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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首飾盒

她的母親一直像寶貝一樣珍藏著這只首飾盒, 把它藏在家裡櫃子的最底層, 輕易不會拿出來示人。 從記事的時候起, 她看到母親抱著首飾盒發呆了3次,

每次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第一次發現母親有這樣一個寶貝是她6歲那年, 那天晚上一覺醒來, 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天, 她有些害怕, 光著小腳丫就往母親的房間跑, 卻意外地看見母親對著一只好看的小盒子發呆, 眼圈紅紅的。

那兩年, 家裡窮得家徒四壁, 借貸的人常常上門要賬, 母親愁得整宿睡不著, 吃過槐花玉米麵做的糊糊, 也吃過榆樹錢玉米麵做的糊糊, 日子清湯寡水沒有滋味。 母親看見她探頭探腦, 吧嗒一聲把小盒子關上, 送回到櫃子裡。 第二天, 她趁母親不備, 偷偷地翻出那只首飾盒, 令她大失所望的是, 那只小盒子竟然被母親用一隻指甲大小的金黃色的小鎖鎖住了。

第二次看見母親對著那只檀香木的首飾盒發呆,

她已經是16歲的花季少女。 那年, 父親因為一場大病住進了醫院, 家裡變得清冷靜寂, 仿佛山雨欲來的那種慘澹。 母親每天把小米粥熬得濃香四溢, 配上精心製作的小鹹菜, 讓她給父親送去。

父親住院, 不但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 而且母親天天跑出去借貸, 看人家臉色, 行動謹小慎微。 有人說風涼話:“都快不行的人了, 花那冤枉錢幹嗎?你也不替自己想想。 ”母親回到家裡, 對著那只木頭盒子發呆, 暗自垂淚。

她沒好氣地對母親說:“天天對著那只破盒子唉聲歎氣, 都什麼時候了, 如果是錢, 趕緊拿出來送到醫院。 如果是首飾, 趕緊拿出來變賣了, 還等什麼啊?救命要緊!”母親白了她一眼, 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盒子放回原處。

第三次看到母親緊緊地抱著那只檀香木的首飾盒, 是她26歲那年。 那年, 她認識了一個男人, 感情甚篤。 要做新嫁娘的前一夜, 母親撫著她親手做的紅綾被、錦緞褥, 哀聲歎氣。 她擁著母親的肩, 故意笑嘻嘻地說:“女兒只是嫁人而已, 嫁了人還可以回來看您, 幹嗎這麼傷感?高興點。 ”母親咧咧嘴, 勉強笑了一下, 轉身去櫃子裡抱出那只首飾盒說:“這只檀香木的首飾盒是我母親的陪嫁, 我結婚的時候, 母親送給了我, 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算是陪嫁。 ”

她撫著那只雅致的首飾盒, 莫名其妙地慌張起來, 盒子裡的內容讓她猜測了多年, 謎底現在要揭開了, 難道母親要把她珍藏了一生的寶貝送給自己嗎?母親輕輕地打開首飾盒,

裡面只有兩張已經泛黃的兩寸照片, 一張是外祖父, 一張是外祖母。 謎底揭開, 讓她汗顏不已, 曾經被她猜測過很多次的金銀飾物古董寶貝, 原來不過是兩幀小照。

一直以為, 母親是山, 是海, 是樹, 可以依靠, 可以包容, 堅強無比。 原來, 母親也想念她的父母, 家中每次遇到重大變故的時候, 母親都會把這兩幀小照拿出來看看。 看了照片, 她就會變得堅強, 再困難的人事, 她都會順利度過難關。 那份親情, 是母親生存的全部信念和財富。

作者:韋森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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