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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湧動四十年悲情:李鴻章“師夷長技”,梁啟超哀其所遇

1853年, 時年30歲, 正在京城為翰林院編修的李鴻章投筆從戎, 回到家鄉安徽參加鎮壓太平軍的團練。 但五年下來, 一心想建功立業的李鴻章卻屢受挫敗, 不能不頓生“昨夢封侯今已非”之歎, 以“書劍飄零舊酒徒”自嘲。 無奈之中, 他經人介紹加入曾國藩幕府, 成為曾的私人幕僚。 正是在曾氏幕府, 他的才幹深得曾國藩賞識, 終於在1861年底受曾氏之命回鄉組建“淮軍”, 保衛上海。

近代中國的歷史大勢證明, “華洋雜處”的上海在近代中國的地位越來越重要;“洋人”在中國政治中起的作用也越來越重要。 誰掌控上海, 誰就財大氣粗;誰能與“洋人”打交道,

誰就舉足輕重。 正是在保衛上海的過程中, 李鴻章開始了與“洋人”打交道的漫長生涯, 也因此他後來才能在政壇上超過“湘系”成為近代中國最重要的大臣。 組建淮軍時, 他開始經營自己的政治力量;1862年春夏, 又是在曾氏的舉薦下, 他出任舉足輕重的江蘇巡撫, 從曾國藩的私人幕僚而一躍為清政府的一方大員, 其一生事業由此“隆隆直上”。 三年後, 他就升任兩江總督, 其管轄之區為中國最富庶繁華之地, 是清政府重要財政來源之處。 任職兩江總督不過五年, 他又被任命為有“總督之首”之稱的直隸總督, 旋即兼任北洋通商大臣, 從“地方官”實際參與中央政府外交決策, 甚至漸漸“喧賓奪主”, 儼然成為國家外交全域的主持人。

湘軍?淮軍?軍事近代化的起點

李鴻章組建淮軍, 開始是以湘軍為藍本, 但由於他身處“華洋雜處”的上海, 幾乎日日與“洋兵洋將”打交道, 對西方近代化武器的認識越來越直觀, 也越來越深刻, 不久之後, 便在許多方面開始更多地學習西方,

引進西方武器, 甚至用西法操練淮軍。

在具體主持“華洋會剿”太平天國的過程中, 他真切地感受到西方武器的威力, 決定“師夷之長技”以“自強”。 在1862年4月他抵達上海不久, 初次看到西方武器的威力就讓他眼界大開, 歎為觀止。 在給曾國藩的信中他感歎親眼看到英法軍隊“防衛”上海與太平軍作戰的情形:“洋兵數千, 槍炮併發, 其落地開花炸彈真神技也!”他認為要鎮壓太平軍也“惟有多用西洋軍火以制之”, 於是決心“講求洋器”, 積極設法盡可能以西式武器武裝淮軍。

但當時“講求洋器”仍是駭人之舉, 要大規模引進西方武器遇到了巨大阻力, 甚至一貫講求“變通”“致用”, 並不保守的曾國藩由於此時對“洋槍火炮”的認識有限,

也對李的做法不以為然, 去信勸阻, 認為帶兵治軍在“人”而不在“器”。 由此, 可見所遇阻力之強大。 對此, 李鴻章在覆信中一方面對“師門”表示尊重, 承認“用兵在人不在器, 自是至論”, 另一方面又表示“鴻章嘗往英法提督兵船, 見其大炮之精純, 子藥之細巧, 器械之鮮明, 隊伍之雄整, 實非中國所能及。 其陸軍雖非所長, 而每攻城劫營, 各項軍火皆中土所無, 即浮橋雲梯炮臺, 別具精工妙用, 亦未曾見。 ”他還以“賊亦徒震於炸炮之名”說明洋槍洋炮的厲害, 然後向曾表明心跡:“鴻章亦豈敢崇信邪教, 求利益於我。 惟深以中國軍器遠遜外洋為恥, 日戒諭將士, 虛心忍辱, 學得西人一二秘法, 期有增益而能戰之。 ”“若駐上海久而不能資取洋人長技,
咎悔多矣!”可見他學習西方先進技術的態度比曾國藩更為堅決。

李鴻章此時以西法治淮軍的具體步驟是先購買外國槍炮, 雖然經費緊張卻不惜重金、想方設法求購較為先進的武器。 1862年6月, 他的部將程學啟組建了一支有百余支來福槍的洋槍隊, 到當年9月淮軍各營就有來福槍一萬余支。到1863年5月,隨著淮軍的急劇擴張,竟有來福槍一萬支以上,並有許多門能發射26磅炮彈的大炮。為了讓官兵儘快學會操作先進武器,他還高薪聘請一些外國軍官到淮軍教習,教演使用洋槍洋炮。除了用西式武器裝備淮軍,他還聘請外國軍官按“西法”操練軍隊,一些口令都按音譯成中文,如“前進”就按英語“forward march”音譯成“發威馬齊”。

引進近代化武器,自然而然會導致軍制的近代化。淮軍本來是以湘軍為師,但不久就以外國雇傭兵“常勝軍”為師,學習現代軍事操練和戰法,在現代兵器裝備和現代軍事訓練方面迅速超過湘軍。在中國軍隊近代化的道路上,淮軍引進西方武器、以西法操練,是極為重要的一步。一種觀點認為,中國軍隊的近代化轉型應以曾國藩的湘軍最先使用近代武器為標誌;另一種觀點認為,僅使用近代武器並不能成為軍事近代化標誌,軍事近代化標誌是不僅使用近代武器,更重要的是近代化軍事訓練、編制。以此為標誌,中國軍事近代化的起點是李鴻章的淮軍,雖然這種改變直到甲午戰爭前都未完成,但畢竟是起點。總之,無論是湘是淮,李鴻章無疑都是軍事近代化的重要人物。

引進洋槍洋炮之後,一個自然的邏輯就是造槍造炮,引進大機器生產。然而,造輪船、架電線、修鐵路、開煤礦等各類“洋務”無不引起激烈爭論,遇到強烈反對和巨大阻力。

在反對聲中,科學技術被頑固派說成是破壞儒家倫理道德的“奇技淫巧”,而儒學綱常是“立國之本”,所以引進科技自然便是破壞“國本”。這就不僅僅是“數典忘祖”,而是“認賊作父”。在屢遭列強侵淩的近代中國,這種指責最能煽起民情民意,使真正有利於富強的措施難以施行。在這種強大的阻力面前,想將大機器引入中國者,不僅要有相當的權力,還要有謀略與韌性。曾、左、李,皆是此等人物。李鴻章引進電報,從提出到得到朝廷批准,用了十二年;修建鐵路,從提出到朝廷批准,足足用了十七年。

艱難的“師夷”歷程,抵制中前行

近代大機器生產的引進、近代通訊與交通的興起,為中國隨後的近代化、現代化打下了重要的物質基礎。包括李鴻章在內的洋務派,還為中國近代化、現代化打下了重要的知識基礎,這是中國知識的光譜開始發生重要的、現代性轉型的必要基礎。

近代中國要“師夷長技”,引進現代機器、鐵路、通訊等設施,自然要學習外語和聲光電化等自然科學知識,培養這方面人才。但中國傳統是“形而上者為之道,形而下者為之器”,只有苦讀聖賢經典、尋章摘句、參加科舉考試獲得功名才是“正途”,而“技術”一直被視為“雕蟲小技”甚至是“奇技淫巧”。換句話說,在中國傳統知識譜系中,只有儒學經典是至高無上的,自然科學知識的地位極低,幾乎不被看作一種“合法”的知識。

要洋務自強就無法避免這類知識,所以李鴻章等洋務派辦的學校、翻譯館開始教授、傳播自然科學知識。李鴻章參與創辦的江南機器製造總局,翻譯了大量的數、理、化等自然科學著作,對新知識的傳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這些新知識,當時籠統地稱之為“西學”。洋務派曾經想讓聲光電化等“西學”成為科舉考試的內容,但遭到強烈抵制而未成功。

甲午戰爭後,慘敗於千百年來以中國為師、為國人所輕視的蕞爾小國,使國人大受刺激,讀書人開始普遍講求來自西方的聲光電化知識,開始向日本那樣講求西學,社會風氣有較大變化。各地讀書人紛紛組織各種學會,探討來自西方的各種新知,從政治、法律到聲光電化各學科。

新知識的傳播已無法阻攔。現代中國自然科學知識從“西學”到“新學”或“通藝”,再到後來的“科學”這種名稱之變實即“身份之變”,表明從開始僅認其為一種“地方性知識”——“西學”,最終十分被動地承認它為一種“普適性知識”——“新學”“通藝”,再到20世紀初年的“科學”,這是一個曲折艱難的歷程。此後,外來的科學知識在中國知識譜系中一直具有崇高的地位,已經內化為中國自身的知識,並且被提到“科教興國”的高度。包括李鴻章在內的洋務派的破冰之功,不可磨滅。

《悲情宰相:李鴻章傳》新星出版社

1901年11月初,李鴻章作為“大清國”的全權代表與佔領都城北京的“八國”談判、簽訂完《辛丑合約》即遽爾長逝。兩個月後,流亡海外的梁啟超即寫出《李鴻章傳》,這是第一本李鴻章傳記。此書又名《中國四十年來大事記》,誠如梁所說:“四十年來,中國大事,幾無一不與李鴻章有關係”“李鴻章為中國近四十年第一流緊要人物,讀中國近世史者,勢不得不口李鴻章。”同時梁啟超還發出慨歎:雖然李鴻章“負謗於中國甚矣”,他卻不隨流俗成見,而是實事求是,客觀評價其功過是非,得出了“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昔李鴻章之識,吾悲李鴻章之遇”的結論與喟歎。他希望,若李鴻章地下有知,能“微笑於地下曰:孺子知我”。

到當年9月淮軍各營就有來福槍一萬余支。到1863年5月,隨著淮軍的急劇擴張,竟有來福槍一萬支以上,並有許多門能發射26磅炮彈的大炮。為了讓官兵儘快學會操作先進武器,他還高薪聘請一些外國軍官到淮軍教習,教演使用洋槍洋炮。除了用西式武器裝備淮軍,他還聘請外國軍官按“西法”操練軍隊,一些口令都按音譯成中文,如“前進”就按英語“forward march”音譯成“發威馬齊”。

引進近代化武器,自然而然會導致軍制的近代化。淮軍本來是以湘軍為師,但不久就以外國雇傭兵“常勝軍”為師,學習現代軍事操練和戰法,在現代兵器裝備和現代軍事訓練方面迅速超過湘軍。在中國軍隊近代化的道路上,淮軍引進西方武器、以西法操練,是極為重要的一步。一種觀點認為,中國軍隊的近代化轉型應以曾國藩的湘軍最先使用近代武器為標誌;另一種觀點認為,僅使用近代武器並不能成為軍事近代化標誌,軍事近代化標誌是不僅使用近代武器,更重要的是近代化軍事訓練、編制。以此為標誌,中國軍事近代化的起點是李鴻章的淮軍,雖然這種改變直到甲午戰爭前都未完成,但畢竟是起點。總之,無論是湘是淮,李鴻章無疑都是軍事近代化的重要人物。

引進洋槍洋炮之後,一個自然的邏輯就是造槍造炮,引進大機器生產。然而,造輪船、架電線、修鐵路、開煤礦等各類“洋務”無不引起激烈爭論,遇到強烈反對和巨大阻力。

在反對聲中,科學技術被頑固派說成是破壞儒家倫理道德的“奇技淫巧”,而儒學綱常是“立國之本”,所以引進科技自然便是破壞“國本”。這就不僅僅是“數典忘祖”,而是“認賊作父”。在屢遭列強侵淩的近代中國,這種指責最能煽起民情民意,使真正有利於富強的措施難以施行。在這種強大的阻力面前,想將大機器引入中國者,不僅要有相當的權力,還要有謀略與韌性。曾、左、李,皆是此等人物。李鴻章引進電報,從提出到得到朝廷批准,用了十二年;修建鐵路,從提出到朝廷批准,足足用了十七年。

艱難的“師夷”歷程,抵制中前行

近代大機器生產的引進、近代通訊與交通的興起,為中國隨後的近代化、現代化打下了重要的物質基礎。包括李鴻章在內的洋務派,還為中國近代化、現代化打下了重要的知識基礎,這是中國知識的光譜開始發生重要的、現代性轉型的必要基礎。

近代中國要“師夷長技”,引進現代機器、鐵路、通訊等設施,自然要學習外語和聲光電化等自然科學知識,培養這方面人才。但中國傳統是“形而上者為之道,形而下者為之器”,只有苦讀聖賢經典、尋章摘句、參加科舉考試獲得功名才是“正途”,而“技術”一直被視為“雕蟲小技”甚至是“奇技淫巧”。換句話說,在中國傳統知識譜系中,只有儒學經典是至高無上的,自然科學知識的地位極低,幾乎不被看作一種“合法”的知識。

要洋務自強就無法避免這類知識,所以李鴻章等洋務派辦的學校、翻譯館開始教授、傳播自然科學知識。李鴻章參與創辦的江南機器製造總局,翻譯了大量的數、理、化等自然科學著作,對新知識的傳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這些新知識,當時籠統地稱之為“西學”。洋務派曾經想讓聲光電化等“西學”成為科舉考試的內容,但遭到強烈抵制而未成功。

甲午戰爭後,慘敗於千百年來以中國為師、為國人所輕視的蕞爾小國,使國人大受刺激,讀書人開始普遍講求來自西方的聲光電化知識,開始向日本那樣講求西學,社會風氣有較大變化。各地讀書人紛紛組織各種學會,探討來自西方的各種新知,從政治、法律到聲光電化各學科。

新知識的傳播已無法阻攔。現代中國自然科學知識從“西學”到“新學”或“通藝”,再到後來的“科學”這種名稱之變實即“身份之變”,表明從開始僅認其為一種“地方性知識”——“西學”,最終十分被動地承認它為一種“普適性知識”——“新學”“通藝”,再到20世紀初年的“科學”,這是一個曲折艱難的歷程。此後,外來的科學知識在中國知識譜系中一直具有崇高的地位,已經內化為中國自身的知識,並且被提到“科教興國”的高度。包括李鴻章在內的洋務派的破冰之功,不可磨滅。

《悲情宰相:李鴻章傳》新星出版社

1901年11月初,李鴻章作為“大清國”的全權代表與佔領都城北京的“八國”談判、簽訂完《辛丑合約》即遽爾長逝。兩個月後,流亡海外的梁啟超即寫出《李鴻章傳》,這是第一本李鴻章傳記。此書又名《中國四十年來大事記》,誠如梁所說:“四十年來,中國大事,幾無一不與李鴻章有關係”“李鴻章為中國近四十年第一流緊要人物,讀中國近世史者,勢不得不口李鴻章。”同時梁啟超還發出慨歎:雖然李鴻章“負謗於中國甚矣”,他卻不隨流俗成見,而是實事求是,客觀評價其功過是非,得出了“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昔李鴻章之識,吾悲李鴻章之遇”的結論與喟歎。他希望,若李鴻章地下有知,能“微笑於地下曰:孺子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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