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也子孫滿堂了, 日子夠幸福美滿的, 可我一看到我那年邁的老父親, 心裡就產生了許多不屑。 他那麼的瘦弱矮小, 怎麼能生出我這麼高大魁梧的兒子;他拄著拐杖, 話很少, 臉上滿是皺紋, 他太俗氣, 給我起的名字再俗氣不過, 叫“平安”, 讓人一天到晚的嘴上平安平安, 還不知道給誰祝福呢!你看他, 還不離他的老煙槍, 正用力地吮吸著呢, 居然沒有被嗆著。
忽然有一天, 他清了清嗓門, 說要告訴我一件事情, 說再不說可能以後就沒有多少機會了。
“那是解放前夕, 我還是一個剛參軍的小戰士, 我們在一個山坡下面挖壕溝,
也在這時候, 我聽見一個女子中彈慘叫的聲音, 她可能是還沒來得及轉移的農家婦女。 又看見婦女懷裡的孩子滾出去好遠, 哭叫的聲音很大。
我當時顧不得多想, 救孩子要緊, 趁著戰士們朝敵人猛烈還擊,
等到救援的部隊來的時候, 我的嘴唇已經被孩子吮吸的麻木了。
我帶著孩子找到村莊詢問孩子的家人, 但怎麼也找不到, 這時候來了個酒鬼, 說孩子是他的, 我正喜出望外, 當看到他醉酒醺醺、衣冠不整的樣子, 忙問孩子有什麼特徵, 他卻說:‘就是我的, 給我!’他跟我來奪孩子, 我雖然個子矮小, 但我機靈, 我一下子躲開了, 然後跑了很遠很遠, 終於甩開了這個酒鬼。
我終究沒有找到孩子的親人, 這時候, 全國已經解放,
到我該談婚論嫁的年齡, 許多姑娘嫌我帶了個孩子, 不願意嫁給我, 有人叫我把孩子送給別人, 可我實在不忍心, 再說孩子都會叫我爹了。 慢慢地歲數大了, 再沒有合適的人選, 又因為我身材矮小, 更沒有人看上我, 就這樣, 我和孩子相倚為命, 過了這一生……”
老父親說到這裡已是淚流滿面, 而我早呆在那裡, 我說:“那孩子一定就叫‘平安’吧!”他使勁地點了點頭:“我是希望這個孩子能平安地活下來, 活著不容易!”
這時候, 模糊了淚眼的我, 忽然看到老父親高大的身影, 正冒著槍林彈雨, 抱起了那個啼哭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