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翔
書法中的情感問題,
不是書法家個人的“感情”問題,
而是書法寫什麼的問題。
歷史上的書法家都是文人書法家, 自小就經過了嚴格的書寫規範訓練,
但我們也知道, 並不是所有的古代文人都被稱作書法家, 而且事實上, 也並不是每個古代文人都達到了書法家的水準。 因為, 這其中有一個關鍵的東西, 那就是書寫中必須有那麼一點藝術性, 沒有了這點藝術性, 你寫上十萬個小時也是枉然。
至於什麼是書寫的藝術性?有多少?這個問題要交給書法理論來回答。
情感的表現意味著書法作品中有人格的投影。 當然, 所謂情感表現, 也是容易誤解的東西。 人人都有情感, 怎麼書法家寫字就是情感表現, 非書法家寫字就不是情感表現呢?比方說, 現在俗稱的那種“老幹部體”,
中國古代的書法家, 很早就意識到了書法作品中的情感問題。 漢代的崔瑗在《草書勢》中說:“獸跂鳥跱, 志在飛移;狡兔暴駭, 將奔未馳······畜怒怫鬱, 放逸後奇。 或淩邃惴栗, 若據高臨危。 ”崔瑗在書法作品中發現了書法對自然的移情作用,
我想, 根本的原因, 顏真卿之所以能寫出《祭侄稿》, 首先在於他有著成熟的、高品味的書法風格, 這種風格是能夠在不同的精神狀態下表現出來的, 換言之,它超越了日常的、普通的特定情感。就此而言,克萊夫·貝爾的理論對於闡釋書法的無疑是有效的------顏真卿作品,即便是《祭侄稿》也是基於對“藝術情感”的表現。
值得注意的還有,單單從上面引述的《書譜》中的那段話,也容易很誤解孫過庭,這種誤解是由對文體修辭的誤解所引起的。孫過庭羅列那麼多情感類型,並不是要在作品中找到特定日常情感與特定作品的對應關係,而是要強調一個偉大書法家所具有的廣闊的精神世界,以及對藝術形式的豐富感受力。他的結論在於後面這幾句話:“豈知情動形言,取會風騷之意;陽舒陰慘,本乎天地之心。”偉大的書法家“寫心”是“本乎天地之心”,而不僅僅是像普通人那樣“來了情緒”。這讓我想起克羅齊的說法,“藝術和有用、快感、痛感之類的東西無緣”,藝術情感不是來自日常的的特定情感,而恰恰是來自於與這些特定情感相區別的東西。克羅齊認為,藝術的情感是一種“直覺”,而直覺是“心靈的綜合作用”。
晚于孫過庭的韓愈,在《送高閑上人序》中所指出的,同樣也是一種“心靈的綜合作用”,他說:“往時張旭善草書,不治他技。喜怒窘窮,憂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有動於心,必於草書焉發之。觀於物,見山水崖谷,鳥獸蟲魚,草木花實,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霹靂,歌舞戰鬥,天地事物之變,可喜可愕,一寓於書。”張旭的草書之所以偉大,並不是他善於將特定的日常情感通過特定的書法意象或特定的書法形式表現出來,而在於他的感知世界的廣闊無垠。這也印證了克羅齊的另一個說法:所謂“天才”,並不是因為他的對事物的感受和普通人有質的不同,而是有量的不同。天才也是人,他和普通人的區別在於,他感受的領域更寬廣,感受力更豐富。
如此一來,我們也就回到了一個在書法界容易達成共識的問題上:對藝術家來說,他的情感,他的感受力,首先是因藝術而發。而對書法家來說,他的審美情感是由傳統訓練出來的-------也許是卑之無甚高論,面對千萬人臨習的字帖,你是否有敏銳的、獨到的感受力?這種感受力是區分藝術家與非藝術家的東西,即你是否能超越一般的臨帖,而成為一個藝術發現者,這種發現的能力,是書法成就的基礎。
換言之,它超越了日常的、普通的特定情感。就此而言,克萊夫·貝爾的理論對於闡釋書法的無疑是有效的------顏真卿作品,即便是《祭侄稿》也是基於對“藝術情感”的表現。值得注意的還有,單單從上面引述的《書譜》中的那段話,也容易很誤解孫過庭,這種誤解是由對文體修辭的誤解所引起的。孫過庭羅列那麼多情感類型,並不是要在作品中找到特定日常情感與特定作品的對應關係,而是要強調一個偉大書法家所具有的廣闊的精神世界,以及對藝術形式的豐富感受力。他的結論在於後面這幾句話:“豈知情動形言,取會風騷之意;陽舒陰慘,本乎天地之心。”偉大的書法家“寫心”是“本乎天地之心”,而不僅僅是像普通人那樣“來了情緒”。這讓我想起克羅齊的說法,“藝術和有用、快感、痛感之類的東西無緣”,藝術情感不是來自日常的的特定情感,而恰恰是來自於與這些特定情感相區別的東西。克羅齊認為,藝術的情感是一種“直覺”,而直覺是“心靈的綜合作用”。
晚于孫過庭的韓愈,在《送高閑上人序》中所指出的,同樣也是一種“心靈的綜合作用”,他說:“往時張旭善草書,不治他技。喜怒窘窮,憂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有動於心,必於草書焉發之。觀於物,見山水崖谷,鳥獸蟲魚,草木花實,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霹靂,歌舞戰鬥,天地事物之變,可喜可愕,一寓於書。”張旭的草書之所以偉大,並不是他善於將特定的日常情感通過特定的書法意象或特定的書法形式表現出來,而在於他的感知世界的廣闊無垠。這也印證了克羅齊的另一個說法:所謂“天才”,並不是因為他的對事物的感受和普通人有質的不同,而是有量的不同。天才也是人,他和普通人的區別在於,他感受的領域更寬廣,感受力更豐富。
如此一來,我們也就回到了一個在書法界容易達成共識的問題上:對藝術家來說,他的情感,他的感受力,首先是因藝術而發。而對書法家來說,他的審美情感是由傳統訓練出來的-------也許是卑之無甚高論,面對千萬人臨習的字帖,你是否有敏銳的、獨到的感受力?這種感受力是區分藝術家與非藝術家的東西,即你是否能超越一般的臨帖,而成為一個藝術發現者,這種發現的能力,是書法成就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