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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沒開門,也許一輩子都得坐在那扇門後了

罪行只有一種, 那就是盜竊。 當你殺害一個人, 你偷走一條性命, 你偷走他妻子身為人婦的權利, 奪走他子女的父親。 當你說謊,

你偷走別人知道真相的權利。 當你詐騙, 你偷走公平的權利。

——《追風箏的人》

最近幾天, 關於“江歌案”的新聞不斷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發酵, 大致的案情或許大家已經都知曉了。

為了幫閨蜜阻擋前男友的糾纏, 日本留學生江歌死在自家公寓門口, 藏在門後躲過一劫的閨蜜劉鑫, 在事後表現出來的冷漠和自私受到了網友們的口誅筆伐。 這讓小巴想起一部經典小說——《追風箏的人》。

幾十年前, 一個破巷子的斷牆後, 看著親如兄弟的夥伴為了給自己撿風箏而被一群人淩辱, 男主沒有走上前去, 自此懊悔一生。 在江歌逝去生命的最後幾分鐘, 劉鑫沒敢推門出去, 她可能一輩子都得坐在那扇門後了。

我們不知道, 在輿論壓力下終於站到鏡頭面前哭訴的劉鑫, 有幾分愧疚、幾分真誠、幾分怨恨, 但正如小說中告訴我們的——所有的罪只可懺悔, 無可救贖。 懦弱和害怕, 不是我們逃避正義、逃避責任的藉口, 也不是任何作惡的人獲得原諒的理由。

本期咪咕悅讀匯, 就一起來重溫卡勒德·胡賽尼的經典小說《追風箏的人》, 關於人性與救贖, 關於友情與信仰。

追風箏的人(節選)

小巷堆滿了破銅爛鐵, 廢棄的自行車輪胎、標籤剝落的玻璃瓶子、卷邊的雜誌、發黃的報紙, 所有這些, 散落在一堆磚頭和水泥板間。 牆邊有個銹蝕的鐵火爐, 爐洞像血盆大口般張開。

但在那些垃圾之間, 有兩件東西讓我無法移開眼光:一件是藍風箏, 倚在牆邊, 緊鄰鐵爐;另一件是哈桑的棕色燈芯絨褲, 丟在那堆碎磚塊上面。

“我不知道, ”瓦裡說, “我爸爸說那是犯罪。 ”他的聲音自始至終充滿了懷疑、興奮、害怕。 哈桑趴在地上。 卡莫和瓦裡一人抓住他一隻手, 將其從手肘扭轉, 壓在哈桑背後。 阿塞夫站在他們上方, 用雪靴的後跟踩著哈桑的脖子後面。

“你爸爸不會發現。 ”阿塞夫說, “給這頭無禮的蠢驢一點教訓, 跟犯罪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 ”瓦裡咕噥著。

“隨便你。 ”阿塞夫說, 他轉向卡莫,“你怎麼說呢?”

“我……好吧……”

“他只是個哈紮拉人。 ”阿塞夫說, 但卡莫把眼睛望向別處。

“好吧, ”阿塞夫不滿地說, “你們這些懦夫, 幫我把他按住就好了。 你們能做到嗎?”

瓦裡和卡莫點點頭, 看上去如釋重負。

阿塞夫在哈桑身後跪倒, 雙手放在哈桑的臀部, 把他光光的屁股抬起。 他一手伸在哈桑背上, 另外一隻手去解開自己的皮帶。 他脫下牛仔褲, 脫掉內褲。 他在哈桑身後擺好位置。 哈桑沒有反抗, 甚至沒有呻吟。他稍稍轉過頭,我瞥見他的臉龐,那逆來順受的神情。

之前我也見過這種神色,這種羔羊的神色。回曆最後一個月的第十天,是為期三天的宰牲節。從這天開始。人們在這一天紀念先知亞伯拉罕為真主犧牲了他的兒子。這一年,爸爸又親手挑選了一隻綿羊,粉白色的綿羊,有著彎彎的黑色耳朵。

我們全部人站在院子裡,哈桑,阿裡,爸爸,還有我。法師背誦經文,轉動他的念珠。爸爸咕噥著,“快了結吧。”他低聲說。他對這分肉的儀式和無止境的禱告感到厭煩。爸爸對宰牲節起源的故事不以為然,就像他對所有宗教事物不以為然一樣。但他尊重宰牲節的風俗,這個風俗要求人們把肉分成三份,一份給家人,一份給朋友,一份給窮人。每年爸爸都會把肉全給窮人。“有錢人已經足夠肥了。”他說。

法師完成了禱告。謝天謝地。他拿起一柄刀鋒長長的菜刀。風俗要求不能讓綿羊看見刀。阿裡喂給綿羊一塊方糖——這也是風俗,讓死亡變得甜蜜些。那羊伸腳亂踢,但不是太激烈。法師抓住它的下巴,刀鋒在它脖子上一割。

就在他精熟的刀法施加在綿羊喉嚨之上的前一刻,我看見了羊的眼睛。好幾個星期,我總是在夢裡見到那雙眼睛。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每年都要在院子裡觀看這個儀式,即使草地上的血污消退得不見痕跡,我的噩夢仍會繼續。但我總是去看。我去看,是為了那只動物眼裡無可奈何的神色。荒唐的是,我竟然想像它能理解。我想像它知道,那迫在眉睫的厄運,是為了某個崇高的目的……

我停止了觀看,轉身離開那條小巷。有種溫熱的東西從我手腕流淌下來。我眨眨眼,看見自己依舊咬著拳頭,咬得很緊,從指節間滲出血來。我意識到還有別的東西。我在流淚。就從剛才那個屋角,傳來阿塞夫倉促而有節奏的呻吟。

我仍有最後的機會可以作決定,一個決定我將成為何等人物的最後機會。我可以沖進小巷,為哈桑挺身而出——就像他過去無數次為我挺身而出那樣——接受一切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後果。或者我可以跑開。

結果,我跑開了。

我逃跑,因為我是懦夫。我害怕阿塞夫,害怕他折磨我。我害怕受到傷害。我轉身離開小巷、離開哈桑的時候,心裡這樣對自己說。我試圖讓自己這麼認為。說真的,我寧願相信自己是出於軟弱,因為另外的答案,我逃跑的真正原因,是覺得阿塞夫說得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免費的。為了贏回爸爸,也許哈桑只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是我必須宰割的羔羊。這是個公平的代價嗎?我還來不及抑止,答案就從意識中冒出來:他只是個哈紮拉人,不是嗎?

我沿著來路跑回去,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市場。我跌撞上一家小店鋪,斜倚著那緊閉的推門。我站在那兒,氣喘吁吁,汗水直流,希望事情並沒有變成這個樣子。

約莫隔了十五分鐘,我聽到人聲,還有腳步聲。我躲在那家小店,望著阿塞夫和那兩個人走過,笑聲飄過空蕩蕩的過道。我強迫自己再等十分鐘。然後我走回到那條和冰封的小溪平行、滿是車痕的小巷。我在昏暗的光芒中眯起眼睛,看見哈桑慢慢朝我走來。在河邊一棵光禿禿的樺樹下,我和他相遇。

他手裡拿著那只藍風箏,那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東西。時至今日,我無法扯謊說自己當時沒有查看風箏是否有什麼裂痕。他的長袍前方沾滿泥土,襯衣領子下麵開裂。他站著,雙腿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倒下。接著他站穩了,把風箏遞給我。

“你到哪裡去了?我在找你。”我艱難地說,仿佛在吞嚼一塊石頭。

哈桑伸手用衣袖擦擦臉,抹去眼淚和鼻涕。我等待他開口,但我們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在消逝的天光中。我很感謝夜幕降臨,遮住了哈桑的臉,也掩蓋了我的面龐。我很高興我不用看著他的眼睛。他知道我知道嗎?如果他知道,我能從他眼裡看到什麼呢?埋怨?恥辱?或者,願真主制止,我最怕看到的:真誠的奉獻。所有這些裡,那是我最不願看到的。

他開始說些什麼,但他有點哽咽。他閉上嘴巴,張開,又閉上,往後退了一步,擦擦他的臉。就在當時,我幾乎就要和哈桑談論起在小巷裡頭發生的事情來。我原以為他會痛哭流涕,但,謝天謝地,他沒有,而我假裝沒有聽到他喉嚨的哽咽。就像我假裝沒有看到他褲子後面深色的污漬一樣。也假裝沒有看到從他雙腿之間滴下的血滴,它們滴下來,將雪地染成黑色。

“老爺會擔心的。”他就說了這麼一句。他轉過頭,蹣跚著走開。

甚至沒有呻吟。他稍稍轉過頭,我瞥見他的臉龐,那逆來順受的神情。

之前我也見過這種神色,這種羔羊的神色。回曆最後一個月的第十天,是為期三天的宰牲節。從這天開始。人們在這一天紀念先知亞伯拉罕為真主犧牲了他的兒子。這一年,爸爸又親手挑選了一隻綿羊,粉白色的綿羊,有著彎彎的黑色耳朵。

我們全部人站在院子裡,哈桑,阿裡,爸爸,還有我。法師背誦經文,轉動他的念珠。爸爸咕噥著,“快了結吧。”他低聲說。他對這分肉的儀式和無止境的禱告感到厭煩。爸爸對宰牲節起源的故事不以為然,就像他對所有宗教事物不以為然一樣。但他尊重宰牲節的風俗,這個風俗要求人們把肉分成三份,一份給家人,一份給朋友,一份給窮人。每年爸爸都會把肉全給窮人。“有錢人已經足夠肥了。”他說。

法師完成了禱告。謝天謝地。他拿起一柄刀鋒長長的菜刀。風俗要求不能讓綿羊看見刀。阿裡喂給綿羊一塊方糖——這也是風俗,讓死亡變得甜蜜些。那羊伸腳亂踢,但不是太激烈。法師抓住它的下巴,刀鋒在它脖子上一割。

就在他精熟的刀法施加在綿羊喉嚨之上的前一刻,我看見了羊的眼睛。好幾個星期,我總是在夢裡見到那雙眼睛。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每年都要在院子裡觀看這個儀式,即使草地上的血污消退得不見痕跡,我的噩夢仍會繼續。但我總是去看。我去看,是為了那只動物眼裡無可奈何的神色。荒唐的是,我竟然想像它能理解。我想像它知道,那迫在眉睫的厄運,是為了某個崇高的目的……

我停止了觀看,轉身離開那條小巷。有種溫熱的東西從我手腕流淌下來。我眨眨眼,看見自己依舊咬著拳頭,咬得很緊,從指節間滲出血來。我意識到還有別的東西。我在流淚。就從剛才那個屋角,傳來阿塞夫倉促而有節奏的呻吟。

我仍有最後的機會可以作決定,一個決定我將成為何等人物的最後機會。我可以沖進小巷,為哈桑挺身而出——就像他過去無數次為我挺身而出那樣——接受一切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後果。或者我可以跑開。

結果,我跑開了。

我逃跑,因為我是懦夫。我害怕阿塞夫,害怕他折磨我。我害怕受到傷害。我轉身離開小巷、離開哈桑的時候,心裡這樣對自己說。我試圖讓自己這麼認為。說真的,我寧願相信自己是出於軟弱,因為另外的答案,我逃跑的真正原因,是覺得阿塞夫說得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免費的。為了贏回爸爸,也許哈桑只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是我必須宰割的羔羊。這是個公平的代價嗎?我還來不及抑止,答案就從意識中冒出來:他只是個哈紮拉人,不是嗎?

我沿著來路跑回去,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市場。我跌撞上一家小店鋪,斜倚著那緊閉的推門。我站在那兒,氣喘吁吁,汗水直流,希望事情並沒有變成這個樣子。

約莫隔了十五分鐘,我聽到人聲,還有腳步聲。我躲在那家小店,望著阿塞夫和那兩個人走過,笑聲飄過空蕩蕩的過道。我強迫自己再等十分鐘。然後我走回到那條和冰封的小溪平行、滿是車痕的小巷。我在昏暗的光芒中眯起眼睛,看見哈桑慢慢朝我走來。在河邊一棵光禿禿的樺樹下,我和他相遇。

他手裡拿著那只藍風箏,那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東西。時至今日,我無法扯謊說自己當時沒有查看風箏是否有什麼裂痕。他的長袍前方沾滿泥土,襯衣領子下麵開裂。他站著,雙腿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倒下。接著他站穩了,把風箏遞給我。

“你到哪裡去了?我在找你。”我艱難地說,仿佛在吞嚼一塊石頭。

哈桑伸手用衣袖擦擦臉,抹去眼淚和鼻涕。我等待他開口,但我們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在消逝的天光中。我很感謝夜幕降臨,遮住了哈桑的臉,也掩蓋了我的面龐。我很高興我不用看著他的眼睛。他知道我知道嗎?如果他知道,我能從他眼裡看到什麼呢?埋怨?恥辱?或者,願真主制止,我最怕看到的:真誠的奉獻。所有這些裡,那是我最不願看到的。

他開始說些什麼,但他有點哽咽。他閉上嘴巴,張開,又閉上,往後退了一步,擦擦他的臉。就在當時,我幾乎就要和哈桑談論起在小巷裡頭發生的事情來。我原以為他會痛哭流涕,但,謝天謝地,他沒有,而我假裝沒有聽到他喉嚨的哽咽。就像我假裝沒有看到他褲子後面深色的污漬一樣。也假裝沒有看到從他雙腿之間滴下的血滴,它們滴下來,將雪地染成黑色。

“老爺會擔心的。”他就說了這麼一句。他轉過頭,蹣跚著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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