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前在家整理我從北京發到工作室, 昨天又從工作室的紙箱中挑選帶回家的書籍。
在一堆書中, 見到了一本燙銀魯迅頭像的咖啡色精裝日記本。
I wish you a greater progress in your English study. Tai Wei Chen 72. 6.1 贈給我的小弟弟 祝你在英語學習上取得更大的進步!戴偉珍 72年6月1日 。
戴偉珍
見到戴姐在我18歲生日那天贈給我的這一日記本, 我打開了記憶的闡門, 往事一下湧上心頭......
二排右一為戴偉珍
1970年,
幾經波折,
我終於憑會吹小號,
拉京胡的一技之長"考上"了國家建委四局軍管會.革委會毛澤東思想工人文藝宣傳隊。
到宣傳隊報導後,
我分到樂隊,
被宣傳隊軍代表任命為樂隊隊長戴偉珍接待了我這位小年青。
我們稱為戴姐的樂隊隊長長著圓圓的臉, 一雙明亮的大眼晴, 皮膚有點黑, 紮著短髮, 身著洗得有些褪色的軍裝, 模樣很像《楓》那部作品中的女紅衛兵。 戴姐是高中生, 是一位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優秀女生。 她各科成績很好,
那時, 我們宣傳隊外出演出, 有時得帶上自巳的行李。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到都勻呆的時間比較長, 有一星期天, 戴姐趁我們幾位小年青到外去玩, 將我的被套拆下來清洗, 晚上用針線將被套一針一線地縫好, 使我感到了她無微不至的關心和溫暖。
前排右一為戴偉珍, 最後一排左二為作者
70年代"左"的思想還在肆虐,
像戴姐這樣下過鄉,
比我們經受更多磨難的高中生,
在公開場合,
言談舉止上都比較謹慎,
可在私底下,
卻有她自己的思想天地和精神世界。
在宣傳隊,
我們除了反復不斷地演奏革命樣板戲"紅燈記"全劇外,
我們有時還小範圍地聚在一起,
聽戴姐演奏小提琴名曲"沉思",潘厚禮用大提琴演奏的"天鵝之死"和陳緒田拉的手風琴"馬刀"。這些優美的旋律從黑暗中飄來,如春風浴面,使我們領略到了音樂的美妙。
戴姐作為知青與我一樣,是靠拉樂器進宣傳隊。在貴陽,她與一位姓熊的老師學拉小提琴後,還結識了幾位同學,其中有我認識的章麗麗姐和劉建一。我是通過章姐認識劉建一的。在翻沙廠當工人的建一家經常聚集一些酷愛文學、音樂藝術的知青、代課老師、工人和懷才不遇的老大學生。戴姐有時會與章姐帶我到單位外的這一朋友圈子去玩。我與她們擠在建一的小房間聽留聲機播放的貝多芬、莫札特、柴可夫斯基等音樂家的音樂。我是第一次在建一家聽到李姆斯基科沙夫斯基的“”天方夜譚“”。
富有異國情調的音樂吸引著我,十幾年後,我到了巴格達,踏上當年從音樂中感受到的異國首都的土地,真是浮想聯翩。我曾從戴姐手中借到在這一圈子朋友中傳閱的傅雷譯巜約翰克裡斯朵夫》、巴尓紮克的《高老頭》、羅丹的《藝術哲學》等書籍。閱讀這些書籍和欣賞這些音樂培養了我對文學與藝術終生不渝的熱愛之情。
我這位連小學都未畢業的年輕人,正是在周圍朋友和環境的影響下,開始自學英語,當時學英語的最笨也是最有用的辦法是記單詞。我將每天要背的單詞寫在一本子上,背住一頁上的單詞,就將這一頁撕掉。戴姐學過英語,她有時會將我的小本子拿過去,她唸一單詞,要我背出字母。我們在宣傳隊朝夕相處了差不多兩年。1972年,在我生日那天,她笑著對我說要送我件禮物,從書包裡將這本有魯迅頭像的日記本題辭贈給我,說這是對我學習英語的鼓勵。
林彪的座機在溫都爾漢摔下來後不久,我們的宣傳隊也解散了。戴姐分到四局職工醫院,我到了施工站當了一名機修工。我們不在一單位卻時有往來。我曾到過醫院,看望穿著白大掛的小提琴家。她來到施工站找我這位雙手沾滿油污,夢想當外交官的小學徒。戴姐工作表現優秀,又是高中生,她被推薦到中山醫學院讀書。我們真羡慕她能到廣州這樣的大城市當工農兵學員。她到廣州後與我保持通訊,她在信中要我把外語學好,說廣交會這樣的地方,大量需要懂外語的人員。第二年放假回築,她還專門到我家來玩。想不到那一次與她見面,竟成了永別,她回校後患白血病,醫治無效,客死他鄉。直到今天,我都想不通為何死神這樣殘酷地奪走她那麼健康美麗的生命。
前排左二為在大學的戴偉珍,右一為宣傳隊隊員,同學梁樹民
戴姐離開我們這麼多年,可我在內心一直記得她。今天見到這一日記本,真是睹物思人。我一直捨不得用這在當時被視為"豪華",內有插圖的日記本。我在海內外浪跡這麼多年,搬家這麼多次,丟失,扔掉的書籍、什物難以計算,然而這本日記本卻奇跡般完整無缺地保留了下來,我將它帶到北京,又將它送回貴陽。
歲月悠悠,友情難忘,這本日記在默默地敘說著戴姐的故事,記載著我們過去的歲月,我相信,人的靈魂不滅。
( 特別感謝宣傳隊隊員梁樹民、聶惠麗和鄧昌琴提供的老照片 )
2017年4月2日改稿
王六一
國際多媒體文化協會秘書長、亞太動漫協會秘書長、中國荔波國際兒童動漫節組委會秘書長、中國傳媒大學動畫學院客座教授、三辰出版社總編輯,多年來一直從事中外文化交流,國際版權業務及動畫產業與會展的策劃和經營。
編輯:伊文
聽戴姐演奏小提琴名曲"沉思",潘厚禮用大提琴演奏的"天鵝之死"和陳緒田拉的手風琴"馬刀"。這些優美的旋律從黑暗中飄來,如春風浴面,使我們領略到了音樂的美妙。戴姐作為知青與我一樣,是靠拉樂器進宣傳隊。在貴陽,她與一位姓熊的老師學拉小提琴後,還結識了幾位同學,其中有我認識的章麗麗姐和劉建一。我是通過章姐認識劉建一的。在翻沙廠當工人的建一家經常聚集一些酷愛文學、音樂藝術的知青、代課老師、工人和懷才不遇的老大學生。戴姐有時會與章姐帶我到單位外的這一朋友圈子去玩。我與她們擠在建一的小房間聽留聲機播放的貝多芬、莫札特、柴可夫斯基等音樂家的音樂。我是第一次在建一家聽到李姆斯基科沙夫斯基的“”天方夜譚“”。
富有異國情調的音樂吸引著我,十幾年後,我到了巴格達,踏上當年從音樂中感受到的異國首都的土地,真是浮想聯翩。我曾從戴姐手中借到在這一圈子朋友中傳閱的傅雷譯巜約翰克裡斯朵夫》、巴尓紮克的《高老頭》、羅丹的《藝術哲學》等書籍。閱讀這些書籍和欣賞這些音樂培養了我對文學與藝術終生不渝的熱愛之情。
我這位連小學都未畢業的年輕人,正是在周圍朋友和環境的影響下,開始自學英語,當時學英語的最笨也是最有用的辦法是記單詞。我將每天要背的單詞寫在一本子上,背住一頁上的單詞,就將這一頁撕掉。戴姐學過英語,她有時會將我的小本子拿過去,她唸一單詞,要我背出字母。我們在宣傳隊朝夕相處了差不多兩年。1972年,在我生日那天,她笑著對我說要送我件禮物,從書包裡將這本有魯迅頭像的日記本題辭贈給我,說這是對我學習英語的鼓勵。
林彪的座機在溫都爾漢摔下來後不久,我們的宣傳隊也解散了。戴姐分到四局職工醫院,我到了施工站當了一名機修工。我們不在一單位卻時有往來。我曾到過醫院,看望穿著白大掛的小提琴家。她來到施工站找我這位雙手沾滿油污,夢想當外交官的小學徒。戴姐工作表現優秀,又是高中生,她被推薦到中山醫學院讀書。我們真羡慕她能到廣州這樣的大城市當工農兵學員。她到廣州後與我保持通訊,她在信中要我把外語學好,說廣交會這樣的地方,大量需要懂外語的人員。第二年放假回築,她還專門到我家來玩。想不到那一次與她見面,竟成了永別,她回校後患白血病,醫治無效,客死他鄉。直到今天,我都想不通為何死神這樣殘酷地奪走她那麼健康美麗的生命。
前排左二為在大學的戴偉珍,右一為宣傳隊隊員,同學梁樹民
戴姐離開我們這麼多年,可我在內心一直記得她。今天見到這一日記本,真是睹物思人。我一直捨不得用這在當時被視為"豪華",內有插圖的日記本。我在海內外浪跡這麼多年,搬家這麼多次,丟失,扔掉的書籍、什物難以計算,然而這本日記本卻奇跡般完整無缺地保留了下來,我將它帶到北京,又將它送回貴陽。
歲月悠悠,友情難忘,這本日記在默默地敘說著戴姐的故事,記載著我們過去的歲月,我相信,人的靈魂不滅。
( 特別感謝宣傳隊隊員梁樹民、聶惠麗和鄧昌琴提供的老照片 )
2017年4月2日改稿
王六一
國際多媒體文化協會秘書長、亞太動漫協會秘書長、中國荔波國際兒童動漫節組委會秘書長、中國傳媒大學動畫學院客座教授、三辰出版社總編輯,多年來一直從事中外文化交流,國際版權業務及動畫產業與會展的策劃和經營。
編輯: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