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面臨權衡取捨。
——曼昆《經濟學原理》十大原理第一
文/巴九靈（微信公眾號：吳曉波頻道）
近來， 常有同學在後臺留言， 吐槽環保督察組給當地帶來的麻煩——企業停產， 外賣關門， 萬馬齊喑， 死氣沉沉， 各種生產生活成本陡升， 希望我們能講講。
每次看到， 小巴都是一聲歎息：很難講啊…你們這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
直到一條新聞， 確切地說是一組數字， 把小巴嚇懵了：
國際知名汽車零部件供應商舍弗勒， 向浦東新區政府發佈緊急求助函， 聲稱其上游供應商上海界龍， 由於環保原因遭遇浦東川沙新鎮政府“斷電停產， 拆除相關生產設備”的處置。
界龍停產不打緊， 可它是舍弗勒大中華區唯一的滾針（關鍵零部件）原材料供應商， 舍弗勒又是上汽、一汽等車企重要車型的動力總成供應商， 緊急更換供應商來不及更有品質安全風險， 於是整個生產鏈條要斷三個月。
根據舍弗勒的估算， 這在理論上將造成300多萬輛汽車減產， 相當於3000億人民幣的產值損失。 於是他們懇請政府部門寬限三個月， 用於切換供應商。
2016年， 中國汽車產量才2800萬輛啊！一紙令狀影響十分之一強的年產量， 你說嚇不嚇人？
然而， 有網友注意到， 舍弗勒是進駐中國20多年的老江湖了， 就這樣被一擊必殺， 未免太“不懂中國”。
再者， 浦東新區好歹是第一個國家級新區， 就這樣亂拳打死老江湖， 未免太“不懂商業”。
最後， 界龍早在2009年就成為浦東重點環保監管企業， 還曾因節能降耗、清潔能源替代等享受財政資金補貼，
很快， 事情像明星八卦一樣迎來了逆轉。 浦東環保局回應：界龍因無環評審批手續， 去年12月被中央環保督察組列為環保違法違規專案“淘汰關閉類”， 去年12月、今年3月、今年9月初， 川沙新鎮三次告知企業停產。 終於， 企業自行停產斷電。
九個月時間， 切換供應商還是挺充裕的。
舍弗勒也又發佈聲明：現已調動全球資源妥善處理供應鏈事宜， 目前對主機廠整車生產影響可控。
故事的結局有點黑色幽默， 但卻真切反映出中國目前的環保現狀。
什麼現狀？小巴來逐一講講：
1
中國環境污染問題極為嚴峻
轉眼到秋冬，霧霾又要來了，大家都很警惕。霧霾是因為抬眼就看見才受重視（環保組接到的舉報多數是大氣污染類），但在環保專業人士眼裡，水污染比大氣污染要嚴重得多，得多，得多。
根據2016年1月《地下水動態月報》對各地地下水水井（主要集中在開發利用地下水較多的北方）的監測：水質評價結果總體較差。無Ⅰ類水，Ⅱ至Ⅲ類水占二成，Ⅳ類水占三成多，Ⅴ類水占近五成。
*此後《地下水動態月報》未再公佈水質資料
全國河流的情況比地下水好一些，湖泊的情況比地下水差一些，大抵如此。
可怕之處在於，民間測評普遍比官方資料更糟，我們不確定該信誰。還有網友自發測評過各地自來水品質，結果是全不合格，自來水處理廠的設備反覆運算速度似乎追不上水體污染速度。
從大學開始，小巴就一直只喝瓶裝、桶裝水，不再相信自來水燒開那一套。可能這樣做也沒什麼用，只是一種心理安慰。
此外還有土壤污染，更隱蔽卻也更難治。
2
環保主體責任在地方，但地方監管不力
“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違法不究等現象大量存在”，這是環保部官方的定調。也是因此，才會有環保機構垂直管理改革，和中央環保督察組的巡視。
例如環保組公佈的：湘潭堿業公司是當地龍頭企業，長期超標排放。為讓企業通過環保備案，市縣兩級政府分別出具備案申報檔，寫明“通過多年線上監控運行及各級環境保護監測站監督性監測表明，污染物能夠實現達標排放”，弄虛作假。
為什麼現在關停特別多？每一批巡視組，都要整改幾千家企業，問責幾千人，罰款上億元……還不是之前早該關的沒關？
3
排汙企業不當回事
有沒有積極治理環境的地方政府？有的，例如山東。
山東近年來高調治汙，成果頗豐，其原環保廳廳長張波也因此調任環保部水司司長，負責全國水環境保護監管工作。
2013年，山東曾提出，在接下來的八年裡投資環保產業萬億，治理污染。
可是結果呢？多少企業收了錢不轉型？
小巴還記得這麼一件事，今年四月，環保督察組檢查山東綠潔環保節能科技有限公司，發現企業該淘汰的燃煤小鍋爐沒淘汰，電焊生產工段也沒有粉塵廢氣收集處理裝置，於是出示執法證件，要求企業提供相關環保材料。
企業負責人王某趕來，說你的證件有問題，拒絕檢查，大門一鎖，把督察們扣下了，直到公安來了才把環保組救走。
的確，歷朝歷代，禦史言官都是討人嫌的差事。但是，我以為環保組應該是環保企業的衣食父母啊，居然也扣？居然敢扣？
4
問題惡化中央批，一線人員一刀切
環保是件技術活，需要有專業人士來做，不是從嚴管理就夠了的。
可是當前三點造成環境污染沉屙，上級問責下來，整改工作往往就操作成了“從嚴管理”而已。
典型案例就是，大理市為了改善洱海水體品質，把洱海周邊的1800家餐飲、客棧一口氣全關了。
想必他們是為了避免走上滇池的老路——可是滇池當年，也搞過“周邊一律關門”的手段啊。
態度很決絕，不費心不費事，可是相關產業怎麼辦？
5
民眾不開心
一刀切的療法，必然對老百姓生產生活影響極大。誰都不想吃環境污染的苦，但誰也不想讓環保的成本落到自己頭上。
於是乎，我們看到有人發狠話，說自己寧願被慢性毒死，也不願窮死餓死。
於是乎，大把大把的企業認為晝伏夜出、躲避監管天經地義，督察組沒事找事，“衝擊實體經濟”。
於是乎，一刀切之後又是“反一刀切”，數千家企業在歡呼聲中恢復生產……
從1到5，如同迴圈。所以小巴說，環保的事，很難講啊……怎麼講都有人不開心。
整個西方經濟學的根基是：資源稀缺，於是人們面臨權衡取捨。有取就有舍，魚和熊掌難以兼得。這個道理，個人明白就已經很難了，如何能指望“群體”理解？
所以我們看見，罵唯GDP論破壞青山綠水的是人民群眾，恨環保組影響經濟發展的也是人民群眾。
這團亂麻怎麼解？大家來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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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環境污染問題極為嚴峻
轉眼到秋冬，霧霾又要來了，大家都很警惕。霧霾是因為抬眼就看見才受重視（環保組接到的舉報多數是大氣污染類），但在環保專業人士眼裡，水污染比大氣污染要嚴重得多，得多，得多。
根據2016年1月《地下水動態月報》對各地地下水水井（主要集中在開發利用地下水較多的北方）的監測：水質評價結果總體較差。無Ⅰ類水，Ⅱ至Ⅲ類水占二成，Ⅳ類水占三成多，Ⅴ類水占近五成。
*此後《地下水動態月報》未再公佈水質資料
全國河流的情況比地下水好一些，湖泊的情況比地下水差一些，大抵如此。
可怕之處在於，民間測評普遍比官方資料更糟，我們不確定該信誰。還有網友自發測評過各地自來水品質，結果是全不合格，自來水處理廠的設備反覆運算速度似乎追不上水體污染速度。
從大學開始，小巴就一直只喝瓶裝、桶裝水，不再相信自來水燒開那一套。可能這樣做也沒什麼用，只是一種心理安慰。
此外還有土壤污染，更隱蔽卻也更難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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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保主體責任在地方，但地方監管不力
“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違法不究等現象大量存在”，這是環保部官方的定調。也是因此，才會有環保機構垂直管理改革，和中央環保督察組的巡視。
例如環保組公佈的：湘潭堿業公司是當地龍頭企業，長期超標排放。為讓企業通過環保備案，市縣兩級政府分別出具備案申報檔，寫明“通過多年線上監控運行及各級環境保護監測站監督性監測表明，污染物能夠實現達標排放”，弄虛作假。
為什麼現在關停特別多？每一批巡視組，都要整改幾千家企業，問責幾千人，罰款上億元……還不是之前早該關的沒關？
3
排汙企業不當回事
有沒有積極治理環境的地方政府？有的，例如山東。
山東近年來高調治汙，成果頗豐，其原環保廳廳長張波也因此調任環保部水司司長，負責全國水環境保護監管工作。
2013年，山東曾提出，在接下來的八年裡投資環保產業萬億，治理污染。
可是結果呢？多少企業收了錢不轉型？
小巴還記得這麼一件事，今年四月，環保督察組檢查山東綠潔環保節能科技有限公司，發現企業該淘汰的燃煤小鍋爐沒淘汰，電焊生產工段也沒有粉塵廢氣收集處理裝置，於是出示執法證件，要求企業提供相關環保材料。
企業負責人王某趕來，說你的證件有問題，拒絕檢查，大門一鎖，把督察們扣下了，直到公安來了才把環保組救走。
的確，歷朝歷代，禦史言官都是討人嫌的差事。但是，我以為環保組應該是環保企業的衣食父母啊，居然也扣？居然敢扣？
4
問題惡化中央批，一線人員一刀切
環保是件技術活，需要有專業人士來做，不是從嚴管理就夠了的。
可是當前三點造成環境污染沉屙，上級問責下來，整改工作往往就操作成了“從嚴管理”而已。
典型案例就是，大理市為了改善洱海水體品質，把洱海周邊的1800家餐飲、客棧一口氣全關了。
想必他們是為了避免走上滇池的老路——可是滇池當年，也搞過“周邊一律關門”的手段啊。
態度很決絕，不費心不費事，可是相關產業怎麼辦？
5
民眾不開心
一刀切的療法，必然對老百姓生產生活影響極大。誰都不想吃環境污染的苦，但誰也不想讓環保的成本落到自己頭上。
於是乎，我們看到有人發狠話，說自己寧願被慢性毒死，也不願窮死餓死。
於是乎，大把大把的企業認為晝伏夜出、躲避監管天經地義，督察組沒事找事，“衝擊實體經濟”。
於是乎，一刀切之後又是“反一刀切”，數千家企業在歡呼聲中恢復生產……
從1到5，如同迴圈。所以小巴說，環保的事，很難講啊……怎麼講都有人不開心。
整個西方經濟學的根基是：資源稀缺，於是人們面臨權衡取捨。有取就有舍，魚和熊掌難以兼得。這個道理，個人明白就已經很難了，如何能指望“群體”理解？
所以我們看見，罵唯GDP論破壞青山綠水的是人民群眾，恨環保組影響經濟發展的也是人民群眾。
這團亂麻怎麼解？大家來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