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4年, 繼攻下堅守六年的襄陽之後, 元軍又順江而下, 接連攻破鄂州、嶽州, 到第二年的年底, 南宋已經名存實亡。
官軍兵敗如山倒, 來不及逃走的子民則被擄北上, 神州大地哀嚎遍野, 無數家庭妻離子散。 此時, 一個岳州的普通女子用一首詞記錄下了這歷史性的一刻。
她沒有留下自己的姓名, 只以徐君寶妻的身份流傳後世。 由於氣質出眾, 她被一個元軍將領從岳州擄到杭州韓蘄王府, 意圖收入房中, 幾次都被她巧計脫身。
後來, 那位將領惱羞成怒, 想要霸王硬上弓。 徐君寶妻自知難以倖免, 假意告訴將領:“待我祭過先夫, 再為君婦。 ”將領大喜之下表示同意。
徐君寶妻即嚴妝焚香, 南向飲泣, 題了一首詞於壁上, 然後跳入水池中而死。 詞曰:
《滿庭芳》
漢上繁華, 江南人物, 尚遺宣政風流。 綠窗朱戶, 十裡爛銀鉤。 一旦刀兵齊舉, 旌旗擁、百萬貔貅。 長驅入, 歌樓舞榭, 風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載, 典章文物, 掃地俱休。 幸此身未北, 猶客南州。 破鑒徐郎何在?空惆悵、相見無由。 從今後, 斷魂千里, 夜夜岳陽樓。
起筆三句以追懷南宋文明營造詞境, 漢上指江漢流域, 江南指長江中下游, 包舉南宋全國。 宣政指的是宋徽宗政和、宣和年間,
“綠窗朱戶, 十裡爛銀鉤”, 想當年, 北宋是如何的繁華, 一派升平氣象。 當元兵入侵後, 這一切都化為烏有, 如風卷落花, 歌樓舞榭盡成廢墟。
下半片的開頭, 徐君寶妻沒有沉浸在個人的命運遭遇, 而是感歎大宋三百年的典章文章, “掃地俱休”。 幸運的是, 我還沒有被帶到北方, 那就在杭州告別吧。
“破鑒徐郎”借用南朝滅亡時徐德言與樂昌公主破鏡重圓的典故, 意謂自己和丈夫再也相見無由, 既然如此, 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結尾三句, 是徐君寶妻的臨終自誓, 也是在寄語家國:從今往後, 我的魂魄要飛過幾千里路, 飛回嶽州故土, 飛回到夫君身邊。
國破家亡之際,
覆巢之下無完卵,
徐君寶妻無法逃脫悲劇的命運,
她就像是大宋三百年光輝文化的一個縮影,
用絕筆正告元軍:你可以滅我的國,
卻無法滅我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