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瑉(湖北)
對於現在的生活來說, 鮮見有油渣滓這個詞了。 可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 油渣滓就是那個時代的“海鮮”, 珍貴而又稀少。
進入冬天, 就有人家開始張羅著殺豬了。 沒等豬肉冷卻, 就將還冒著熱氣的豬油放進鍋裡, 開始煸豬油。 煸豬油, 就是過春節的前奏曲。
每每此時, 灶台邊總是圍著大大小小的孩子, 目不轉睛地望著母親翻炒著肥肥的豬油。 “媽, 給我一塊嘛!”母親拗不過孩子的糾纏, 用鍋鏟尋一個小塊的, 遞給灶台邊的孩子。 孩子抓起一個, 管它燙不燙, 扔進嘴裡, “哢嚓哢嚓”, 幾下就下肚了, 任滿嘴流油,
想起來小時候, 母親熬豬油時, 我都會寸步不離地堅守在鍋旁。 一邊聞著炸出來的豬油香味, 一邊吃著又香又脆的豬油渣滓。 那種美妙滋味, 很難準確地用詞語來表達, 好像一年的幸福與滿足, 都在那一咬就出油的油渣滓裡面。
年豬肉的豬油不是一次就熬完了。 母親會用鹽醃好, 掛在柴火壟上熏炕, 直到變成淡黃色。 那樣, 就可以很長時間不變質。
隔一段時間, 母親就會切一塊下來, 在鍋裡熬油。 熬過的油渣, 母親總是變著花樣做油渣菜, 而不是讓我光吃油渣。 豆豉炒油渣、青椒炒油渣、油渣土豆湯, 做得最多的還是油渣炒飯。
特別是秋收時節, 年豬肉早吃光了, 就連豬油也所剩無幾。 割稻子是重活, 天天要天黑好久才能收工。
上學時, 村裡集中勞力修河堤。 一名副支書生病了, 炊事員給他炒了一碗油渣飯, 他端起來吃了一口, 說怎麼是油渣飯, 放下就不吃了。 他嚴厲批評了炊事員, 說不能搞特殊化, 還把一碗油渣飯分給了十幾個工友。
那時, 學校都有文藝宣傳隊。 會作曲寫詞的班主任謝老師, 根據這件事寫了一齣戲, 就叫《一碗油渣飯》。
那個時候, 只有在殺年豬後的一段很短時間, 早上上學才能吃到油渣飯。 母親把油渣剁碎, 與米飯一起炒, 再加一小勺豆瓣醬, 炒出來一粒粒噴香噴香的油渣飯。
後來, 生活慢慢變得好起來, 當教師的父親偶爾也會帶一塊豬油回來, 為的是我們能夠經常有油渣飯吃。 我們兄弟姐妹多, 為了能多吃幾天, 父親說早上每人只能夾兩塊拌飯吃。
於是, 我們每個人都咬一小口油渣, 吃一大口飯, 你看著他碗裡, 他看著我碗裡……每次最後飯吃完了, 都還剩下一塊油渣滓。 那時, 油渣拌飯就是我們最豐盛的早餐。
時光荏苒, 幾十年過去了,
嘎嘣脆的油渣滓, 你還記得它的滋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