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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刀霜劍嚴相逼 輕轉急奏玉笛飛

兒時的一個夏天, 父親請了一個廣東木匠, 在家裡打制廣式傢俱。 木匠擅簫奏笛, 我用10天時間學會了吹笛。 我很羡慕木匠的笛子,

木匠卻捨不得送我, 木匠說那是親人留下的。

無奈, 我到生產隊的塘邊偷偷砍了一根竹子, 請木匠給我做一支笛子。 木匠看了看竹子苦笑道:"不是每根竹子都能做成笛子的。 "我覺得他在騙我。 那根竹子粗細適宜, 厚薄均勻, 竹節不明顯, 質感光滑, 是我精挑細選才相中的, 憑什麼不能做成一支笛子呢?我看了看他手中的笛子, 也沒有什麼奇特的。 他一定是一一不把小孩子的話當話。

多年後的一天, 我在街上遇到一個走鄉串戶的賣笛人。 他的布袋裡裝著好多笛子, 隨著他身體的晃動, 彼此輕輕觸碰, 發出竹子特有的那種聲音。 也許是笛子本身的光澤吸引了我, 也許是他邊走邊吹的流浪藝人般的滄桑氣質吸引了我, 也許是想到這麼多年竟沒有再摸過笛子,

不知道還會不會吹奏, 就讓他給我挑選了一支。

鄰居是一位元音樂教師, 我拿著笛子一請他鑒賞。 他很仔細地看了一陣說:″與其說它是笛子, 不如說它是一根鑽了孔的竹子, 不是每根竹子都能做成笛子的。 ″他的話跟當年木匠的話一模一樣,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玄機呢?

我接過這支笛子, 左看右看, 始終看不出什麼毛病。 鄰居解釋說:"這是用當年生的竹子做成的, 經不起吹奏。 ″我更加困惑了:當年的竹子又怎麼了?難道非要放陳舊了再來做?什麼東西不都是新鮮的好用嗎?鄰居看出了我的困惑, 接著講道:"凡是用來做笛子的竹子, 都需要經年曆冬, 因為竹子在春夏都長得太散漫, 只有到了冬天, 氣溫驟冷, 天天風刀霜劍, 它的質地才能夠變得更加緊密結實, 不管你左吹右吹, 輕轉急奏, 它都不變樣, 不走調。 而一年生的竹子沒經過霜凍雪侵, 雖然看起來長得不錯, 可是用來做笛子, 就勉為其難了, 不但音色差許多, 而且還會出現小裂痕, 蟲子也喜歡蛀這樣的竹子。

我恍然大悟。 不是每根竹子都能做成笛子的, 因為不是每根竹子都願意經歷嚴冬酷寒、風霜雨雪, 不是每根竹子都能夠因此而質地堅硬、品格貴重, 於無聲處頑強蛻變, 於血肉筋骨內絲絲縷縷全部昇華。 當看懂它、珍惜它的人愛不釋手,

吐氣如蘭, 它便音色頓現, 蓬勃流長, 擁有了長久的生命和永不褪色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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