 任別的狗在不遠處走來走去, 它依然靜靜地臥著, 你幾乎見不到它和別的許多狗在麥地裡成群亂跑、廝咬 打鬧的場景。
上世紀70年代初, 我家準備修房時, 父親他們去北山運木料, 到了晚上, 把人力車停在山路上, 讓人感動的是, 麻狗知道自己的職責, 不等人給它安排, 就自覺地臥在人力車下麵徹夜看守。 到了淩晨, 父親他們去看狗時, 它的身上已是一層厚厚的白霜。

那年, 弟弟還很小, 和前邊村裡的小孩子打架了。 那孩子的父親見到我父親, 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打起人來。 我家麻狗看到了, 撲上去就咬那人的胳膊, 嚇得那人連滾帶爬地跑了。 還有幾次, 村上人和外村人發生衝突, 麻狗都從中解了圍。 於是, 麻狗似乎成了我們村裡的一員, 受到了村裡人的保護和尊重。
麻狗有氣節地活了許多年, 後來老了。 狗都忘了的怨仇, 心地狹隘的人卻沒有忘:那個和我父親發生過衝突的人, 趁麻狗老了、沒精神了, 用木棒打死了它。 我們村裡的人知道了, 幾十個人湧到了那人的門前, 要找那人算帳。 那人自知小人惡行, 跪著下話, 村上人才同意他把麻狗埋了了事。 不到半年, 那人開手扶拖拉機進山販苕,
翻崖死了, 不知是不是一種報應。

人世上, 有些人活過一生, 死後再也無人提及。 麻狗雖不是人, 卻不是這樣, 時至幾十年後的今天, 我們村上的人們偶而還提說它, 對它有一種類似於人的懷念之情。
我們家養的第二茬狗叫黑子。
有幾年, 我很少回老家。一回去,黑子不認識我,撲前撲後地咬。哥哥就上前教訓它,它好像自知有錯,就上前低頭把嘴在地上觸來觸去地哼哼,搖著尾巴表示友好。
那年春天,我離開老家時,不等天亮就要去縣城坐車。弟弟推出了腳踏三輪車,帶著我和妻子上路了,黑子哼哼地跟在後頭,戀戀不捨。弟弟佯裝生氣地罵了好久,它才轉身回去。可是,等我們快到縣城時,卻發現它跟在車後飛快地奔跑。弟弟就把車停下來等它,好再教訓它。它遠遠地發現了,就藏在樹幹背後,等我們重新上路了它又跟著飛奔。直到車站,它才跑到車的跟前,不停地搖著尾巴。
後來,無論我半年還是一年再回家見到它,它都知道是家裡人回來了,親熱地到腳前偎來偎去,嘴裡哼哼地發出一些響聲。
在我父親生重病直到去世的半年裡,黑子都緊緊跟隨著他,不離半步。
在我父親住院的時候,黑子幾乎不怎麼吃東西,瘦得失了形狀。我父親躺在病床上,一次次問起黑子,他甚至給我哥哥說,讓黑子到醫院裡,他想看看黑子。
我父親去世後,黑子常常去我父親的墳上,一臥就是一下午。
後來,黑子失蹤了。
我們家在幾年時間裡沒有再養狗,家裡人總是在一轉身間,似乎還能看見黑子。
前些年,我家又陸續養過幾隻分別叫麻狼、黑熊、長毛的狗,可是,無論給它們取了多麼威武雄壯的名字,都讓我們有些失望。它們不是夾著尾巴沒有一點威風,就是沒有眼水地亂廝亂咬,或者就是長得又瘦又小、其貌不揚……
現在,老家的哥哥、弟弟家都養著狗。我回去問那些狗的名字,哥哥說,哪有名字,狗,就叫狗。用鐵絲拴在屋簷下,放一個狗碗,搭一間狗窩,當豬來喂,來人也分不清誰是誰,一陣亂吠,就是聽個響聲啊!
這個年代,寵物狗比比皆是,拴著狗鏈,穿著狗衣,纖弱病態得像貓,狗性已喪失殆盡,讓人不得不生出諸多悲哀。
天地之間,物各有性,樹有樹性,草有草性,人有人性,狗有狗性,這樣,才是正常狀態。如果再這樣物性模糊、界別混淆、人冥難辨地延續下去,人的擔憂就不算多餘了。
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是不會養什麼狗的。
因為我無法忍受那種名字叫作狗卻喪失了狗性的動物在我的左右走動、吠叫,宦官一樣裝腔作勢,惹人喪氣和掃興。
【黃文慶簡介】網名濮水釣叟,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市書法學會會員,漢中市詩歌研究會副主席。有1000余篇文學作品見於《詩刊》《星星》《美文》《詩歌報》《綠風》《中國詩人》《延河》等30餘家市級以上紙質報刊書籍。已出散文集《佛坪等你來》《一窗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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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577】

本期責編:田也

我很少回老家。一回去,黑子不認識我,撲前撲後地咬。哥哥就上前教訓它,它好像自知有錯,就上前低頭把嘴在地上觸來觸去地哼哼,搖著尾巴表示友好。
那年春天,我離開老家時,不等天亮就要去縣城坐車。弟弟推出了腳踏三輪車,帶著我和妻子上路了,黑子哼哼地跟在後頭,戀戀不捨。弟弟佯裝生氣地罵了好久,它才轉身回去。可是,等我們快到縣城時,卻發現它跟在車後飛快地奔跑。弟弟就把車停下來等它,好再教訓它。它遠遠地發現了,就藏在樹幹背後,等我們重新上路了它又跟著飛奔。直到車站,它才跑到車的跟前,不停地搖著尾巴。
後來,無論我半年還是一年再回家見到它,它都知道是家裡人回來了,親熱地到腳前偎來偎去,嘴裡哼哼地發出一些響聲。
在我父親生重病直到去世的半年裡,黑子都緊緊跟隨著他,不離半步。
在我父親住院的時候,黑子幾乎不怎麼吃東西,瘦得失了形狀。我父親躺在病床上,一次次問起黑子,他甚至給我哥哥說,讓黑子到醫院裡,他想看看黑子。
我父親去世後,黑子常常去我父親的墳上,一臥就是一下午。
後來,黑子失蹤了。
我們家在幾年時間裡沒有再養狗,家裡人總是在一轉身間,似乎還能看見黑子。
前些年,我家又陸續養過幾隻分別叫麻狼、黑熊、長毛的狗,可是,無論給它們取了多麼威武雄壯的名字,都讓我們有些失望。它們不是夾著尾巴沒有一點威風,就是沒有眼水地亂廝亂咬,或者就是長得又瘦又小、其貌不揚……
現在,老家的哥哥、弟弟家都養著狗。我回去問那些狗的名字,哥哥說,哪有名字,狗,就叫狗。用鐵絲拴在屋簷下,放一個狗碗,搭一間狗窩,當豬來喂,來人也分不清誰是誰,一陣亂吠,就是聽個響聲啊!
這個年代,寵物狗比比皆是,拴著狗鏈,穿著狗衣,纖弱病態得像貓,狗性已喪失殆盡,讓人不得不生出諸多悲哀。
天地之間,物各有性,樹有樹性,草有草性,人有人性,狗有狗性,這樣,才是正常狀態。如果再這樣物性模糊、界別混淆、人冥難辨地延續下去,人的擔憂就不算多餘了。
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是不會養什麼狗的。
因為我無法忍受那種名字叫作狗卻喪失了狗性的動物在我的左右走動、吠叫,宦官一樣裝腔作勢,惹人喪氣和掃興。
【黃文慶簡介】網名濮水釣叟,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市書法學會會員,漢中市詩歌研究會副主席。有1000余篇文學作品見於《詩刊》《星星》《美文》《詩歌報》《綠風》《中國詩人》《延河》等30餘家市級以上紙質報刊書籍。已出散文集《佛坪等你來》《一窗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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