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為了不能忘卻的紀念

題記：含淚依俙別故關， 客居他鄉幾多年。 懶隨世俗爭名利， 喜逐詩香棄拙篇。 昔日垂楊環水碧， 此時明月稱心圓。 池邊陶醉蛙聲鬧， 瑟瑟秋風伴夢眠。

2017年10月4日下午2:00， 農曆中秋， 天空飄著濛濛小雨， 山林中霧氣騰騰， 穿上套鞋， 逕自來到那塊爬過數十次的黃土山坡上， 山坡不陡不高不低， 站在那裡山下的整個村莊盡收眼底， 稻穀金黃， 靜謐而安詳， 只有那田野中池塘邊偶爾的幾聲蛙鳴， 似乎依依不捨向秋天告別。 蒼翠的山林環繞， 唯獨站立的十畝大山坡呈現黃土地， 顯得突兀而另類。 去年正月種下的油茶樹還只有小指般粗細，

點綴在山坡上， 成林還得五六年吧。 希望到那時候的春天整個山坡披上紅色的嫁妝。

套鞋上沾上了黃泥巴， 有點沉重， 一如我的心情， 有一塊無形的山石壓在心頭， 呼吸變得急促而緊張起來。 遠遠佇立看著那株今年3月28日栽下的柏樹， 在秋雨中愈發顯得青翠而堅毅挺拔。 這棵從長沙縣安沙鎮園林中尋覓移植過來的小柏樹， 寄託了我的深深哀思和無限懺悔，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 伏在書桌燈光下， 那曾經的一幕幕時不時從窗外掠過， 嵌入腦海， 如釘子釘在心上， 我總是不能自已， 負罪、懺悔和疼痛襲上心頭， 祈求寬恕……

2017年1月8日， 農曆2016年臘月十一， 上午9:43。 我將一頭2014年3月15日來到新家， 親自放養過， 看著長大的黃牛， 從牛舍中牽出， 到地坪的路上， 她老是不肯往前走，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恐。 在地坪中， 殺牛師傅走到她跟前並抓住牛繩時， 不斷往後退， 四腳劇烈錯亂地轉動著， 想逃開， 滿眼哀傷、不舍和祈求。 然而， 只短短的幾分鐘， 專業的屠宰師傅用兩條麻繩將她的前後四肢用力一拴，

她踉蹌者一聲悶響倒在水泥地上， 垂死掙扎， 身體不斷劇烈地抖動， 腹部一起一伏。 三米多的距離望去， 她的眼睛瞪到了最大限度， 眼角沁出了眼淚， 沾在眼毛上， 撕心裂肺錐心的淚水， 人類無法感受到的。

我忙找來一塊舊紅布，

誠惶誠恐， 走到她跟前， 輕輕地蓋住了她的頭和噙滿淚水的眼睛， 遠遠地跑開了。 養了近三年的牛， 看著她從小牛慢慢地成長，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 她的頑皮， 她偶爾的不聽話， 她的貪吃， 她有時走近你， 用舌頭舔舔你的衣角， 然後又後退兩步， 目不轉睛地盯著你看， 眼神裡滿是溫柔與希望……

“砰、砰、砰”， 三聲。 牛師傅放下了鐵錘。 那一刻， 我的心也跟著“砰砰砰”地直跳。 她， 走了……

遲疑了片刻， 我才走近。 這時， 牛師傅的一句話把我徹底震住了。 “夢伢子， 咦喳牛闊能有噠牛崽。 ”一下子懵了， 沒反應過來， 腦海中一片空白。 在寒風中突感身上一股寒氣襲來， 心如冰塊被敲破的聲音吱吱作響。 在驚慌失措中， 無意中又聽到“噔”的一聲。 我好像預感到了什麼，

心頭一緊。 圍觀的幾個人七嘴八舌說著， 我卻不知說了什麼。 隨後， 牛師傅剖開了母黃牛的胸腔和腹部， 一團冒著白氣的胎盤從母牛媽媽腹下方露了出來。 牛師傅劃開了胎盤， 一頭已成型約摸六個月大的黑色牛崽胎死腹中。 剛才“噔”一聲正是牛崽窒息前的最後痛苦掙扎。

紅布下絕望而痛苦的眼神、死不瞑目的眼睛和哀求的眼淚從那一刻到現在， 260多個日子， 一直審視拷打著我的靈魂。 我那麼殘忍， 內心充滿了無盡的懺悔與自責， 母黃牛媽媽的哀傷、祈求噙滿淚水的眼神沒有及時讀懂， 也沒有及時挽救， 讓還未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牛崽夭折……我是有罪的， 罪不可恕。

人非草木， 孰能無情。 可草木亦有情， 何況母牛之于自己的孩子。 只怪我禪悟不夠，修行不足，對萬物還不夠悲憫。只能祈求在前行的道路上以悲憫蒼生之心，去實現自我靈魂的救贖。

西元兩千零一七年元月八日，小牛崽葬于胡汝貴大門山方向，距小柏樹13公分處。因母牛媽媽生前喜好紅薯藤，故在周圍種上紅薯，藤蔓纏繞于牛間……

只怪我禪悟不夠，修行不足，對萬物還不夠悲憫。只能祈求在前行的道路上以悲憫蒼生之心，去實現自我靈魂的救贖。

西元兩千零一七年元月八日，小牛崽葬于胡汝貴大門山方向，距小柏樹13公分處。因母牛媽媽生前喜好紅薯藤，故在周圍種上紅薯，藤蔓纏繞于牛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