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這些詩, 就像拐進一個避風港
瀟湘藍
讀這些詩, 就像拐進一個避風港, 趴在欄杆上看海聽風望月……
也看到港灣裡的騷動和喧囂。
《詩經》是一棵樹, 古木參天, 蔭逸絕塵。 從漢至清末, 遁入其中者, 皆搖枝撼葉, 嘯傲山林。 其中, 宋代是《詩經》學比較清亮的階段, 當年文豪率引, 疑古創新, 各有玄妙。
一、歐陽修與《詩本義》

宋代《詩經》學的興起, 源起慶歷年間范仲淹的教育改革:“要先策論而後詩賦”, 改背誦儒家經典為闡述經書的意義和道理。 這就為《詩經》的發展又開闢了一條河道。 而從何入口, 便是歐陽修接棒指點迷津了。
歐陽修的內心導師是晚唐的韓愈, 疑古精神令他率先突破漢唐注疏的窠臼, 從否定《小序》開始, 探求詩人之意, 引入文學意蘊。 《詩本義》一問世, 被稱為空谷足音。
不過, 他的童年比范仲淹幸福, 仕途也順利很多, 青年成名, 生活奢華。 《詩本義》既言詩人之意, 又道聖人之志。 理學思想亦深入肌理, 三個角度解詩既充滿了挑戰性, 又不失圓融。 成功引領了詩文革新運動。
以《卷耳》為例:
《小序》:《卷耳》後妃之志也, 又當輔佐君子, 求賢審官, 知臣下之勤勞, 內有進賢之志, 而無險詖私謁之心, 朝夕思念, 至於憂勤矣。
《詩本義》:雲卷耳易得, 傾筐易盈, 而不盈者, 以其心之憂思在於求賢, 而不在於采卷耳, 此荀卿子之說也。 婦人無外事, 求賢審官非後妃之職業,
這裡面有個後妃干政的演變。
從《小序》看, 周代漢時, 古人還把輔佐君王, 求賢審官也看作後妃的職責之一。 成功的範本是聖母大姒, 失敗的是美女褒姒, 《詩》稱“哲婦傾城”, 被演繹成野心與魅惑不端的女子。 以此為始, 數百年後, 宋人重整三綱五常, 規定“婦人無外事, 唯以貞信為節, 一失其正, 則餘無可觀也。 ”也就是除了“以身事人, 餘無她事”。 歐陽修將這種觀點滲入詩解, 表面上諫責王上廢志, 內中又明確認定後妃越職, 將婦人框定在內幃之中。 此後再經朱熹深化擴大,
有意思的是, 這兩位學儒在晚年都被捲入私情醜聞中, 醉翁被告與外甥女有染, 朱文公被誣與兒媳偷情。 都不同程度折損了名聲。 或許真應了“婦人無所事”, 冥冥中, 成毀皆於此。

二、王安石與《詩經新義》

王安石評點《詩經》, 意在宣揚變法。
他借《豳風·七月》描繪了一幅理想的政治圖畫:
仰觀星日霜露之變, 俯察昆蟲草木之化, 以知天時, 以授民事。 女服事乎內, 男服事乎外。 上以誠愛下, 下以忠利上。 父父子子, 夫夫婦婦。 養老而慈幼, 食力而助弱。 其祭祀也時, 其宴饗也節。 此《七月》之義也。
在理解這幅美妙的畫面之前, 先看一下王安石以及當時的年代、背景、形勢等。
王安石年少成名,
這段義理闡述文慈字順, 義正情摯。 是一幅絕佳的社會全景圖軸, 堪稱藝術作品。 但聯繫實際來看, 當時貴族生活腐敗, 財政危機加深, 農民起義頻發, 以及這本《詩經新義》成書時, 熙寧新法已經大半被廢。 文人猶唱“文官執筆安天下, 武將上馬定乾坤。 ”兩相對看, 另是一種大悲涼。
頗為文學品讀的是這些:
《周南·關雎》, 解釋“悠哉悠哉, 輾轉反側”:
毛傳:悠, 思也。
鄭箋:思之哉!思之哉!
《詩經新義》:悠者, 思之長也。
三者對比, 王安石講《詩》更為精道。 “長”字形象, 意思無限。 不僅體會漸深, 且語親近人。

三、所謂策論,終成空談

同為詩詞經典,《楚辭》《李太白集》《杜工部集》《樂府詩集》等歸入集部,而《詩》獨修成儒家經書,《詩經》亦正亦邪,神光離合,妖魔合一。要說它除了詩本身外,還能有什麼作為,當年宋代殿試廢詩賦,改時務策一道,以經義、策論取士。一方面走出了漢唐注疏的老路,另一面繼續引經據典洋洋宏論而無實用性。所謂策論,終成空談。經世致用沒錯,只是兩下都不得超脫,文人作繭自縛,尤失趣味。
讀《詩》,不求經義高妙,唯求詩意縈懷,安靜清和。
《詩經》的過度解讀時代已過,如今當如風雨過後,滿樹枝椏,春來新發,葉舒蕊靜,自然清肅到,只可生出敬來。

三、所謂策論,終成空談

同為詩詞經典,《楚辭》《李太白集》《杜工部集》《樂府詩集》等歸入集部,而《詩》獨修成儒家經書,《詩經》亦正亦邪,神光離合,妖魔合一。要說它除了詩本身外,還能有什麼作為,當年宋代殿試廢詩賦,改時務策一道,以經義、策論取士。一方面走出了漢唐注疏的老路,另一面繼續引經據典洋洋宏論而無實用性。所謂策論,終成空談。經世致用沒錯,只是兩下都不得超脫,文人作繭自縛,尤失趣味。
讀《詩》,不求經義高妙,唯求詩意縈懷,安靜清和。
《詩經》的過度解讀時代已過,如今當如風雨過後,滿樹枝椏,春來新發,葉舒蕊靜,自然清肅到,只可生出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