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女記33
《公公死活不肯出院 莫愁問：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就這樣， 莫愁帶著孩子， 陪著老公再一次長途跋涉來到了這個全國有名的醫院。 公公房間裡的病人已經換了， 或者出院自己休養了， 或者已經駕鶴西去。
婆婆依舊是卑躬屈膝地忙碌和極力討好，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削水果， 忙得腳不沾地。 說句實話， 老太太原本就瘦削， 此時再見， 瘦得徹底脫形了， 兩隻眼睛空空洞洞地深陷下去， 徹徹底底地老了。 莫愁突然發現， 這個老太太幾年前見的的時候， 烏黑的頭髮一半竟然已經花白了。
任你再如何，
莫愁在離醫院三公里的地方定了酒店， 她想離遠一點， 但是又不要太遠。 總之， 合理的範圍之內， 一切好說。
公公之前的臉色的蠟黃的， 此時此刻， 臉龐發黑， 尤其印堂部分， 甚至黑的發亮。 看氣色， 公公應該朝不保夕了。 不過， 依舊說話條例清晰，
莫愁和老公一起去找了主治醫生， 醫生的態度依舊誠懇。 如果說， 以前是建議出院， 也可以住院心理慰藉的話， 這次醫生非常堅決地告訴老公， 已經給你們家屬說了不下三次了， 出院回家休養， 回天無力了， 你們這樣住著， 每天花大量的金錢於事無補。 你們趕緊辦理出院手續吧， 老人肯定希望過世在自己家， 而不是在外邊。
莫愁問老公， 為什麼你們還不辦理出院手續？老公說， 你沒有看到麼？我一直和我媽告訴我爸還有希望， 還有希望手術， 我爸一直等著指標好轉做手術呢！我張不了這個口， 讓我爸出院。
哦！那你就這樣一直欺騙著耗著， 讓你爸過世在醫院， 然後你再追悔莫及。 行行好吧， 不要再虛偽地假情假意了，
婆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莫愁身邊， 她說， 這樣吧， 趁著莫愁來， 我先回老家， 你爸他早就念叨著死了以後要回老家， 我去處理老家的地基和蓋幾間房子。 我交代完就回來， 最多兩天。 婆婆千恩萬謝莫愁能來， 能陪在身邊。
婆婆走了， 老公思來想去還是開不了口， 公公每天掛著吊水， 偶爾會念叨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動手術， 一會又嘮叨最近怎麼不抽血了。 語言開始瑣碎絮叨起來。
晚上， 老公送莫愁和孩子睡酒店， 自己去陪床了。 不知道這對父子晚上聊了什麼， 第二天一早， 老公就打電話給莫愁， 麻煩她早點去醫院照顧公公。 自己要緊急飛上海， 據說上海有一家肝病醫院特別好，
莫愁問公公， 哥嫂他們沒來看你麼？公公說， 你哥哥那樣不方便， 你嫂子在家要帶孩子， 沒辦法。 莫愁心想， 我橫跨三個省帶著我的孩子長途跋涉， 人家就坐班車三個小時都不來。 還美其名曰沒辦法， 如果是這樣， 這個世界上吊自殺的人那都得翻倍。 莫愁忍著沒吭聲。
孩子和胖爺爺一起玩， 莫愁洗了一些新鮮的水果， 分給大家吃。 公公說自己的後背癢， 讓莫愁拿著爪兒給撓撓。
在生死面前， 那點恩怨算得了什麼。 莫愁拿著爪兒不停地來回撓著， 不一會兒， 她的手臂就酸麻了， 公公絲毫沒有讓停下來的意思， 莫愁不自然地自己停了下來。 公公接過爪兒自己一隻手背過去來來回回地撓。 莫愁看著不忍心， 又接過來繼續。 可想而知， 這幾個月的住院， 陪床的人是多麼辛苦。 兩個人換著， 不停地交替著， 直到後背都要血肉模糊了， 半夜了， 公公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莫愁覺得， 這簡直是煉獄般的生活。 健康真好， 活著真好。
透過這個27樓的窗戶， 看著街上如同螻蟻一樣的車水馬龍，你會發現生命真的如此脆弱和縹緲，尤其是此時此刻面對絕症垂死患者。莫愁望著遠處自己住的那個酒店，她無數次想狠下心想離開醫院去那裡，但是無數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如果說，多年前帶著孩子風裡來雨裡去趕著淩晨三點多的火車往前沖，如今又是為了什麼？算是積德嗎？還是僅僅因為不能褻瀆“人”這個稱謂？
這個晚上，孩子睡在了旁邊的小床上。莫愁翻來覆去睡不著，剛擠在孩子邊上靠了靠，天就亮了。莫愁望著乖巧懂事的孩子，說不出的感慨，她只想趕快離開，一分鐘都不想呆了，她的孩子憑什麼要在這種環境裡受罪？
帶孩子出去吃早餐，順便透透氣。樓層保安攔住了莫愁，醫院有規定，不得帶孩子在這個病區出進。莫愁說，沒辦法，昨晚沒人陪床，我只好帶著孩子。保安問，這麼小的孩子，你家就沒個親戚放麼？你不知道這裡住的都是什麼樣的人啊？今天早上，一個7歲的小男孩肝癌才走了。莫愁聽得脊背發涼，她拖著孩子的手就想趕緊離開這裡。
這個保安追上來繼續叮囑，不能再把孩子帶這裡來知道不知道，我是為你好。孩子乖巧懂事地大聲說，謝謝爺爺。莫愁的眼淚突然出來了，她發現就是這樣一個陌生的老人，讓她突然覺得溫暖。從來沒有人關心過，孩子怎麼辦？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最可憐最需要照顧的。包括老公，為了所謂的盡孝，看起來是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看望公公，可是誰又替這個孩子想過呢？作為一個母親，莫愁不能讓孩子再一次在這個絕症專區留守陷入險境。如果說多年前迫不得已，今天又是如何？此時此刻，莫愁恨自己、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
莫愁無名的火氣沖上來，她打電話問老公什麼時候回來？她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了。老公說，沒有任何希望，回來立刻出院我們馬上回家。你等一下，我回來我們開車一起走。莫愁聽到老公的答覆，心裡才好受一點。
吃完早餐又在外面溜達了一會，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好美的時光。和孩子坐在醫院的花壇邊上，假裝在旅行看風景也好。不知不覺已經九點半了，莫愁牽著孩子去病房。在過道裡，保安又一次攔下了莫愁，不得帶孩子進去。莫愁說，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沒有辦法，不過我今天就走了，麻煩你了。老頭還是不同意，莫愁示意孩子說說情。孩子立刻甜甜地說，爺爺好，我和我媽媽進去看爺爺。我爺爺一個人很孤單的。保安摸摸孩子的頭，要不要這樣？你把孩子放門口，你進去看一眼就好，醫院有監控不要為難我。孩子馬上說，沒事的，爺爺，我貓著腰走，我從小到大都跟著媽媽的，有老拐子拐小孩我害怕。保安看孩子都這麼說了，只好叮囑莫愁進去快點出來。莫愁牽著孩子趕緊走了進去。
公公一看見莫愁，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他十分迫切地問莫愁，今天早晨到現在都沒有打吊針，你趕緊去問問醫生護士什麼情況？莫愁一看，兩邊的病床上都打的吊針，公公確實沒有。她趕緊把孩子叮囑好後去了護士站。護士說，沒有費用了，另外主治醫生要你們家屬找他簽字辦理出院，沒必要繳費了。說著給了莫愁一個位址。莫愁趕緊拿上地址，七拐八彎、上下樓梯終於找到了這個主治醫生。主治醫生一看到莫愁，就說你們家屬趕緊辦理出院吧，真的沒有必要拖了。如果你們繼續這樣拖著，後果不堪設想，人隨時可能就走了，醫院床位特別緊張，有希望救治的病人巴巴地等著床位呢。
莫愁打電話給老公，老公說自己在回來的高鐵站買票，不要告訴公公實情，他不想出院，一旦出院公公就會知道已然沒有了希望。莫愁回到病房，公公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繼續問莫愁，我的吊針什麼時候才能掛上？莫愁又一次找了個藉口出來給老公打電話，問老公的意見，因為繳費銀行卡在老公手裡。老公說，不要著急，他五個小時後就到醫院，讓他爸爸再等等。
莫愁就像傳聲筒一樣，傳著醫生護士的話。當再見到公公，公公直截了當地問莫愁是不是沒有錢了？莫愁想說是的。但是當她抬頭看到這個老人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看著她時，她再也說不出口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淡定地撒謊說，護士說主治醫生改變了方案，半個小時後就會掛水。說完，她找了個藉口，出去拿了繳費單去排隊交錢了。莫愁自己帶了卡和現金，暫時先墊付吧，好歹把今天的吊瓶掛上。孩子放在病房，她肯定是不放心，生怕孩子有個閃失。莫愁緊緊地牽著孩子，離開病房去排隊繳費。回來的時候，孩子貓著腰跟著莫愁的右側，莫愁擋著大包，生怕被保安再看到攔住。莫愁真真切切地感謝自己的孩子，風風雨雨地陪伴著她。
錢一到賬，公公的吊瓶馬上掛了。從吊瓶掛上開始，公公就兩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吊瓶，好像看到它們一點一滴地滴在自己的血管裡才放心一樣。比起生死，一切都是小事。莫愁在那一刻，對生命有了更深的理解。比起健康地活著，一切都是小事。
未完待續34
《你爸已經沒有救了 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女兒的爸》
看著街上如同螻蟻一樣的車水馬龍，你會發現生命真的如此脆弱和縹緲，尤其是此時此刻面對絕症垂死患者。莫愁望著遠處自己住的那個酒店，她無數次想狠下心想離開醫院去那裡，但是無數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如果說，多年前帶著孩子風裡來雨裡去趕著淩晨三點多的火車往前沖，如今又是為了什麼？算是積德嗎？還是僅僅因為不能褻瀆“人”這個稱謂？這個晚上，孩子睡在了旁邊的小床上。莫愁翻來覆去睡不著，剛擠在孩子邊上靠了靠，天就亮了。莫愁望著乖巧懂事的孩子，說不出的感慨，她只想趕快離開，一分鐘都不想呆了，她的孩子憑什麼要在這種環境裡受罪？
帶孩子出去吃早餐，順便透透氣。樓層保安攔住了莫愁，醫院有規定，不得帶孩子在這個病區出進。莫愁說，沒辦法，昨晚沒人陪床，我只好帶著孩子。保安問，這麼小的孩子，你家就沒個親戚放麼？你不知道這裡住的都是什麼樣的人啊？今天早上，一個7歲的小男孩肝癌才走了。莫愁聽得脊背發涼，她拖著孩子的手就想趕緊離開這裡。
這個保安追上來繼續叮囑，不能再把孩子帶這裡來知道不知道，我是為你好。孩子乖巧懂事地大聲說，謝謝爺爺。莫愁的眼淚突然出來了，她發現就是這樣一個陌生的老人，讓她突然覺得溫暖。從來沒有人關心過，孩子怎麼辦？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最可憐最需要照顧的。包括老公，為了所謂的盡孝，看起來是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看望公公，可是誰又替這個孩子想過呢？作為一個母親，莫愁不能讓孩子再一次在這個絕症專區留守陷入險境。如果說多年前迫不得已，今天又是如何？此時此刻，莫愁恨自己、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
莫愁無名的火氣沖上來，她打電話問老公什麼時候回來？她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了。老公說，沒有任何希望，回來立刻出院我們馬上回家。你等一下，我回來我們開車一起走。莫愁聽到老公的答覆，心裡才好受一點。
吃完早餐又在外面溜達了一會，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好美的時光。和孩子坐在醫院的花壇邊上，假裝在旅行看風景也好。不知不覺已經九點半了，莫愁牽著孩子去病房。在過道裡，保安又一次攔下了莫愁，不得帶孩子進去。莫愁說，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沒有辦法，不過我今天就走了，麻煩你了。老頭還是不同意，莫愁示意孩子說說情。孩子立刻甜甜地說，爺爺好，我和我媽媽進去看爺爺。我爺爺一個人很孤單的。保安摸摸孩子的頭，要不要這樣？你把孩子放門口，你進去看一眼就好，醫院有監控不要為難我。孩子馬上說，沒事的，爺爺，我貓著腰走，我從小到大都跟著媽媽的，有老拐子拐小孩我害怕。保安看孩子都這麼說了，只好叮囑莫愁進去快點出來。莫愁牽著孩子趕緊走了進去。
公公一看見莫愁，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他十分迫切地問莫愁，今天早晨到現在都沒有打吊針，你趕緊去問問醫生護士什麼情況？莫愁一看，兩邊的病床上都打的吊針，公公確實沒有。她趕緊把孩子叮囑好後去了護士站。護士說，沒有費用了，另外主治醫生要你們家屬找他簽字辦理出院，沒必要繳費了。說著給了莫愁一個位址。莫愁趕緊拿上地址，七拐八彎、上下樓梯終於找到了這個主治醫生。主治醫生一看到莫愁，就說你們家屬趕緊辦理出院吧，真的沒有必要拖了。如果你們繼續這樣拖著，後果不堪設想，人隨時可能就走了，醫院床位特別緊張，有希望救治的病人巴巴地等著床位呢。
莫愁打電話給老公，老公說自己在回來的高鐵站買票，不要告訴公公實情，他不想出院，一旦出院公公就會知道已然沒有了希望。莫愁回到病房，公公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繼續問莫愁，我的吊針什麼時候才能掛上？莫愁又一次找了個藉口出來給老公打電話，問老公的意見，因為繳費銀行卡在老公手裡。老公說，不要著急，他五個小時後就到醫院，讓他爸爸再等等。
莫愁就像傳聲筒一樣，傳著醫生護士的話。當再見到公公，公公直截了當地問莫愁是不是沒有錢了？莫愁想說是的。但是當她抬頭看到這個老人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看著她時，她再也說不出口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淡定地撒謊說，護士說主治醫生改變了方案，半個小時後就會掛水。說完，她找了個藉口，出去拿了繳費單去排隊交錢了。莫愁自己帶了卡和現金，暫時先墊付吧，好歹把今天的吊瓶掛上。孩子放在病房，她肯定是不放心，生怕孩子有個閃失。莫愁緊緊地牽著孩子，離開病房去排隊繳費。回來的時候，孩子貓著腰跟著莫愁的右側，莫愁擋著大包，生怕被保安再看到攔住。莫愁真真切切地感謝自己的孩子，風風雨雨地陪伴著她。
錢一到賬，公公的吊瓶馬上掛了。從吊瓶掛上開始，公公就兩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吊瓶，好像看到它們一點一滴地滴在自己的血管裡才放心一樣。比起生死，一切都是小事。莫愁在那一刻，對生命有了更深的理解。比起健康地活著，一切都是小事。
未完待續34
《你爸已經沒有救了 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女兒的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