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其一生為大成——大成拳中興之王：
王選傑先生
第 八 章 太 公 釣 魚
王薌齋正在寓所內靜靜地練功。 兩足稍息， 站成半丁半八步， 身體微斜， 兩腿彎曲， 身往後坐， 前腳跟略離地面， 膝蓋前頂， 目視前方。 他兩手抬起， 曲肘環抱， 肩松肘橫， 十指分開， 如抓著圓球。
自從在《實報》上發表“以武會友”的聲明以來， 來訪者寥寥， 這倒出乎他的意料。 前幾日， 《實報》記者來訪， 與之暢談一番， 其主要內容都登在報上了。 這是《實報》記者的第二次來訪了， 記者是個酷愛中華武術、精通中國各門拳學、卻從未練過一招一式的小夥子。
問：自前次報紙發表談話後，
答：辱承社會不棄， 枉顧者確不乏其人， 而來訪者， 多系就學之士， 同道中僅豐台之盧志傑、邵澤斌二君， 欲作推手， 內行所謂“聽聽勁”而已， 餘無其他， 更無一人肯做實地之研討。 蓋推手一法， 僅拳家之一局部， 非餘所歡迎者也。 至於北京之名手專家， 並無一人肯來見教， 實出餘意料之外。 未悉我同仁何以吝教若是也， 抑余從來所重者， 為武德， 故以禮讓為先， 然亦有限制， 即年老者讓， 謙和者讓， 技弱者讓， 若以餘言為欺世， 請詢曾經來訪者便知， 如盧君初來訪時， 略作推手以為技僅如斯， 故不肯降心服氣， 繼而屢次駕臨， 始知相差甚遠， 今則一變而為忠實信徒矣。
問：先生意在研究拳理，
答：此事甚難索解。 據敝人揣想， 吾國武術界中， 賢者固多， 而不肖者尤夥。 凡習某一派者， 苦練多年， 自以為造詣多深， 堪稱某派傳人， 挾此足可以與社會往來， 且可以解決生活問題。 一旦使之盡棄其所學， 從人學起， 情實難堪， 而生活問題， 恐亦受其影響， 關係個人前途， 既如此之大， 亦無怪訪者之稀少也。 所最不幸者， 竟有一般無識之徒， 既不敢較長論短， 乃妄造蜚語， 信口雌黃， 以自掩其短， 社會人士不加細察， 受其愚蒙者， 實在不少， 是為可惜耳。 此層障礙不去， 吾國武術終難望有長足之進步。
問：近訪道者， 料不乏人， 不知先生感想如何？
答：日來承各界見訪者雖不少， 然都是好奇之士，
記者對王薌齋充滿欽佩， 盼望著能有較強的對手來切磋技藝， 並盼望著王薌齋能夠保持不敗的地位。 俗話說：水漲船高。 你打敗的對手功夫越高， 你的功夫就越高。 反之， 倘若敗在手下的都是二三流敵手， 那勝者也未必怎樣光彩。 小夥子幹文字行當也不算短了， 這一點當然很明白。
不過， 這位元記者沒想到， 這次採訪後沒幾天， 來了一位外國應戰者——義大利人傑姆士。
這一年是傑姆士一生中的黃金時代。 做為一個中量級拳擊運動員， 他先是擊敗了瑞典的中量級全國冠軍歐文斯通， 爾後又擊敗了本國的名將卡其亞， 登上了義大利中量級拳擊冠軍的寶座；緊接著，
傑姆士出生於義大利西西里島， 那是個盛產檸檬的美麗島嶼。 來往的各國船隻， 水手和海盜的富有傳奇色彩的生活，
傑姆士是乘坐飛機來到中國的。 他隨著一個文化訪華團一起來考察中國的文物。 由於當時中華民族正處在日本帝國主義鐵蹄的踐踏下， 而義大利墨索里尼、日本的東條英機等戰爭販子和希特勒結成聯盟妄圖共同稱霸世界， 所以這個文化訪華團來到日寇統治下的北平， 同樣帶有某種侵略性質。 他們的目標是中國的文物。
拳擊手隨同訪華團在北平受到日偽政府的酒宴款待。 北平市政府一位執政官員見傑姆士長得身材高大， 臉部肌肉橫生， 一副凶相， 不由得心生畏懼之心。 在敬酒時， 這位官員堆著笑臉說：“先生您真是個大力神哪！”
翻譯把這句話譯了過去。
傑姆士聽罷似乎很不滿意，揮了揮粗大的胳膊，說：“我是大力神？太小看我了！你們應該知道，我是名震歐洲的拳擊冠軍！”
翻譯又把這句話譯了過來。
這位官員伸了伸大拇指，“好，好！”
傑姆士一時心血來潮，脫掉外衣，一隻手攥成鐵錘大小，對著宴會廳的牆壁狠狠地擂了一拳。只聽“咚”地一聲，那牆壁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坑凹，上面的浮土紛紛下落。
這位官員的大拇指一直沒來得及收回，這時就勢又往高舉了舉：“佩服，佩服！”他忽然想起在坐的陪客中有報紙的總編輯，便拽過一個來，問他北平城裡可否有武術大師或是拳擊手？何不找一兩個陪這位洋先生玩一玩兒？總編輯想到了《實報》上登載過王薌齋的聲明，便說出了大成拳宗師的名字。
翻譯把政府官員和總編輯的話譯給傑姆士聽。
傑姆士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這是他的習慣。只要是他在聽到對手的名字時飲下一杯酒，那便是他的挑戰決心已定。
第二天，一輛小巧的黑色臥車駛到了隆福寺西口。車上下來三個人，走進了弓弦胡同六號。這裡是王薌齋搬遷後的新居。
這天，王薌齋剛剛發過一肚子火。
他的一個徒弟，經常和當時的要員們來往，以為和要員們來往，便是抬高了自己的身份。凡是沽名釣譽有好處的事，他總要想方設法地沾一沾。由於北平城內時常有共產黨人混進來，鬧得那些賣身投靠日寇的漢奸們惶惶不可終日。有一位偽國大代表，身兼數職，擔心自己的命什麼時候會被共產黨敲了去，便想找一個貼身保鏢。挑來挑去，他選中了王薌齋。因為和王薌齋素不相識，只好先用重金收買王薌齋的弟子。待這一徒弟滿口答應去說服師父時，國大代表又送給他一張寫有一大串數字的支票。只要王薌齋來當保鏢，那麼金錢美女皆不用發愁。
王薌齋一見徒弟吞吞吐吐的樣兒，便來了氣。待到那徒弟掏出了支票，早已氣得他肝火上升，兩額的青筋綻露，怒火從雙目中騰騰騰地向外冒。
他強壓住怒火，揶揄地說：“呵，想不到啊，你越來越有本事啦！不但把你自己賣了，連你師父也要賣！嘿嘿嘿，你的膽子可真是不小啊！”
徒弟見狀，畏畏縮縮地向後退。
不爭氣的徒弟竟做出如此之舉，一代國術大師越想越氣，最後終於忍不住了，把手中的宜興茶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你給我滾！從今後我沒你這個不要臉的徒弟！”
茶碗摔得粉碎。
徒弟抓起那張支票，急急忙忙地逃走了。王薌齋憤憤地坐在椅子上，氣還沒有消。他想∶我王薌齋一世英名，豈能讓不肖之徒給壞了名聲？今後，收徒要嚴，管徒更要嚴。說到底，武德之事不可小瞧。
正在這時，有人敲打院門。
他餘怒未消，正待理會，敲門人已進了院子。
隔著玻璃，主人看到來了三位客人。
頭一個是翻譯，第二個是傑姆士，第三個是政府辦公廳的秘書。
三個人也不說話，一直走進北屋來。進了屋，秘書對主人打個招呼，然後把來意向王薌齋做了介紹。
王薌齋不卑不亢地請客人坐。
傑姆士重重地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一言不發。不需要他說話。該說的翻譯自然會說。他只是冷冷地打量這位敢在報紙上打擂臺的中國人。從身高上，他傑姆士是羊群裡的駱駝。從拳術上，他不相信小個子會有什麼功夫能抵擋他那西歐風格的暴風雨般的拳頭。
秘書慢條斯理地說：“這位傑姆士先生，專好拜訪拳學名家，得知您是大成拳宗師，特來登門拜訪。”
王薌齋輕輕舒出兩口長氣，讓對徒弟的氣憤心情徐徐平緩。他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來：“歡迎。”
“那麼，是不是現在就開始？”秘書這時倒有點兒急不可奈了。他看了一眼傑姆士。
翻譯把話譯了過去。
傑姆士點點頭表示同意。
“好吧，”王薌齋站了起來。他伸手做了一個向院裡請的動作。
三位來客先後站起來，走到院子裡。
王薌齋站在院子的一側。
三個來客站在另一側。
傑姆士先端出標準的拳架，左手在前，右手護住自己的下齶，左蹦右跳，既是活動身體，也是準備待機發拳。
王薌齋憑著多年的武場經驗，斷定要對付這種身材高大的外國拳手，必須先發制人，從精神上和戰術上同時壓制對方。他稍抬右手，緩步上前，在和傑姆士將接未接之際，猛一抬頭，兩道目光灼灼如電，神態威嚴，不由得對手不怕。
傑姆士果然被這目光所震攝住了。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知道自己剛才太輕敵了。對手果然是個勁敵。以傑姆士的性格，能在未交手的時候，先在心中暗暗承認自己的失算，也就相當不簡單了。但事已至此，欲罷不能，只有硬著頭皮上了。他鼓足勇氣，突然搶步上前，先用左手直拳點擊王薌齋的頭部，這一招是虛，也是實。下一步將用右手下勾狠擊對手的胸部。這一步若成功，將是拳擊盧那登那富有歷史意義的一拳的中國式翻版。
誰知左直拳還未擊到對方面部，中國拳師突然略微往右一閃，避開了這虛實難辨的一拳。緊接著，傑姆士的敗局就算定了。
只見王薌齋用右手往傑姆士的左小臂上輕輕一掛，稍微用力一抖，傑姆士立即感到左半身麻木，腳下失去了重心。還沒明白過來,他已經躺在了地上。
翻譯和秘書二人連忙上前扶起傑姆士。
傑姆士坐在地上不起來，嘴裡哇啦哇啦地叫著，兩隻手一上一下來回比劃。
翻譯趕緊譯成國語。
圖與文無關
傑姆士說：這一次他雖然摔倒了，只不過是偶然的現象，加之王先生使了一點點狡猾的技巧。我是堂堂的名震全歐的拳擊冠軍，論技巧也許可能沒准大概要稍遜于王先生，但我是力量型的，力量要比你大得多。比力量也許你不成。剛才我的失敗使我想起了歐洲的一個小幽默。一個人說他獨自一人贏了國際象棋世界冠軍和乓乒球世界冠軍。別人問他是怎樣贏的，他說我和國際象棋冠軍打乓乒球，和乓乒球冠軍下棋，結果我都贏了。我剛才輸給你，就好比我是乓乒球世界冠軍，而你卻在象棋上贏了我。我使的是力量，而你使的卻是技巧，我們倆不是一路嘛！不服，不服！這不算！
傑姆士一會兒面對翻譯，一會兒面對王薌齋，嘰哩呱啦說個不停。
翻譯一字不拉，全文照譯。
王薌齋面帶微笑，靜靜地聽著。最後，他點了點頭，說：可以，這次咱們比力量。
翻譯把這句話譯給傑姆士。
傑姆士聽罷，“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又是一番嘰哩呱啦，問怎樣比力量。
王薌齋比劃了一個動作，那意思是：你可以在我的胸脯上和兩肋處任意擊打。
傑姆士瞪著驚奇的眼睛。他懷疑自己理解錯了。
翻譯又給他解說了一遍。
傑姆士很高興。以己之拳，攻敵之軀，我難道還會吃虧嗎？他懷疑這個中國人瘋了。
王薌齋倒背雙手，兩足站定，巍然不動。
傑姆士兩隻鐵拳一前一後，先是試探著輕輕擊出，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才又加重拳的力道。這個西方人不瞭解中國人，他懷疑王薌齋在玩兒什麼花樣，說不定會突然伸出一拳來。如果是那樣可就糟了。他傑姆士不得不防。但幾拳過後，王薌齋毫無反應，看來他確實是準備挨打了。傑姆士放了心，他把胳膊伸開加長，兩隻鐵拳輪番出擊，拳拳擊在王薌齋的胸部。誰知任他力大力小，王薌齋只是無動於衷。傑姆士如擊木石。
難道他不是血肉之軀嗎？傑姆士咬緊牙關，把全身的力氣運到右拳上，突然猛擊王薌齋的小腹。
王薌齋對這致命的一拳似乎一點兒都不在乎。他雙足未挪半分，只是小腹處微微一動。這一動極輕微，翻譯眼尖，懵懵地看出了一點兒眉目；秘書眼拙，傻乎乎地什麼也沒看出來。
只見傑姆士如擊在彈簧上，被重重地彈了回來，踉踉蹌蹌，連退數步，終於沒有站穩，摔倒在中國的土地上。
他躺在地上又是一陣大叫。
翻譯和秘書與前次相同，奔過去，一左一右把他扶起來。
秘書剛一拽傑姆士的右手，傑姆士的叫聲更響了。他的右手腕部此時紅腫異常，宛如一截法式麵包。
王薌齋雙手一拱，面含微笑地說：“多有得罪！”
秘書兩手拽住傑姆士的右臂，翻譯拉住他的左臂，費了很大的勁，才把這位義大利人拽起來。
傑姆士輸了，卻是輸的莫明其妙。他伸出已經紅腫的右手大拇指，連連說著什麼。
翻譯對王薌齋說：傑姆士是在稱讚中國的武術是真功夫，了不起！了不起！
四十年以後的喬治用的也是這個調兒。
傑姆士給王薌齋施了一個禮，他想請教方才自己是被什麼神秘的力量擊倒的。明明是我在打你，為什麼偏偏倒的是我而不是你？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翻譯把這句話譯給王薌齋。
王薌齋想起近來自己埋頭寫作的《大成拳論》中的一段話，不由得背了出來：“余深信拳學適用於神經肢體之鍛煉，方因而益智，尤適於筋肉溫養，血液之滋榮，更使呼吸舒暢，肺量加強，而本能之力亦隨之而漸長，以實現一觸即發之功力。”
這裡，王薌齋提到了本能。那麼，什麼是本能呢？
顧名思義，本能，就是指人類和動物不學自會的能力。比如嬰兒饑餓了要吃奶，蜜蜂可以釀蜜，貓會捉老鼠，虎豹可以爭食等等。這四個例子中，前二例是生活本能，後二例是自衛搏擊本能。
遠古時代，人類的祖先同野生動物共同生活在一起，除獵取動物為食時需要與動物進行搏鬥以外，還要隨時準備抵禦野獸的侵襲。所以，那時候人和動物一樣，具有很強的自衛本能。
今天，在大部分野生動物和一些家養動物身上仍然保留著這種自衛搏擊本能。比如，一隻家狗靜臥不動時，如果人們在它附近突然跺一下腳，它就會迅速做出一種反應，進入臨戰狀態。又如，一隻鹿在森林中與虎相遇，在無法逃避的情況下，它會轉身以角相抵，奮力拼搏。俗話說：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說的都是自衛本能。
人類祖先也具有與動物相同的自衛本能，只是由於隨著社會的發展，這種本能才慢慢減弱以致蛻化了。
人類進化到當今，這種自衛本能是不是已經不能恢復了呢？不是的。比如，一個人去端一個玻璃茶杯，茶杯裡是滾燙的開水，而他事先並不知道。當他的手觸到茶杯被燙之後，他就會閃電般地將手收回。同樣，當人們睜大眼睛的時候，如果有某種小飛蟲突然朝眼睛飛來，眼皮也會在一瞬間迅速合上，無須經過大腦的思考。這些都是人的本能的反應，是人體的低級神經反射活動，說明人們在受到外界強剌激的情況下，往往可以恢復本能。
又如，在正常情況下，女人的力量要比男人的力量小得多。但是，如果一個女人處於神經失常的狀態，則往往是兩個男人也控制不了她。這就說明，人們在精神變態，即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往往可以恢復本能。
再如，一個普通人在正常情況下可能會畏懼狼等野獸，或驚恐於某些特殊的環境，比如墳墓，醫院的太平間等等。但是，如果是狼叼走了他的孩子，或者失去了長輩親人，那麼，他就會拼命地和狼搏鬥，隻身入墳地或太平間也毫無懼色。他的勇氣和力量會在刹那間成倍地增長。這些都是人的本能的發揮。也就是說，人們在特殊的精神作用下往往可以恢復本能。
武術上所說的自衛本能與上述幾種情況下恢復的本能有相似之處，但又不完全一樣。即結果相似，原因不同。
武術上所說的自衛本能是指人們通過特殊的、科學的方法進行訓練，而於體內產生出來的自衛搏擊能力，也可以說，是人們通過訓練而恢復的人體所固有的防衛搏擊能力。
這種自衛本能包括精神和力量兩個方面。具體一點說，自衛本能是一種下意識的自衛反應，是使自身在受到威脅時迅速進入還擊狀態的能力，是在精神作用下身體內部突然發出極限能量和閃電般的速度的本領，是不需要通過大腦而做出的各種自衛動作和還擊動作的能力。
那麼，怎樣才能恢復人體中的自衛本能呢？
恢復人體中固有的自衛本能需要通過訓練。大成拳是通過站樁、試力、步法、發力、試聲、推手、實作，也就是“七妙法門”的訓練來達到這一目的的。它的實質內容包括如下兩個步驟：
一、放鬆運動
放鬆是恢復本能訓練的初級階段，包括三個方面。第一，肢體放鬆；第二，呼吸放鬆；第三，大腦神經放鬆。
練功時可以幻想自身處在一個非常優美和諧的環境氣氛之中，腳下一片青草，柔和碧綠，周圍山青水秀，鳥語花香，東風習習，弱柳彎彎。
通過放鬆運動，可以去掉身體中的滯勁。放鬆也可以使觸覺靈活。觸覺靈活是大成拳技擊的基本要求之一。觸覺不靈敏就不可能產生本能。放鬆還可以加快技擊中的速度，使筋骨舒展，運用自如，竄蹦跳躍，速如閃電。放鬆更可以使局部力量化為整體力量。因為僵化執著的力量是局部的，只有放鬆後的力量才是整體的。
二、意念活動
意念活動是恢復本能訓練階段，是大成拳功法的精髓。意念活動從部位上分，可分為局部和整體兩類；從性質上分，可分為養生和技擊兩類。
整體意念活動是指貫穿於整個軀體的意念活動。如站樁功中的“水浴活動”，是設想自己走在沒胸的溫水之中，水從四面八方向身體緩緩沖來，身體則隨之自由搖擺。這一活動重點在於體會水的浮力和阻力。
局部意念活動是指身體一定範圍之間的意念活動。如站樁功中的“抱球活動”，是設想兩臂之間環抱著一個氣球，既不可鬆開使之掉落，又不可過緊將它按癟。這一活動的重點在於體會撐力和搶力，大成拳對此有“抱七撐三”的說法。
養生意念活動是指站養生樁時的意念活動。如“靜觀活動”，是設想自己站在一個異常舒適優美的環境之中，比如是站在海邊，觀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和蔚藍色的天空，使內心產生出一種心曠神怡、平和幽遠的情緒，所謂“飄飄蕩蕩隨它去，精力充滿神不疲”。
技擊意念活動，是指站技擊樁時的意念活動。設想在三尺以外、七尺以內，有毒蛇猛獸蜿蜒襲來，自己則做出各種自衛還擊反應。當然，這種反應只是留在動機階段，不能在動作中表現出來。
意念活動可以使氣血周流，體質得到改善，並可使體內產生功力和抗重擊能力。功力在拳術上屬於活力，其表現特徵如棉裡裹鐵，沉重異常。功力是技擊中應用的唯一正確的力量。大成拳抗重擊能力與一些拳種排打功所練出的抗重擊能力不同，它不是通過擊打身體，而是通過功法中的意念活動得到的。
懂了麼？
傑姆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四十年後的喬治也以同樣的動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由於文化背景的不同，他們對於中國武術中博大精深的文化內涵是很難理解的。
不過，還是有一個外國人理解了。
這個人是日本的武術家。
他的名字叫澤井健一。
武術大師們一致推崇的練武要訣請點擊：練武要訣。擇得好師——站的好樁
翻譯把這句話譯了過去。
傑姆士聽罷似乎很不滿意，揮了揮粗大的胳膊，說：“我是大力神？太小看我了！你們應該知道，我是名震歐洲的拳擊冠軍！”
翻譯又把這句話譯了過來。
這位官員伸了伸大拇指，“好，好！”
傑姆士一時心血來潮，脫掉外衣，一隻手攥成鐵錘大小，對著宴會廳的牆壁狠狠地擂了一拳。只聽“咚”地一聲，那牆壁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坑凹，上面的浮土紛紛下落。
這位官員的大拇指一直沒來得及收回，這時就勢又往高舉了舉：“佩服，佩服！”他忽然想起在坐的陪客中有報紙的總編輯，便拽過一個來，問他北平城裡可否有武術大師或是拳擊手？何不找一兩個陪這位洋先生玩一玩兒？總編輯想到了《實報》上登載過王薌齋的聲明，便說出了大成拳宗師的名字。
翻譯把政府官員和總編輯的話譯給傑姆士聽。
傑姆士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這是他的習慣。只要是他在聽到對手的名字時飲下一杯酒，那便是他的挑戰決心已定。
第二天，一輛小巧的黑色臥車駛到了隆福寺西口。車上下來三個人，走進了弓弦胡同六號。這裡是王薌齋搬遷後的新居。
這天，王薌齋剛剛發過一肚子火。
他的一個徒弟，經常和當時的要員們來往，以為和要員們來往，便是抬高了自己的身份。凡是沽名釣譽有好處的事，他總要想方設法地沾一沾。由於北平城內時常有共產黨人混進來，鬧得那些賣身投靠日寇的漢奸們惶惶不可終日。有一位偽國大代表，身兼數職，擔心自己的命什麼時候會被共產黨敲了去，便想找一個貼身保鏢。挑來挑去，他選中了王薌齋。因為和王薌齋素不相識，只好先用重金收買王薌齋的弟子。待這一徒弟滿口答應去說服師父時，國大代表又送給他一張寫有一大串數字的支票。只要王薌齋來當保鏢，那麼金錢美女皆不用發愁。
王薌齋一見徒弟吞吞吐吐的樣兒，便來了氣。待到那徒弟掏出了支票，早已氣得他肝火上升，兩額的青筋綻露，怒火從雙目中騰騰騰地向外冒。
他強壓住怒火，揶揄地說：“呵，想不到啊，你越來越有本事啦！不但把你自己賣了，連你師父也要賣！嘿嘿嘿，你的膽子可真是不小啊！”
徒弟見狀，畏畏縮縮地向後退。
不爭氣的徒弟竟做出如此之舉，一代國術大師越想越氣，最後終於忍不住了，把手中的宜興茶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你給我滾！從今後我沒你這個不要臉的徒弟！”
茶碗摔得粉碎。
徒弟抓起那張支票，急急忙忙地逃走了。王薌齋憤憤地坐在椅子上，氣還沒有消。他想∶我王薌齋一世英名，豈能讓不肖之徒給壞了名聲？今後，收徒要嚴，管徒更要嚴。說到底，武德之事不可小瞧。
正在這時，有人敲打院門。
他餘怒未消，正待理會，敲門人已進了院子。
隔著玻璃，主人看到來了三位客人。
頭一個是翻譯，第二個是傑姆士，第三個是政府辦公廳的秘書。
三個人也不說話，一直走進北屋來。進了屋，秘書對主人打個招呼，然後把來意向王薌齋做了介紹。
王薌齋不卑不亢地請客人坐。
傑姆士重重地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一言不發。不需要他說話。該說的翻譯自然會說。他只是冷冷地打量這位敢在報紙上打擂臺的中國人。從身高上，他傑姆士是羊群裡的駱駝。從拳術上，他不相信小個子會有什麼功夫能抵擋他那西歐風格的暴風雨般的拳頭。
秘書慢條斯理地說：“這位傑姆士先生，專好拜訪拳學名家，得知您是大成拳宗師，特來登門拜訪。”
王薌齋輕輕舒出兩口長氣，讓對徒弟的氣憤心情徐徐平緩。他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來：“歡迎。”
“那麼，是不是現在就開始？”秘書這時倒有點兒急不可奈了。他看了一眼傑姆士。
翻譯把話譯了過去。
傑姆士點點頭表示同意。
“好吧，”王薌齋站了起來。他伸手做了一個向院裡請的動作。
三位來客先後站起來，走到院子裡。
王薌齋站在院子的一側。
三個來客站在另一側。
傑姆士先端出標準的拳架，左手在前，右手護住自己的下齶，左蹦右跳，既是活動身體，也是準備待機發拳。
王薌齋憑著多年的武場經驗，斷定要對付這種身材高大的外國拳手，必須先發制人，從精神上和戰術上同時壓制對方。他稍抬右手，緩步上前，在和傑姆士將接未接之際，猛一抬頭，兩道目光灼灼如電，神態威嚴，不由得對手不怕。
傑姆士果然被這目光所震攝住了。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知道自己剛才太輕敵了。對手果然是個勁敵。以傑姆士的性格，能在未交手的時候，先在心中暗暗承認自己的失算，也就相當不簡單了。但事已至此，欲罷不能，只有硬著頭皮上了。他鼓足勇氣，突然搶步上前，先用左手直拳點擊王薌齋的頭部，這一招是虛，也是實。下一步將用右手下勾狠擊對手的胸部。這一步若成功，將是拳擊盧那登那富有歷史意義的一拳的中國式翻版。
誰知左直拳還未擊到對方面部，中國拳師突然略微往右一閃，避開了這虛實難辨的一拳。緊接著，傑姆士的敗局就算定了。
只見王薌齋用右手往傑姆士的左小臂上輕輕一掛，稍微用力一抖，傑姆士立即感到左半身麻木，腳下失去了重心。還沒明白過來,他已經躺在了地上。
翻譯和秘書二人連忙上前扶起傑姆士。
傑姆士坐在地上不起來，嘴裡哇啦哇啦地叫著，兩隻手一上一下來回比劃。
翻譯趕緊譯成國語。
圖與文無關
傑姆士說：這一次他雖然摔倒了，只不過是偶然的現象，加之王先生使了一點點狡猾的技巧。我是堂堂的名震全歐的拳擊冠軍，論技巧也許可能沒准大概要稍遜于王先生，但我是力量型的，力量要比你大得多。比力量也許你不成。剛才我的失敗使我想起了歐洲的一個小幽默。一個人說他獨自一人贏了國際象棋世界冠軍和乓乒球世界冠軍。別人問他是怎樣贏的，他說我和國際象棋冠軍打乓乒球，和乓乒球冠軍下棋，結果我都贏了。我剛才輸給你，就好比我是乓乒球世界冠軍，而你卻在象棋上贏了我。我使的是力量，而你使的卻是技巧，我們倆不是一路嘛！不服，不服！這不算！
傑姆士一會兒面對翻譯，一會兒面對王薌齋，嘰哩呱啦說個不停。
翻譯一字不拉，全文照譯。
王薌齋面帶微笑，靜靜地聽著。最後，他點了點頭，說：可以，這次咱們比力量。
翻譯把這句話譯給傑姆士。
傑姆士聽罷，“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又是一番嘰哩呱啦，問怎樣比力量。
王薌齋比劃了一個動作，那意思是：你可以在我的胸脯上和兩肋處任意擊打。
傑姆士瞪著驚奇的眼睛。他懷疑自己理解錯了。
翻譯又給他解說了一遍。
傑姆士很高興。以己之拳，攻敵之軀，我難道還會吃虧嗎？他懷疑這個中國人瘋了。
王薌齋倒背雙手，兩足站定，巍然不動。
傑姆士兩隻鐵拳一前一後，先是試探著輕輕擊出，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才又加重拳的力道。這個西方人不瞭解中國人，他懷疑王薌齋在玩兒什麼花樣，說不定會突然伸出一拳來。如果是那樣可就糟了。他傑姆士不得不防。但幾拳過後，王薌齋毫無反應，看來他確實是準備挨打了。傑姆士放了心，他把胳膊伸開加長，兩隻鐵拳輪番出擊，拳拳擊在王薌齋的胸部。誰知任他力大力小，王薌齋只是無動於衷。傑姆士如擊木石。
難道他不是血肉之軀嗎？傑姆士咬緊牙關，把全身的力氣運到右拳上，突然猛擊王薌齋的小腹。
王薌齋對這致命的一拳似乎一點兒都不在乎。他雙足未挪半分，只是小腹處微微一動。這一動極輕微，翻譯眼尖，懵懵地看出了一點兒眉目；秘書眼拙，傻乎乎地什麼也沒看出來。
只見傑姆士如擊在彈簧上，被重重地彈了回來，踉踉蹌蹌，連退數步，終於沒有站穩，摔倒在中國的土地上。
他躺在地上又是一陣大叫。
翻譯和秘書與前次相同，奔過去，一左一右把他扶起來。
秘書剛一拽傑姆士的右手，傑姆士的叫聲更響了。他的右手腕部此時紅腫異常，宛如一截法式麵包。
王薌齋雙手一拱，面含微笑地說：“多有得罪！”
秘書兩手拽住傑姆士的右臂，翻譯拉住他的左臂，費了很大的勁，才把這位義大利人拽起來。
傑姆士輸了，卻是輸的莫明其妙。他伸出已經紅腫的右手大拇指，連連說著什麼。
翻譯對王薌齋說：傑姆士是在稱讚中國的武術是真功夫，了不起！了不起！
四十年以後的喬治用的也是這個調兒。
傑姆士給王薌齋施了一個禮，他想請教方才自己是被什麼神秘的力量擊倒的。明明是我在打你，為什麼偏偏倒的是我而不是你？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翻譯把這句話譯給王薌齋。
王薌齋想起近來自己埋頭寫作的《大成拳論》中的一段話，不由得背了出來：“余深信拳學適用於神經肢體之鍛煉，方因而益智，尤適於筋肉溫養，血液之滋榮，更使呼吸舒暢，肺量加強，而本能之力亦隨之而漸長，以實現一觸即發之功力。”
這裡，王薌齋提到了本能。那麼，什麼是本能呢？
顧名思義，本能，就是指人類和動物不學自會的能力。比如嬰兒饑餓了要吃奶，蜜蜂可以釀蜜，貓會捉老鼠，虎豹可以爭食等等。這四個例子中，前二例是生活本能，後二例是自衛搏擊本能。
遠古時代，人類的祖先同野生動物共同生活在一起，除獵取動物為食時需要與動物進行搏鬥以外，還要隨時準備抵禦野獸的侵襲。所以，那時候人和動物一樣，具有很強的自衛本能。
今天，在大部分野生動物和一些家養動物身上仍然保留著這種自衛搏擊本能。比如，一隻家狗靜臥不動時，如果人們在它附近突然跺一下腳，它就會迅速做出一種反應，進入臨戰狀態。又如，一隻鹿在森林中與虎相遇，在無法逃避的情況下，它會轉身以角相抵，奮力拼搏。俗話說：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說的都是自衛本能。
人類祖先也具有與動物相同的自衛本能，只是由於隨著社會的發展，這種本能才慢慢減弱以致蛻化了。
人類進化到當今，這種自衛本能是不是已經不能恢復了呢？不是的。比如，一個人去端一個玻璃茶杯，茶杯裡是滾燙的開水，而他事先並不知道。當他的手觸到茶杯被燙之後，他就會閃電般地將手收回。同樣，當人們睜大眼睛的時候，如果有某種小飛蟲突然朝眼睛飛來，眼皮也會在一瞬間迅速合上，無須經過大腦的思考。這些都是人的本能的反應，是人體的低級神經反射活動，說明人們在受到外界強剌激的情況下，往往可以恢復本能。
又如，在正常情況下，女人的力量要比男人的力量小得多。但是，如果一個女人處於神經失常的狀態，則往往是兩個男人也控制不了她。這就說明，人們在精神變態，即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往往可以恢復本能。
再如，一個普通人在正常情況下可能會畏懼狼等野獸，或驚恐於某些特殊的環境，比如墳墓，醫院的太平間等等。但是，如果是狼叼走了他的孩子，或者失去了長輩親人，那麼，他就會拼命地和狼搏鬥，隻身入墳地或太平間也毫無懼色。他的勇氣和力量會在刹那間成倍地增長。這些都是人的本能的發揮。也就是說，人們在特殊的精神作用下往往可以恢復本能。
武術上所說的自衛本能與上述幾種情況下恢復的本能有相似之處，但又不完全一樣。即結果相似，原因不同。
武術上所說的自衛本能是指人們通過特殊的、科學的方法進行訓練，而於體內產生出來的自衛搏擊能力，也可以說，是人們通過訓練而恢復的人體所固有的防衛搏擊能力。
這種自衛本能包括精神和力量兩個方面。具體一點說，自衛本能是一種下意識的自衛反應，是使自身在受到威脅時迅速進入還擊狀態的能力，是在精神作用下身體內部突然發出極限能量和閃電般的速度的本領，是不需要通過大腦而做出的各種自衛動作和還擊動作的能力。
那麼，怎樣才能恢復人體中的自衛本能呢？
恢復人體中固有的自衛本能需要通過訓練。大成拳是通過站樁、試力、步法、發力、試聲、推手、實作，也就是“七妙法門”的訓練來達到這一目的的。它的實質內容包括如下兩個步驟：
一、放鬆運動
放鬆是恢復本能訓練的初級階段，包括三個方面。第一，肢體放鬆；第二，呼吸放鬆；第三，大腦神經放鬆。
練功時可以幻想自身處在一個非常優美和諧的環境氣氛之中，腳下一片青草，柔和碧綠，周圍山青水秀，鳥語花香，東風習習，弱柳彎彎。
通過放鬆運動，可以去掉身體中的滯勁。放鬆也可以使觸覺靈活。觸覺靈活是大成拳技擊的基本要求之一。觸覺不靈敏就不可能產生本能。放鬆還可以加快技擊中的速度，使筋骨舒展，運用自如，竄蹦跳躍，速如閃電。放鬆更可以使局部力量化為整體力量。因為僵化執著的力量是局部的，只有放鬆後的力量才是整體的。
二、意念活動
意念活動是恢復本能訓練階段，是大成拳功法的精髓。意念活動從部位上分，可分為局部和整體兩類；從性質上分，可分為養生和技擊兩類。
整體意念活動是指貫穿於整個軀體的意念活動。如站樁功中的“水浴活動”，是設想自己走在沒胸的溫水之中，水從四面八方向身體緩緩沖來，身體則隨之自由搖擺。這一活動重點在於體會水的浮力和阻力。
局部意念活動是指身體一定範圍之間的意念活動。如站樁功中的“抱球活動”，是設想兩臂之間環抱著一個氣球，既不可鬆開使之掉落，又不可過緊將它按癟。這一活動的重點在於體會撐力和搶力，大成拳對此有“抱七撐三”的說法。
養生意念活動是指站養生樁時的意念活動。如“靜觀活動”，是設想自己站在一個異常舒適優美的環境之中，比如是站在海邊，觀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和蔚藍色的天空，使內心產生出一種心曠神怡、平和幽遠的情緒，所謂“飄飄蕩蕩隨它去，精力充滿神不疲”。
技擊意念活動，是指站技擊樁時的意念活動。設想在三尺以外、七尺以內，有毒蛇猛獸蜿蜒襲來，自己則做出各種自衛還擊反應。當然，這種反應只是留在動機階段，不能在動作中表現出來。
意念活動可以使氣血周流，體質得到改善，並可使體內產生功力和抗重擊能力。功力在拳術上屬於活力，其表現特徵如棉裡裹鐵，沉重異常。功力是技擊中應用的唯一正確的力量。大成拳抗重擊能力與一些拳種排打功所練出的抗重擊能力不同，它不是通過擊打身體，而是通過功法中的意念活動得到的。
懂了麼？
傑姆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四十年後的喬治也以同樣的動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由於文化背景的不同，他們對於中國武術中博大精深的文化內涵是很難理解的。
不過，還是有一個外國人理解了。
這個人是日本的武術家。
他的名字叫澤井健一。
武術大師們一致推崇的練武要訣請點擊：練武要訣。擇得好師——站的好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