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對唐作戰, 起初是以掠取財物為主, 正如蘇頲所說“吐蕃之入也, 惟趣羊馬, 不重殺掠, 於人但剝體取衣”。 後來以奪取土地為主, 唐玄宗設隴右、劍南兩節度使, 專防吐蕃內侵。 雙方國力強盛, 連年發生戰爭, 勝敗相當, 吐蕃並未得利。 七五五年, 安祿山反叛, 隴右、河西兩鎮精兵內調, 邊防空虛, 吐蕃陸續攻取兩鎮所屬諸州。 七六三年, 吐蕃自大震關長驅直人, 破涇州、邠州, 攻奉天(陝西乾縣)、武功, 唐兵潰散, 唐代宗逃往陝州, 吐蕃入長安城, 立李承宏(金城公主侄)為唐帝。 吐蕃軍掠奪府庫市里, 焚毀房屋, 還想擄掠城中子女和百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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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三年以後, 吐蕃連年入侵, 戰爭激烈, 唐在鳳翔、涇州、邠州、渭北等地設節度使, 駐重兵, 抵禦吐蕃。 七八○年, 唐德宗即位, 遣使到吐蕃講和。 七八三年, 兩國在清水(甘肅清水縣)會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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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結贊想施詐計獲大利, 以為李晟失兵權, 渾瑊被擒, 馬燧一定得罪, 三將既去,
孿泌勸唐德宗北和回紇, 南通南詔, 西結大食、天竺, 使吐蕃四面受敵。 唐德宗聽從, 與回紇和親, 又使劍南節度使韋臯招南詔年附。 七八八年, 回鶻(本年回紇改稱回鶻)可汗上書,
吐蕃進行羌族的統一戰爭,在歷史發展中是處順勢,因之阻力較少,很快建立起大吐蕃國。但是,戰爭進入唐本部境內以後,就顯得能力與環境不能相適應,一直走失敗的道路。吐蕃起初只知道地重,不知道人重,圍涼州城時,乘城中人窘迫,宣告:我要的是城池,人不論老少都可以遷往唐境。取其他城池也是如此。李晟曾說,河隴失守,並不是吐蕃有多大的力量,主要是唐將帥貪暴,內附部落離心,民眾不得耕種,輾轉向東遷徙,自己放棄土地。吐蕃不利用這種情形,爭取城中人留下來,倒不是因為尊重唐人的愛國心,而是保持落後國家戰爭的慣例,即“出疆之費,亦無定給,而臨陣所得,便為己有”,也就是出兵不準備糧草,讓將士任意去擄掠。城中多有財物,要城池與擄掠財物,意思是相同的。到了知道地曠人稀,需要勞動力的時候,又進行擄掠人口的戰爭。七八六年,唐德宗給尚結贊信裡說“又聞放縱兵馬,蹂殘禾苗,邊境之人,大遭驅掠”。七八七年,尚結贊焚毀鹽、夏二州城,擄走所有居民。同年,吐蕃大掠汧陽(陝西千陽縣)、吳山(陝西隴縣東南)、華亭(甘肅華亭縣)三縣,殘殺老弱人,壯年男女萬親人全被擄去,放在安化峽(在甘肅清水縣)西,準備分給羌、渾(吐谷渾)諸部,告被擄人說,准許你們向東哭別故國。眾大哭,千餘人投崖自殺。七八八年,吐蕃大掠涇邠等五州,擄去人畜二三萬口。此後,吐蕃連年攻入唐境,破壞極為嚴重,沈亞之《臨涇城碑》說“今(八一三年,唐憲宗元和八年)每秋戎人塞寇涇,驅其井(市)閭(民居)父子與牛馬雜畜,焚積聚,殘廬舍,邊人耗盡”。唐邊將因吐蕃不佔據土地,擄人就走,反以驅敵出塞為辭,向朝廷報功道賀。邊地民眾受吐蕃和唐邊將的雙重禍害,處境該是多麼危苦!吐蕃輕視和親的利益,為擄掠財物和人口進行頻繁的戰爭,使吐蕃民眾勞苦厭戰,唐民眾流離失所,政治上該是多麼失策!
吐蕃對唐人有兩種待遇法。一種是河隴地方未曾東徙的居民約有五十萬人,其中勞動民眾都被看作賤隸。沈亞之說,我曾問吐蕃降人,唐人在彼方情形。他說:唐人(民眾)子孫生下來就是奴婢,種田放牧,或聚居城鄉中,或散處荒野間。這部分人無論是誰,吐蕃都不敢信任;世族豪家社會地位不變,有些被任為文武官,還受免稅、擴大產業等優待。八二一年,庸穆宗任劉元鼎為會盟使,前往邏娑,路過河西一帶,見到舊時城郭還在,蘭州廣種水稻,桃李榆柳茂盛。看來,漢族地主階級仍保持原狀,民眾雖說是奴婢,實際是農奴性質,與純粹奴隸還有區別,生產仍以農業為主。廣大農民被貶為完全農奴,是社會的大退步。吐蕃又迫令所有唐人改換服裝,只許每歲元旦日用唐衣冠祭拜祖先,祭畢收藏。每當這一天,唐人無不東向號慟,想念故國更甚。七八○年,唐使臣韋倫自吐蕃歸國,經過河隴,一路上看到唐人都毛裘蓬頭,在牆縫裡偷看,有些捶心流涕,有些向東拜舞,也有人暗送書信,報告蕃國虛實,盼唐軍來如饑渴人盼飲食。劉元鼎出使吐蕃,至龍支城(青海樂都縣南),有耆老千人,見劉元鼎哭拜,問天子安好否?說因從軍被擄,陷沒在這裡,自己和子孫不忍忘記朝廷,朝廷也還記得我們麼?說完都鳴咽涕淚,不敢出聲哭。劉元鼎密問,知道是豐州(內蒙古五原縣)人。元稹《樂府·縛戎人》裡所說“眼穿東日望堯雲,腸斷正朝(元旦)梳漢發”,正是在蕃國唐人的普遍心理。自地主階級到農民,都願意回到唐朝來,吐蕃的統治顯然不能維持多久。
另一種是對俘虜的待遇法。無專長的唐俘,面上刻黑字(黥面),分配到各地充奴役,上述龍支城唐人,當是屬於這一類。有專長的唐俘,右臂上刻黑字,等候贊普親自發落。其中有些人被任為小官吏,不論文武,統稱為舍人。唐憲宗時,淮南小將譚可則在邊上被俘,因通曉文字,將要被任為知漢書舍人。他臂上刻的蕃字,譯意為“天子(贊普)家臣”。贊普選取有才能的人作自己的家奴,分配無才能的人給貴族作家奴,符合俘虜為奴的慣例。劉元鼎覲見贊普,贊普賜宴,肴饌和酒器,略與唐同,樂工奏《秦王破陣曲》,又奏《涼州》、《胡渭州》,《綠腰》等。樂工和伎人都是唐人,廚師和制酒器的工匠,大概也是唐人。八○一年,吐蕃攻破麟州(陝西神木縣北),擄走居民及黨項部落。僧延素被擄,一個蕃將號稱徐舍人,對延素說,我是英公(李勣)五代孫,武后時我祖先避難逃人吐蕃,世代做蕃將,想念故國的心永不能忘,只是宗族大了,無法回去。你現在遇見我,我放你走。蕃法嚴,無放還俘虜例,徐舍人放延素,因延素是僧人。這種避難入蕃的人,社會地位可能高一些,其餘有專長和無專長的俘虜,都是家奴身份。吐蕃曾攻蜀,贊普命令諸將說,我要蜀州作東方大鎮,凡有技藝的工匠都送到邏娑來,平常年歲只要他們納一匹帛的賦稅。在新疆發現的吐蕃文書裡說,“在當妥關,棄劄、穹恭和桑恭三人分派奴隸,舉凡他們的人名、家庭、職業及如何納稅等分別予以登記”。以此為例,家奴不是純粹奴隸而是農奴性質的賤民。當然,充當純粹奴隸的人也不會很少。吐蕃多年來為掠獲人口而戰,一定有大量唐人被掠獲,他們生活在吐蕃日久,逐漸融合在蕃人中,成為社會下層的一部分。這對吐蕃既補充了人口,又流入了文化和技藝,似乎是有利的,但戰爭中吐蕃兵士死亡率很高(戰死和疫死),用來換取俘虜,何曾有便宜,文化和技藝可以學習,也無須依靠故爭。歸根說來,吐蕃對唐進行長期戰爭,是統治階級為了“臨陣所得,使為已有”,不惜犧牲民命來達到得財物擁家奴致大富的目的,如果說戰爭有利,也只是統治階級有了利。至於吐蕃民眾同唐民眾一樣,不論勝敗在哪一方,受到的都是禍害,並無什麼利可得。吐蕃民眾受長期戰爭的禍害,勞昔不堪,吐蕃衰亡時期的到來,也就必不可免了。
吐蕃進行羌族的統一戰爭,在歷史發展中是處順勢,因之阻力較少,很快建立起大吐蕃國。但是,戰爭進入唐本部境內以後,就顯得能力與環境不能相適應,一直走失敗的道路。吐蕃起初只知道地重,不知道人重,圍涼州城時,乘城中人窘迫,宣告:我要的是城池,人不論老少都可以遷往唐境。取其他城池也是如此。李晟曾說,河隴失守,並不是吐蕃有多大的力量,主要是唐將帥貪暴,內附部落離心,民眾不得耕種,輾轉向東遷徙,自己放棄土地。吐蕃不利用這種情形,爭取城中人留下來,倒不是因為尊重唐人的愛國心,而是保持落後國家戰爭的慣例,即“出疆之費,亦無定給,而臨陣所得,便為己有”,也就是出兵不準備糧草,讓將士任意去擄掠。城中多有財物,要城池與擄掠財物,意思是相同的。到了知道地曠人稀,需要勞動力的時候,又進行擄掠人口的戰爭。七八六年,唐德宗給尚結贊信裡說“又聞放縱兵馬,蹂殘禾苗,邊境之人,大遭驅掠”。七八七年,尚結贊焚毀鹽、夏二州城,擄走所有居民。同年,吐蕃大掠汧陽(陝西千陽縣)、吳山(陝西隴縣東南)、華亭(甘肅華亭縣)三縣,殘殺老弱人,壯年男女萬親人全被擄去,放在安化峽(在甘肅清水縣)西,準備分給羌、渾(吐谷渾)諸部,告被擄人說,准許你們向東哭別故國。眾大哭,千餘人投崖自殺。七八八年,吐蕃大掠涇邠等五州,擄去人畜二三萬口。此後,吐蕃連年攻入唐境,破壞極為嚴重,沈亞之《臨涇城碑》說“今(八一三年,唐憲宗元和八年)每秋戎人塞寇涇,驅其井(市)閭(民居)父子與牛馬雜畜,焚積聚,殘廬舍,邊人耗盡”。唐邊將因吐蕃不佔據土地,擄人就走,反以驅敵出塞為辭,向朝廷報功道賀。邊地民眾受吐蕃和唐邊將的雙重禍害,處境該是多麼危苦!吐蕃輕視和親的利益,為擄掠財物和人口進行頻繁的戰爭,使吐蕃民眾勞苦厭戰,唐民眾流離失所,政治上該是多麼失策!
吐蕃對唐人有兩種待遇法。一種是河隴地方未曾東徙的居民約有五十萬人,其中勞動民眾都被看作賤隸。沈亞之說,我曾問吐蕃降人,唐人在彼方情形。他說:唐人(民眾)子孫生下來就是奴婢,種田放牧,或聚居城鄉中,或散處荒野間。這部分人無論是誰,吐蕃都不敢信任;世族豪家社會地位不變,有些被任為文武官,還受免稅、擴大產業等優待。八二一年,庸穆宗任劉元鼎為會盟使,前往邏娑,路過河西一帶,見到舊時城郭還在,蘭州廣種水稻,桃李榆柳茂盛。看來,漢族地主階級仍保持原狀,民眾雖說是奴婢,實際是農奴性質,與純粹奴隸還有區別,生產仍以農業為主。廣大農民被貶為完全農奴,是社會的大退步。吐蕃又迫令所有唐人改換服裝,只許每歲元旦日用唐衣冠祭拜祖先,祭畢收藏。每當這一天,唐人無不東向號慟,想念故國更甚。七八○年,唐使臣韋倫自吐蕃歸國,經過河隴,一路上看到唐人都毛裘蓬頭,在牆縫裡偷看,有些捶心流涕,有些向東拜舞,也有人暗送書信,報告蕃國虛實,盼唐軍來如饑渴人盼飲食。劉元鼎出使吐蕃,至龍支城(青海樂都縣南),有耆老千人,見劉元鼎哭拜,問天子安好否?說因從軍被擄,陷沒在這裡,自己和子孫不忍忘記朝廷,朝廷也還記得我們麼?說完都鳴咽涕淚,不敢出聲哭。劉元鼎密問,知道是豐州(內蒙古五原縣)人。元稹《樂府·縛戎人》裡所說“眼穿東日望堯雲,腸斷正朝(元旦)梳漢發”,正是在蕃國唐人的普遍心理。自地主階級到農民,都願意回到唐朝來,吐蕃的統治顯然不能維持多久。
另一種是對俘虜的待遇法。無專長的唐俘,面上刻黑字(黥面),分配到各地充奴役,上述龍支城唐人,當是屬於這一類。有專長的唐俘,右臂上刻黑字,等候贊普親自發落。其中有些人被任為小官吏,不論文武,統稱為舍人。唐憲宗時,淮南小將譚可則在邊上被俘,因通曉文字,將要被任為知漢書舍人。他臂上刻的蕃字,譯意為“天子(贊普)家臣”。贊普選取有才能的人作自己的家奴,分配無才能的人給貴族作家奴,符合俘虜為奴的慣例。劉元鼎覲見贊普,贊普賜宴,肴饌和酒器,略與唐同,樂工奏《秦王破陣曲》,又奏《涼州》、《胡渭州》,《綠腰》等。樂工和伎人都是唐人,廚師和制酒器的工匠,大概也是唐人。八○一年,吐蕃攻破麟州(陝西神木縣北),擄走居民及黨項部落。僧延素被擄,一個蕃將號稱徐舍人,對延素說,我是英公(李勣)五代孫,武后時我祖先避難逃人吐蕃,世代做蕃將,想念故國的心永不能忘,只是宗族大了,無法回去。你現在遇見我,我放你走。蕃法嚴,無放還俘虜例,徐舍人放延素,因延素是僧人。這種避難入蕃的人,社會地位可能高一些,其餘有專長和無專長的俘虜,都是家奴身份。吐蕃曾攻蜀,贊普命令諸將說,我要蜀州作東方大鎮,凡有技藝的工匠都送到邏娑來,平常年歲只要他們納一匹帛的賦稅。在新疆發現的吐蕃文書裡說,“在當妥關,棄劄、穹恭和桑恭三人分派奴隸,舉凡他們的人名、家庭、職業及如何納稅等分別予以登記”。以此為例,家奴不是純粹奴隸而是農奴性質的賤民。當然,充當純粹奴隸的人也不會很少。吐蕃多年來為掠獲人口而戰,一定有大量唐人被掠獲,他們生活在吐蕃日久,逐漸融合在蕃人中,成為社會下層的一部分。這對吐蕃既補充了人口,又流入了文化和技藝,似乎是有利的,但戰爭中吐蕃兵士死亡率很高(戰死和疫死),用來換取俘虜,何曾有便宜,文化和技藝可以學習,也無須依靠故爭。歸根說來,吐蕃對唐進行長期戰爭,是統治階級為了“臨陣所得,使為已有”,不惜犧牲民命來達到得財物擁家奴致大富的目的,如果說戰爭有利,也只是統治階級有了利。至於吐蕃民眾同唐民眾一樣,不論勝敗在哪一方,受到的都是禍害,並無什麼利可得。吐蕃民眾受長期戰爭的禍害,勞昔不堪,吐蕃衰亡時期的到來,也就必不可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