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巴爾》是閱讀的寓言,我們恐懼有一天不會思考
赫拉巴爾在談話錄《手帕結》中說:“《過於喧囂的孤獨》是我成熟的頂峰,
漢嘉是《過於喧囂的孤獨》中的主人公,一個廢紙回收站的打包工。他孑然一身,沒有妻子兒女,三十五年來,每天都在昏暗潮濕的地窖中用壓力機處理廢紙和書籍。終日與這些成噸重的書籍為伍,他無意中獲得了滿腹的學識。我們已經無法分辨何為書本的知識,何為他自己的思想。當這些書籍被處理成粉末和碎片後,知識唯一的載體只有通過他的思想保存了下來。
據說,漢嘉的原型是赫拉巴爾做廢紙打包工時的一個同事。這位法學博士一生做過很多不起眼的工作,推銷員、倉庫管理員、煉鋼工、舞臺佈景工、廢紙回收站的打包工——打包工的工作他做了將近兩年,從1954年10月到1956年2月。
赫拉巴爾在《新生活》一書中,借他妻子的口談論漢嘉說:“我站起身來把臉轉過去,因為漢嘉先生嘴裡呼出來的酒氣太難聞了。
與漢嘉在一起的經歷,深宅廢紙回收站勞動的整個時期,對赫拉巴爾來說印象是如此鮮活、強烈,正如他在1987年的一次採訪中說:“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小酒館裡講述我的這段經歷,講得甚至連我都分不清自己和漢嘉整個人物,我們彼此混為一體了,於是,我不知不覺將虛構甚至神秘揉進了我的講述裡。我內心的這一切逐漸趨於成熟,合成一體。乃至使我不得不做到打字機跟前,試著將這一切寫下了。”
《過於喧囂的孤獨》的風格如此成熟,渾然天成,以至於我們總把它解讀為一個時代的沉重寓言。赫拉巴爾在書中借漢嘉之口說他讀到康得的《天國論》,讀到怎樣在寂靜中,在萬籟無聲的深夜,當意識悄然入睡時,不朽的神靈便用無名的語言談亂那些只可意會,難以言傳的事物,“這段文字使我如此震動,我跑出地下室,跑到通風井那兒仰望上面的一小片星空”,“每次唯讀一句,含咳嗽糖似的含在嘴裡,這樣我工作的時候心裡就注滿了一種遼闊感,無邊無涯,極為豐富,無盡的美從四面八方向我噴濺”,有一天“我忽然心頭一亮,覺得自己在變得美好起來,因為在經歷了所有這一切——在過於喧囂的孤獨中看到的一切,身體和靈魂所感受到的一切——之後,我還有足夠的勇氣使自己沒有瘋狂。”這種癲狂之極的閱讀感受,是任何一個熱愛閱讀的人都能感同身受的。
我把《過於喧囂的孤獨》看作一個閱讀的寓言,書籍的寓言。當我們的閱讀置身於荒蕪的場景中,孤獨是閱讀的常態。但是喧囂的孤獨反而有了一種入世的姿態。閱讀的美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無盡的美從四面八方向我噴濺”,這個句子的形象已經說明了閱讀所能帶給閱讀者的內心的莫名狂喜。這種狂喜能夠持續多久,書籍能夠持續多久,漢嘉三十五年來持續不斷地銷毀書籍的象徵意味已經很明顯了。我們的時代中,書籍的消逝成了熱議的話題,但在赫拉巴爾的時代,他們所恐懼的不是機器摧毀了書籍,而是機器所帶來的技術性思維禁錮了人們的頭腦,那種對想像力的桎梏,才是最致命的。
赫拉巴爾在1987年的訪談中說:“像每個新時代要消除前一時代所表現和生存過的一切那樣,連珍貴的書籍也要死去,這是合乎邏輯的。而我作為時代的孩子,不管我樂不樂意,都得提供這斷裂木條的證據,而我的確不過是一個溫柔而敏感的屠夫而已。”舊時代銷毀書籍的方式是政治與焚燒,而新時代銷毀書籍的方式是機器與禁錮。
我們的孤獨不是恐懼書籍的毀滅,而是恐懼有一天不會思考。
於是,我不知不覺將虛構甚至神秘揉進了我的講述裡。我內心的這一切逐漸趨於成熟,合成一體。乃至使我不得不做到打字機跟前,試著將這一切寫下了。”《過於喧囂的孤獨》的風格如此成熟,渾然天成,以至於我們總把它解讀為一個時代的沉重寓言。赫拉巴爾在書中借漢嘉之口說他讀到康得的《天國論》,讀到怎樣在寂靜中,在萬籟無聲的深夜,當意識悄然入睡時,不朽的神靈便用無名的語言談亂那些只可意會,難以言傳的事物,“這段文字使我如此震動,我跑出地下室,跑到通風井那兒仰望上面的一小片星空”,“每次唯讀一句,含咳嗽糖似的含在嘴裡,這樣我工作的時候心裡就注滿了一種遼闊感,無邊無涯,極為豐富,無盡的美從四面八方向我噴濺”,有一天“我忽然心頭一亮,覺得自己在變得美好起來,因為在經歷了所有這一切——在過於喧囂的孤獨中看到的一切,身體和靈魂所感受到的一切——之後,我還有足夠的勇氣使自己沒有瘋狂。”這種癲狂之極的閱讀感受,是任何一個熱愛閱讀的人都能感同身受的。
我把《過於喧囂的孤獨》看作一個閱讀的寓言,書籍的寓言。當我們的閱讀置身於荒蕪的場景中,孤獨是閱讀的常態。但是喧囂的孤獨反而有了一種入世的姿態。閱讀的美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無盡的美從四面八方向我噴濺”,這個句子的形象已經說明了閱讀所能帶給閱讀者的內心的莫名狂喜。這種狂喜能夠持續多久,書籍能夠持續多久,漢嘉三十五年來持續不斷地銷毀書籍的象徵意味已經很明顯了。我們的時代中,書籍的消逝成了熱議的話題,但在赫拉巴爾的時代,他們所恐懼的不是機器摧毀了書籍,而是機器所帶來的技術性思維禁錮了人們的頭腦,那種對想像力的桎梏,才是最致命的。
赫拉巴爾在1987年的訪談中說:“像每個新時代要消除前一時代所表現和生存過的一切那樣,連珍貴的書籍也要死去,這是合乎邏輯的。而我作為時代的孩子,不管我樂不樂意,都得提供這斷裂木條的證據,而我的確不過是一個溫柔而敏感的屠夫而已。”舊時代銷毀書籍的方式是政治與焚燒,而新時代銷毀書籍的方式是機器與禁錮。
我們的孤獨不是恐懼書籍的毀滅,而是恐懼有一天不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