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事故事」民警聶耶原創短篇小說《手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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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給小夥伴們帶來第一篇
蘆淞公安分局紀委民警聶耶的原創作品《手銬》
手 銬
夜已經很深了，頭頂的月亮被烏雲包裹著，視野裡沒有一絲光亮。王科等一行三人走在泥濘的下山道上，寂靜的夜裡，只聽見他們急促的呼吸聲。
走在前頭的王科高大魁梧，身子佔據了大半邊小道。他的神情很嚴肅，借著手電筒的餘光，
第一眼看王科，絕對想不到他是一個參加工作不滿一年的新警，過了今年十月才轉正。王科去年剛從警校畢業，學的是刑事技術專業，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在校時曾任校籃球隊的主力後衛，一米八零的大個頭，兩百來斤的體重，放在哪裡都讓人眼睛一亮。張所當初也是看重這兩點，才想方設法地把王科弄到自己旗下。
走在中間不時左顧右盼的人叫柳泉，外號“麻將”。因為常年吸食毒☆禁☆品的關係，他整個人都顯得非常乾癟，就好像曬乾的辣椒一樣，皮膚緊緊地貼在骨頭上，兩邊腮幫子往裡凹陷。
“麻將”平時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今天卻徹底蔫了。他曾是先鋒鎮上一粒有名的“老鼠屎”，
張所對柳泉的事情早有耳聞，但因為這些案子涉案金額不大，村民們又多只是私下裡議論，沒有人來報警，先鋒派出所一直不好處理。但為了不使柳泉失去控制，張所便常以個人名義，隔三差五地把柳泉叫到派出所來，半教育半警告他一番。
張峰是先鋒派出所的老所長，從參加工作起，就分配在先鋒鎮，到現在呆了已有二十多年的時間，鎮上的老居民基本上都認識他，一提起他的名字，甚至比新來的鎮長還響亮。柳泉不敢得罪張所，每次張所喊他，他便乖乖地去派出所聽一天思想教育課，中午還在所裡蹭一頓飯，然後收斂幾天。派出所上到所長、教導員，下到臨時工、伙夫，沒有一個不認識他。只要看見他來了，就知道先鋒鎮肯定又出了點事，然後中午照例多弄個菜，多添置一付碗筷。但柳泉這人不長記性，好了不到一個星期又開始走老路。為了他的事，張所沒少操心，柳泉就像先鋒鎮的一個定時炸彈，爆炸只是時間的問題。為此，張所在全所會議上特別強調，對柳泉實行外松內緊的方案，在外表上睜隻眼閉隻眼，暗地裡卻有專人盯著他，抓緊收集他犯罪的證據。這一招果然靈，機會說來就來了。
第一次逮住柳泉是在去年秋天，當時上面正號召各鎮各村新修村級公路。柳泉看中此中的巨大利潤，就四處招攬人手，也組建了一個施工隊。他為了包攬、壟斷沙石業務，經常找藉口和各個施工隊發生衝突，使別人耽時誤工，強迫他們使用自己提供的高價沙石。這一次，他又藉口攔下別人的卡車，還動手打傷了司機。可還沒等柳泉逃離現場，張所一行人就聞風趕來，當場將他帶回了派出所。
柳泉知道這次躲不過去了，張所早就盯住了他，又多次警告過他。今天打人被抓現場，人證物證俱在，張所來得這麼快，擺明是提早聽到風聲，要讓他栽個跟頭。剛一進派出所的門，就給柳泉帶上手銬。柳泉猜測：張所是想殺雞給猴看，先拿自己開刀。何況平時還有那麼多事情加在一起，絕對不止拘留那麼簡單。柳泉從牢裡出來恢復自由後，就想過有再次被抓的可能，為此，他通過關係買了好幾副手銬放在家裡，有時間就練習如何開鎖，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柳泉裝出和平日來派出所時的那種老實樣子，配合民警寫完筆錄，又擺出很後悔的神情和王科套近乎，讓他幫忙給張所求求情，大不了多賠一點醫藥費，千萬別把自己關進去。他不厭其煩地懺悔自己的過錯，弄得王科放鬆了對柳泉戒備。
中午時，食堂照例多加了一雙碗筷，柳泉帶著手銬由所裡民警陪同一起去食堂吃飯。吃完午飯，柳泉走在最後面，等到只有他和王科時，立刻說自己肚子不舒服，要上廁所。王科當時剛分配來上班，哪裡有什麼經驗，看柳泉長得瘦骨伶仃的，又帶著手銬，一點也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柳泉去上廁所，王科則守在廁所門外。過了好一陣，王科感到不對勁，推門一看，哪裡還有柳泉的影子。這傢伙一定是用吃飯時夾帶的牙籤捅開了手銬，再從廁所上方的小天窗鑽了出去，往後山逃之夭夭了。
這個事件，簡直就是當面給了張所一記耳光，張所大動肝火，把王科罵得狗血淋頭。好在柳泉跑了後，他托人賠了一筆不小的錢給受傷者，又私下裡達成了和解協定，派出所的壓力才小了點。
那次事後，柳泉在外面躲了好些日子，他和先鋒派出所接下了“梁子”，只好把活動區域從先鋒鎮轉移到城裡。他又新交結了一幫狗肉朋友，在燈紅酒綠的生活中，不知不覺地染上了毒癮，並且一發不可收拾。這都是張所從城裡的線人那裡聽來的。不過，那時候快到年底了，轄區內事情多、任務重，又要迎接局裡的各項檢查，所裡人手短缺，自然沒有富餘的時間再去關注柳泉。
張所第二次遇見柳泉，是大年初四的晚上。他獲得線索，去城裡一個大型舞廳蹲守，準備抓現場毒☆禁☆品交易，卻無意中發現柳泉也在。張所帶人沖進去後，當場制服交、接貨的雙方，但其中有幾個人破門而逃。張所帶著王科，緊緊地咬住了柳泉，一直追過幾條小巷，才把柳泉給截住。在打鬥中，王科和張所合力摁住柳泉，給他右手先帶上手銬，但沒有想到去銬他的左手時，他突然發潑，一口咬在了王科的手臂上，然後拼力弓起身來撞倒張所，幾個健步瘋跑開去，然後跳上迎面的一個矮牆頭，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細鐵絲，三下兩下捅開了手銬，再將手銬丟在牆下，拱拱手，說道：“張所，我不是販毒那一夥的，我只是在那裡玩，我說的是實話。你最好趕緊帶你的兄弟去醫院檢查一下，拜拜！”說完，跳過矮牆逃走了。
接著，張所趕緊帶著王科去市里的醫院檢查，畢竟被吸毒者咬傷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得個愛滋病，王科這輩子就算是毀了。看了病，上了藥，又提心吊膽等待了幾天，檢查結果出來了，王科一切正常，張所這才松了口氣。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柳泉這小子，真滑頭！”
張所想起上兩次和柳泉打交道的經過，第三次抓捕自然慎之又慎。柳泉那次逃脫後，仍然在城裡的大小娛樂場所鬼混，而且毒癮越來越重，已經從最開始的吸食變成了注射毒☆禁☆品。據可靠消息，前幾天柳泉因欠下債務，白天在外面躲藏，晚上則偷偷地溜回家休息。
對於抓獲柳泉，張所在會上做了周密部署。一是不能打草驚蛇，先鋒鎮家家戶戶都養了狗，到了晚上，只要有一條狗叫喚，就能引起一大片的狗叫聲。所以抓捕時，人不能多，而且要提前到他家附近埋伏，由經驗豐富的張所和身強力壯的王科搭配行動最為理想。二是要保證安全，由副所長帶領另一個民警在半山腰接應，只要抓捕成功，立刻向柳泉家靠攏。
出門前，張所精簡了一下身上的行頭。現在流行的公安單警裝備是七大件：強光手電筒、伸縮警棍、手銬、催淚噴射器、防刺手套、水壺，對講機。平日裡在大街上巡邏或者執勤時，又美觀又實用。但現在實施抓捕任務，就顯得比較臃腫。張所和王科只從單警裝備中拿出手電、防刺手套和手銬，輕裝上陣。選手銬時，張所留了個心眼，沒有選擇平時常用的鏈銬，而改用板銬。鏈銬用鏈子相連，比較長，雙手活動的自由度較大，前兩次因為使用鏈銬，才被柳泉用工具捅開手銬逃走。板銬則很難逃脫，它是折疊型，比鏈銬小巧，便於攜帶，掛在腰上也不會因碰撞弄出聲響，銬上兩隻手腕後，雙手被完全固定住，不能翻轉或者分開。
漆黑的夜色中，當張所和王科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柳泉的床前，他還在夢鄉裡徜徉，直到冰冷的手銬將他雙手反銬住時，這才清醒過來，但想反抗已經晚了……
半山腰傳來接應的手電筒的光束，副所長和另一個民警聽到消息已經摸上山來。四個人會合到一塊，然後押著柳泉下了山，鑽進停在山腳的警車，向派出所方向開去。
回到派出所後，張所和王科對柳泉進行了突擊審問。 柳泉失魂落魄地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他的身體因長期吸毒顯得更瘦了，又黑又幹。張所坐在柳泉的前頭，給他嘴巴上塞了一支煙，然後點燃了。
“柳泉，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知道，我吸毒。”柳泉含著煙，小心地回答。
“吸毒好不好，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們抓你、幫你戒毒，是為你好，你現在把供貨的上線說出來，你就立功了，也是為了所有受害者。柳泉，我們盯你不是一天兩天，所以你最好有什麼說什麼。”
柳泉艱難地抬起頭，看了看張所，接著頹廢地點點頭，說：“我知道了，張所，我全招。”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張所將柳泉的雙手仍然反銬在身後，並把手銬和椅子串在一起。他和王科分工，一人看守兩個小時，輪番休息。淩晨三點鐘，是人最疲勞的時候，張所頭一歪就睡著了，柳泉也昏昏欲睡。王科坐在柳泉的對面，緊緊地盯著他，不知不覺眼皮也沉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所一聲大喊，把王科從夢裡驚醒。
“王科，人呢？柳泉呢？”看著張所近乎變形的臉，王科自己也呆住了。
柳泉坐著的那個牆角空空如也，連他坐的那張椅子都不見了。不用說，肯定是柳泉趁著他們在睡覺，連人帶椅子溜了出去。
“我好糊塗啊！”王科狠狠地捶著自己腦袋。
“張所，他上了背銬，又身上背著個椅子，應該跑不遠，何況現在天亮了，看見他的人也應該很多。我立刻去追，要是追不到，這身警服我不穿了！”王科一咬牙，沖出門去。
“我和你一起去。”張所也跟著跑出門。
剛出派出所大門，迎面就碰見柳泉背著椅子，慢慢地挪過來。他的背拼命地彎著，椅子背在背上，活像一隻大蝸牛。
張所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王科則一個健步上前，將柳泉撲翻到了地上,大喊：“你還想跑是不是？”
歪倒在地上的柳泉痛苦地掙扎著、呻吟著：“沒有，沒有。張所，我就是早上醒來癮犯了，值班室沒有煙。我不敢叫醒你們，才到門口的商店去買包煙，暫且止一止癮。你們不要生氣，我是真不跑了，跑也跑不掉！你們要我戒毒是為我好，這東躲西藏的日子我也過怕了，我一定去戒毒，然後堂堂正正地做人。”
事情的轉折簡直出人意料。張所趕緊上去將王科從地上扶起來，又拽起倒在地下的柳泉。用鑰匙解開手銬，又拿下背在他背上的椅子，說：“你知道就好。只要能把毒戒掉，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當當當”，炊事員敲響了吃早飯的鐘聲。
“走，吃早飯去。”張所說，“食堂肯定給你添加了碗筷，炊事員做的肉包子很好吃。不過，我希望你是最後一次在這裡吃飯了。”
柳泉莫名其妙地哭了……
關於聶耶聶耶，株洲蘆淞公安分局紀委民警，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小說學會理事，株洲市作家協會理事，《黑白之戰》 獲2008年“全國反腐倡廉小小說大獎賽”優秀獎；《派出所的“一姐”》獲2010年“恒光杯”全國公安文學大獎賽優秀獎；《空城記》獲2016年首屆中國*瀟湘法治微小說全國徵文大獎賽三等獎。
張所對柳泉的事情早有耳聞，但因為這些案子涉案金額不大，村民們又多只是私下裡議論，沒有人來報警，先鋒派出所一直不好處理。但為了不使柳泉失去控制，張所便常以個人名義，隔三差五地把柳泉叫到派出所來，半教育半警告他一番。
張峰是先鋒派出所的老所長，從參加工作起，就分配在先鋒鎮，到現在呆了已有二十多年的時間，鎮上的老居民基本上都認識他，一提起他的名字，甚至比新來的鎮長還響亮。柳泉不敢得罪張所，每次張所喊他，他便乖乖地去派出所聽一天思想教育課，中午還在所裡蹭一頓飯，然後收斂幾天。派出所上到所長、教導員，下到臨時工、伙夫，沒有一個不認識他。只要看見他來了，就知道先鋒鎮肯定又出了點事，然後中午照例多弄個菜，多添置一付碗筷。但柳泉這人不長記性，好了不到一個星期又開始走老路。為了他的事，張所沒少操心，柳泉就像先鋒鎮的一個定時炸彈，爆炸只是時間的問題。為此，張所在全所會議上特別強調，對柳泉實行外松內緊的方案，在外表上睜隻眼閉隻眼，暗地裡卻有專人盯著他，抓緊收集他犯罪的證據。這一招果然靈，機會說來就來了。
第一次逮住柳泉是在去年秋天，當時上面正號召各鎮各村新修村級公路。柳泉看中此中的巨大利潤，就四處招攬人手，也組建了一個施工隊。他為了包攬、壟斷沙石業務，經常找藉口和各個施工隊發生衝突，使別人耽時誤工，強迫他們使用自己提供的高價沙石。這一次，他又藉口攔下別人的卡車，還動手打傷了司機。可還沒等柳泉逃離現場，張所一行人就聞風趕來，當場將他帶回了派出所。
柳泉知道這次躲不過去了，張所早就盯住了他，又多次警告過他。今天打人被抓現場，人證物證俱在，張所來得這麼快，擺明是提早聽到風聲，要讓他栽個跟頭。剛一進派出所的門，就給柳泉帶上手銬。柳泉猜測：張所是想殺雞給猴看，先拿自己開刀。何況平時還有那麼多事情加在一起，絕對不止拘留那麼簡單。柳泉從牢裡出來恢復自由後，就想過有再次被抓的可能，為此，他通過關係買了好幾副手銬放在家裡，有時間就練習如何開鎖，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柳泉裝出和平日來派出所時的那種老實樣子，配合民警寫完筆錄，又擺出很後悔的神情和王科套近乎，讓他幫忙給張所求求情，大不了多賠一點醫藥費，千萬別把自己關進去。他不厭其煩地懺悔自己的過錯，弄得王科放鬆了對柳泉戒備。
中午時，食堂照例多加了一雙碗筷，柳泉帶著手銬由所裡民警陪同一起去食堂吃飯。吃完午飯，柳泉走在最後面，等到只有他和王科時，立刻說自己肚子不舒服，要上廁所。王科當時剛分配來上班，哪裡有什麼經驗，看柳泉長得瘦骨伶仃的，又帶著手銬，一點也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柳泉去上廁所，王科則守在廁所門外。過了好一陣，王科感到不對勁，推門一看，哪裡還有柳泉的影子。這傢伙一定是用吃飯時夾帶的牙籤捅開了手銬，再從廁所上方的小天窗鑽了出去，往後山逃之夭夭了。
這個事件，簡直就是當面給了張所一記耳光，張所大動肝火，把王科罵得狗血淋頭。好在柳泉跑了後，他托人賠了一筆不小的錢給受傷者，又私下裡達成了和解協定，派出所的壓力才小了點。
那次事後，柳泉在外面躲了好些日子，他和先鋒派出所接下了“梁子”，只好把活動區域從先鋒鎮轉移到城裡。他又新交結了一幫狗肉朋友，在燈紅酒綠的生活中，不知不覺地染上了毒癮，並且一發不可收拾。這都是張所從城裡的線人那裡聽來的。不過，那時候快到年底了，轄區內事情多、任務重，又要迎接局裡的各項檢查，所裡人手短缺，自然沒有富餘的時間再去關注柳泉。
張所第二次遇見柳泉，是大年初四的晚上。他獲得線索，去城裡一個大型舞廳蹲守，準備抓現場毒☆禁☆品交易，卻無意中發現柳泉也在。張所帶人沖進去後，當場制服交、接貨的雙方，但其中有幾個人破門而逃。張所帶著王科，緊緊地咬住了柳泉，一直追過幾條小巷，才把柳泉給截住。在打鬥中，王科和張所合力摁住柳泉，給他右手先帶上手銬，但沒有想到去銬他的左手時，他突然發潑，一口咬在了王科的手臂上，然後拼力弓起身來撞倒張所，幾個健步瘋跑開去，然後跳上迎面的一個矮牆頭，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細鐵絲，三下兩下捅開了手銬，再將手銬丟在牆下，拱拱手，說道：“張所，我不是販毒那一夥的，我只是在那裡玩，我說的是實話。你最好趕緊帶你的兄弟去醫院檢查一下，拜拜！”說完，跳過矮牆逃走了。
接著，張所趕緊帶著王科去市里的醫院檢查，畢竟被吸毒者咬傷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得個愛滋病，王科這輩子就算是毀了。看了病，上了藥，又提心吊膽等待了幾天，檢查結果出來了，王科一切正常，張所這才松了口氣。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柳泉這小子，真滑頭！”
張所想起上兩次和柳泉打交道的經過，第三次抓捕自然慎之又慎。柳泉那次逃脫後，仍然在城裡的大小娛樂場所鬼混，而且毒癮越來越重，已經從最開始的吸食變成了注射毒☆禁☆品。據可靠消息，前幾天柳泉因欠下債務，白天在外面躲藏，晚上則偷偷地溜回家休息。
對於抓獲柳泉，張所在會上做了周密部署。一是不能打草驚蛇，先鋒鎮家家戶戶都養了狗，到了晚上，只要有一條狗叫喚，就能引起一大片的狗叫聲。所以抓捕時，人不能多，而且要提前到他家附近埋伏，由經驗豐富的張所和身強力壯的王科搭配行動最為理想。二是要保證安全，由副所長帶領另一個民警在半山腰接應，只要抓捕成功，立刻向柳泉家靠攏。
出門前，張所精簡了一下身上的行頭。現在流行的公安單警裝備是七大件：強光手電筒、伸縮警棍、手銬、催淚噴射器、防刺手套、水壺，對講機。平日裡在大街上巡邏或者執勤時，又美觀又實用。但現在實施抓捕任務，就顯得比較臃腫。張所和王科只從單警裝備中拿出手電、防刺手套和手銬，輕裝上陣。選手銬時，張所留了個心眼，沒有選擇平時常用的鏈銬，而改用板銬。鏈銬用鏈子相連，比較長，雙手活動的自由度較大，前兩次因為使用鏈銬，才被柳泉用工具捅開手銬逃走。板銬則很難逃脫，它是折疊型，比鏈銬小巧，便於攜帶，掛在腰上也不會因碰撞弄出聲響，銬上兩隻手腕後，雙手被完全固定住，不能翻轉或者分開。
漆黑的夜色中，當張所和王科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柳泉的床前，他還在夢鄉裡徜徉，直到冰冷的手銬將他雙手反銬住時，這才清醒過來，但想反抗已經晚了……
半山腰傳來接應的手電筒的光束，副所長和另一個民警聽到消息已經摸上山來。四個人會合到一塊，然後押著柳泉下了山，鑽進停在山腳的警車，向派出所方向開去。
回到派出所後，張所和王科對柳泉進行了突擊審問。 柳泉失魂落魄地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他的身體因長期吸毒顯得更瘦了，又黑又幹。張所坐在柳泉的前頭，給他嘴巴上塞了一支煙，然後點燃了。
“柳泉，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知道，我吸毒。”柳泉含著煙，小心地回答。
“吸毒好不好，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們抓你、幫你戒毒，是為你好，你現在把供貨的上線說出來，你就立功了，也是為了所有受害者。柳泉，我們盯你不是一天兩天，所以你最好有什麼說什麼。”
柳泉艱難地抬起頭，看了看張所，接著頹廢地點點頭，說：“我知道了，張所，我全招。”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張所將柳泉的雙手仍然反銬在身後，並把手銬和椅子串在一起。他和王科分工，一人看守兩個小時，輪番休息。淩晨三點鐘，是人最疲勞的時候，張所頭一歪就睡著了，柳泉也昏昏欲睡。王科坐在柳泉的對面，緊緊地盯著他，不知不覺眼皮也沉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所一聲大喊，把王科從夢裡驚醒。
“王科，人呢？柳泉呢？”看著張所近乎變形的臉，王科自己也呆住了。
柳泉坐著的那個牆角空空如也，連他坐的那張椅子都不見了。不用說，肯定是柳泉趁著他們在睡覺，連人帶椅子溜了出去。
“我好糊塗啊！”王科狠狠地捶著自己腦袋。
“張所，他上了背銬，又身上背著個椅子，應該跑不遠，何況現在天亮了，看見他的人也應該很多。我立刻去追，要是追不到，這身警服我不穿了！”王科一咬牙，沖出門去。
“我和你一起去。”張所也跟著跑出門。
剛出派出所大門，迎面就碰見柳泉背著椅子，慢慢地挪過來。他的背拼命地彎著，椅子背在背上，活像一隻大蝸牛。
張所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王科則一個健步上前，將柳泉撲翻到了地上,大喊：“你還想跑是不是？”
歪倒在地上的柳泉痛苦地掙扎著、呻吟著：“沒有，沒有。張所，我就是早上醒來癮犯了，值班室沒有煙。我不敢叫醒你們，才到門口的商店去買包煙，暫且止一止癮。你們不要生氣，我是真不跑了，跑也跑不掉！你們要我戒毒是為我好，這東躲西藏的日子我也過怕了，我一定去戒毒，然後堂堂正正地做人。”
事情的轉折簡直出人意料。張所趕緊上去將王科從地上扶起來，又拽起倒在地下的柳泉。用鑰匙解開手銬，又拿下背在他背上的椅子，說：“你知道就好。只要能把毒戒掉，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當當當”，炊事員敲響了吃早飯的鐘聲。
“走，吃早飯去。”張所說，“食堂肯定給你添加了碗筷，炊事員做的肉包子很好吃。不過，我希望你是最後一次在這裡吃飯了。”
柳泉莫名其妙地哭了……
關於聶耶聶耶，株洲蘆淞公安分局紀委民警，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小說學會理事，株洲市作家協會理事，《黑白之戰》 獲2008年“全國反腐倡廉小小說大獎賽”優秀獎；《派出所的“一姐”》獲2010年“恒光杯”全國公安文學大獎賽優秀獎；《空城記》獲2016年首屆中國*瀟湘法治微小說全國徵文大獎賽三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