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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廣偉——菜品是有生命的

一款菜肴、一道麵點, 擺在你的面前時, 你看到的就是一盤可食的物質, 吃掉就沒有了, 它沒有生命。 但從歷史的角度看, 它也許存在了幾十年、幾百年, 它是有生命的。 就如同一首歌曲、一幅圖畫可以流傳千百年, 只是菜品的生命狀態不同, 它有“形與魂”之分。 比如清蒸獅子頭, 作為一盤菜, 吃了就沒有了, 是其形的消失, 但這個菜的名稱和製作方法, 依然存在, 能長期延續和複製, 這是其生命之魂。 近看形現形消, 遠看魂在形存;近看有形變無形, 遠看有魂便有形。

菜品的生命體, 是一個食材與技法的組合, 不同的組合構成不同生命。 它們的誕生, 也許是出於食者的靈機一動, 也許是家庭主婦的信手拈來, 也許是大廚師刻意創制, 都是食材和技法的姻緣組合。 它們不僅活在餐桌上, 而且活在食客的心中, 更活在民族的文化中。 回望這些生命的誕生, 偶然大於刻意,

業餘多於職業。

既然有生命, 就有壽數。 中餐現存的2萬個菜品, 我把它們分成五組, 祖宗菜、祖父菜、父輩菜、青年菜、娃娃菜。 祖宗菜是指那些誕生在1000年以前, 且至今依然活在生活中的產品, 如烤肉、烤肉串等, 祖宗菜是四位數的千歲級;祖父菜是指流傳百年以上的產品, 如宮保雞丁、李鴻章雜碎, 祖父菜是三位數的百歲級;父輩菜是指有數十年生命的產品, 如酸菜魚、大盤雞, 父輩菜是兩位數的幾十歲級;青年菜是指十年以內流行的產品, 長壽與否還有待觀察, 如雕爺牛腩、會跳舞的雞, 青年菜是個位數的幾歲級;娃娃菜是指剛剛創新出來的產品, 一歲以下的月娃娃, 生命力非常稚嫩, 娃娃菜是以月來度量的, 是幾個月級。

菜品的生命需要歷史的檢驗。 我認為, 菜品的生命基因有四個:首先, 是它使用的材料和技法都應該是“長壽”的。 鐵鍋菜沒有燒烤菜年紀大, 是因為鐵鍋出現得晚。 古籍中記載的一些菜肴已經在今天的餐桌上不見了, 原因是那些原材料今天已經消失;其次, 它的適應性要強, 能夠適合“廣地消費”、“廣眾消費”, 太小眾的菜品抗社會干擾因素能力弱, 一般不會長壽;第三, 它的組合要穩定, 例如川菜名菜麻婆豆腐, 豆腐搭配上牛肉和辣椒, 這三者堪稱絕配, 才形成了傳承150多年的這道祖父菜;第四, 菜品本身要經歷不斷地微創新。 要想讓菜品的生命之魂經久不衰, 就要根據時代變遷, 不時地調整其形狀姿態, 色澤深淺, 口味鹹淡, 乃至輔料增減,

盛器更替, 以適應客戶的新訴求。 可以這樣說, 沒有微創新, 就沒有持久的菜品生命活力。

說起菜品的生命, 不禁讓我想到了廚師的使命。 目前中餐產品約有2萬種, 這是祖先和前輩傳承下來的, 是中餐業界的幸運和驕傲。 我們常說的繼承, 就是要呵護好這2萬個生命, 讓它活得更長, 活得更好。 實話實說, 儘管我們身邊, 每年、每月、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創新菜誕生, 但它們很難經住時間的檢驗, 曇花一現, 絕大多數都屬於“娃娃菜”。 與其這樣, 還不如踏踏實實地呵護好我們身邊那些經過時間考驗, 已經傳承了幾十年、幾百年、上千年的菜品。

有些廚師喜歡創作新品, 喜歡天天“生”孩子, 但生下的卻全都是“早夭兒”, 這豈不成了傻瓜孕婦?其實廚師的職責首先是做好保姆、做好守護者,

給那些祖宗菜、祖父菜、父輩菜、青年菜掃去灰塵, 擦亮臉頰, 穿件新衣, 換個髮型等。 在傳承、呵護的同時, 不斷地調整, 不斷微創新, 讓它們跟上時代, 適應當今食客的胃口和喜好, 努力賦予它們更長久的壽數。

菜品是有生命的, 生命是有長短的, 呵護好我們身邊的長壽菜, 為它們注入新的活力, 是當代廚師的一項重大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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