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春風》
文/ 林韻
選稿：中鄉美選稿基地主編 黃太豔
文圖編輯：丁錄年 柳絲青青
祖母房間的土牆上， 掛著一本日曆。 祖母起床的第一件事， 就是將日曆扯去一頁。 我總是盼著日曆快快變薄， 日曆薄了， 要過年了。
過年前後， 有個日子， 是祖母最忙碌的， 也是最莊重的， 因為日曆上的兩個字：立春。
門窗、灶台、場院， 全都要清掃一遍。 為我們換好乾淨衣裳之後， 祖母自己開始收拾。 她對著大衣櫃上的穿衣鏡， 將花白的頭髮抹上頭油， 用黑色的鐵髮夾夾穩。 換上平時不穿的淺灰色的確良罩衣， 黑色燈芯絨布鞋， 就準備放鞭炮了。
父親提一串大紅鞭炮， 站在場院裡， 問盯著老掛鐘的祖母：“能點了嗎？”
“不行， 等我喊點再點。 ”
全家人都放下手裡的活， 安靜極了。 祖母安排， 我們這些愛鬧的孩子， 每人手中拿個雞蛋， 等鞭炮一響， 就豎放在門檻上， 看雞蛋是否豎立不倒。
等待的時間特別長， 我感覺空氣在微微顫抖， 仿佛遙遠的地方， 有腳步， 越走越近。
祖母一聲令下：“放炮！”。 燦黃的火花， 在院子裡綻放。 清脆的聲音， 如急擂的鼓點， 如敲打屋簷的春雨。
雞蛋真的在某一刻， 在門檻上豎得穩穩的。
祖母說：“看， 春姑娘來了！”
我將眼光落到村口小路的盡頭， 真想看到一個頭戴花冠， 身披鮮花， 手提花籃的漂亮姑娘。
許多個春天過去， 又到該接春的時候了， 我正在上班的路上。
仿佛聽見老祖母一聲令下， 如潮的鞭炮聲響起， 朵朵春花在我身後炸響， 淡藍的硝煙， 與春風融合在一起。 風裡， 有鳥鳴如圓潤的玉， 有嫩芽如瑩綠的花。 我似乎看見， 牛下田了， 農人身披蓑衣， 朦朧的春雨中， 農舍如洗， 大地如洗。 我還看見， 祖母與春姑娘攜手而來。
立春開始， 春風就在周圍飛舞。 那些常綠的樹木， 嚴冬寒風肆虐時， 保持防禦抗爭的姿態， 只要春風吹起， 即使風再大， 樹冠上的枝條， 也在跳歡迎的舞蹈。 妙曼的舞姿中， 可以看出從樹根到樹梢， 洋溢的是笑紋。
春姑娘駕春風， 拂去沉積一冬的塵埃， 入萬家， 飽含各種滋味。
品春風， 該像飲酒般細細地品。
孩子們品到， 風中有青草香， 有小兔、小鹿賓士如電的身影。 森林立閃著晶瑩的露珠， 無數野花在開， 無數新芽在綻。 一座紅色尖頂白牆的宮殿， 裡面裝著所有的童話。
年輕人品到， 風中有一座百花園。 園中的玫瑰最鮮最豔， 春風吹送甜美的歌， 如花的笑靨若隱若現， 無數花好月圓的夢在風中上演， 無數火熱的心靈與春花一同燦爛。
老年人品到， 春風就是春風， 季節的更替， 如生命的輪回。 看過許多次春天創造的奇跡， 經歷過許多個春天發生的故事， 安閒地坐在春陽裡， 任春風拂過蒼白的頭髮， 回憶曾經在春風裡奔跑的歲月。
許多年前， 我感受過最醉人的春風。
那時， 教室的窗外，
學校旁邊的水田裡， 塞滿紫雲英， 一直延伸到天邊。 我坐在窗邊， 恰好看見紫與黃的交界線。 春風吹來， 紫海起伏， 黃浪洶湧， 送進菜花的濃香和紫雲英的甜香， 再加上蜜蜂忙碌的嗡嗡聲， 春色光不住啊！
我思維飄忽， 乘著春風， 飛到天邊那朵被紫光染紫的浮雲上。 春風將各種花香送到雲端， 我如沉在春風所釀的酒罈裡， 陶醉不醒。
我喜歡到河邊沐浴春風。 無遮無攔的風， 從天際浩蕩而來， 送來許多味道：有冰雪消融的冷香， 有春草露頭時青澀的香， 有村姑洗衣的皂香， 有鐵犁劃破土地的泥香， 有遠山樹木的葉香， 有大河磅礴的水香。 還有陽光的香味， 春雨的香味， 禾苗的香味， 炊煙的香味。
扒開草莖， 找地皮菌，學名叫“地衣”。我喜歡這個名字，這種大地的衣裳，墨綠色的薄片，緊貼地面，它一定能聽見春潮的湧動，也最熟悉春天的腳步。因為地衣，就是春風的腳步。
水田裡，身披蓑衣的老農，對著耕牛一揚鞭，所劃的那條優美的曲線，不就是春風的形狀嗎？
只是，時光逝去，我已中年。
個人簡介：林韻。原名：謝玲玲。祖籍湖南，上世紀七十年代出生，詩歌、散文寫作近三十年。作品散見於《散文》、《青年文摘》等各大報刊。認為寫作是心靈的歌唱，是內心真善美的表達，是一個人用真面目愛這個世界的方式。
本文為中國鄉間美文原創作品，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找地皮菌，學名叫“地衣”。我喜歡這個名字，這種大地的衣裳，墨綠色的薄片，緊貼地面，它一定能聽見春潮的湧動，也最熟悉春天的腳步。因為地衣，就是春風的腳步。水田裡，身披蓑衣的老農，對著耕牛一揚鞭，所劃的那條優美的曲線，不就是春風的形狀嗎？
只是，時光逝去，我已中年。
個人簡介：林韻。原名：謝玲玲。祖籍湖南，上世紀七十年代出生，詩歌、散文寫作近三十年。作品散見於《散文》、《青年文摘》等各大報刊。認為寫作是心靈的歌唱，是內心真善美的表達，是一個人用真面目愛這個世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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