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美食>正文

豆瓣日記: 醬油與丁書記

本文作者“湖湖湖湖湖湖湖”, 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我的廚藝不佳, 大半大約是因為維吾爾家常菜入門門檻太高。

拉條子, 配菜就是羊肉炒時蔬,

講「時蔬」洋氣了, 實際操作中就是土豆白菜, 胡蘿蔔土豆, 白菜胡蘿蔔, 加番茄或蕃茄醬。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蘑菇和豆腐應該是很貴的東西, 因為家裡只是極偶爾吃。 )所以澆頭部分沒什麼難的, 我從比灶台高點之後就能參與, 「參與」麼也就是幫著拿鏟子翻翻。

拉條子的技術體現在, 拉條子, 是吧。

和麵, 面要軟硬合適, 硬了拉不開, 軟了沒嚼頭。

醒, 醒好了做面劑子, 面劑子搓細, 抹菜油, 齊齊盤在和麵的不銹鋼盆裡, 讓面再休息。

鍋裡水開了, 面劑子休息舒坦了, 表演開始。

找到面劑子的頭, 揪起來, 兩手配合一邊把面抻細抻長, 一邊把抻好的部分甩在抹了菜油的案板上。

非常寫意地甩好一個或兩個劑子, 在案板上是小堆新鮮勁道油汪汪的細麵條,

一手拎起麵條的一端, 另一手順勢抄起來, 像整理毛線一樣, 把這根長麵條交替撐在兩隻手上。

撐好後兩手向兩側微微用力, 同時向下甩, 把麵條摔在案板上, 摔三四次, 丟入滾水鍋中, 用筷子攪開。

特別細緻的手藝活兒, 我做不好, 以上任何一步都隨時斷面, 煮出來可以直接去炒個二截子炒麵了。

我從小牙不好, 家里拉條子太勁道, 我嚼起來費勁, 因此也並不十分想。

印象深刻的是並不常吃的蘑菇豆腐。 我至今對蘑菇豆腐有昂貴、稀罕的聯想, 即便我已經知道它們不昂貴、不稀罕, 但吃起來還是會條件反射地高興。

而我們家不吃蘑菇豆腐不是因為這玩意貴, 不貴, 就算在新疆也不貴。

是因為不會做。

我父母的成長經歷裡沒有這些東西。 他們吃饢、羊肉、皮芽子、土豆胡蘿蔔白菜長大, 他們瞭解這些東西, 所以做這些東西。 而蘑菇豆腐, 雖然實際上也是隨手可得、價格便宜、怎麼做都不會難吃, 但他們的日常生活裡, 就是沒有蘑菇豆腐的位置。

後來在北京上學, 發現豆腐是敷衍的食堂菜裡最常見的食材, 每日白生生淡而無味與大白菜燉在一起, 與平蘑燉在一起, 與粉條燉在一起, 被懶洋洋的食堂小妹大勺大勺打在飯盒裡, 只要幾毛錢。

在家的時候很少外食, 最常見的外食是婚宴了, 會見到家裡從來不做的食物, 比如木耳, 再比如魚。 (直到工作好幾年後跟福建室友合租, 我才第一次發現原來魚蝦蟹貝可以是每天都在用的食材。

)(不記得這種場合有過大盤雞, 那時怕還上不得檯面的。 )

魚是大件事, 在宴席作為壓軸鄭重地上桌。 然而那是什麼魚啊, 最普通的大鯉魚, 土腥味被濃油重醬蓋蓋好, 吃一口要摘很久的刺, 但也很寶貝地吃。

再有「外食」就是去父母的朋友家做客, 先很寶貝地吃一根香蕉, 這玩意是真貴。

大人聊天, 小孩瞎玩, 突然想去炒個雞蛋吃, 跑去廚房折騰起來。 一會兒男主人來視察, 爽快指出, 你們這個油放少了嘛, 炒不好了, 來加點醬油。 跟你們講啊, 這個炒菜到一半嘛發現油少了怎麼辦呢?不能加油, 炒一半加油就有生油味, 要加醬油, 這個醬油嘛也是一種油, 誒, 加進去, 就可以。

結果就是我至今不會用醬油, 當然醬油的原理,

功能, 我懂, 跟著菜譜, 三杯雞, 對吧, 也會用, 但在灶臺上讓我自己炒個菜, 我的預設功能表裡沒有醬油。

更別提料酒了, 至今搞不懂。

我的預設菜單, 除了作為拉條子、揪片子、米飯等的萬能配菜的羊肉炒時蔬, 我家還會炒的菜差不多就是倆:胡蘿蔔土豆大白菜絲, 和大白菜炒羊肝。

首先這個胡蘿蔔土豆大白菜絲, 和羊肉丁時蔬是很不一樣的, 雖然大部分時候原料看起來一模一樣, 但前者是切絲, 這就是家裡很少用的技術了。 我是在小學勞動技術課上, 學到了切菜搭配的技巧, 簡而言之就是絲配絲、丁配丁、片配片, 而我的震驚點是, 蛤?切菜還有不是切小片的切法?

而大白菜炒羊肝裡面的大白菜是人間美味, 但這道菜與本案無關所以不說了。 (而且說起來就好餓的。)

今年搬家到這個番茄比蘋果貴,而蘋果總是比香蕉貴一倍的地方,拖著吃三頓外食就要上火的身體,不得不每天自己下廚了。

鍋不趁手,灶不趁手,刀不趁手,超市里就那麼幾樣菜,也有一半不認識。

好在大白菜還是有的,價錢就不計較了(是真的,在預算表格裡寫「大白菜、番茄:忍著」)。

條件有限,下廚房抓了瞎,只靠腦內預置的菜譜過活,於是在餐桌上創造了一團來自二十年前的家的碎片。

比如胡蘿蔔土豆大白菜絲,胡蘿蔔要炒到過火,恨不能炒出焦糖來,把番茄炒碎,大白菜綿軟,最後軟軟趴趴這麼一大盤,可以空口吃一斤。

我父母,和他們的朋友們,大多是家族裡第一代的城市居民。他們帶著大學裡才學到的漢語,來在了宿舍、單位和菜市場,他們像我現在繞過五顏六色的根莖蔬菜一樣,繞過蘑菇豆腐魚,尋找自己在家裡見過的食物;像我找牛奶(mjölk)卻買到酸牛奶(filmjölk)一樣,望文生義地跟醬油這樣的新鮮玩意周旋。我每天踩在他們三十年前踩在的鞋子裡,切洋蔥。

至於「丁書記」的故事是這樣,我的作業本、課本如果壞了,我媽媽會說「丁書記」能修好,喔所以你們單位還有一個慈祥的老書記,叫丁書記,專門幫大家修本子文件什麼的哈?後來我們家有了自己的丁書記,並不是一個慈祥的大爺,是釘書機啊。

(全文完)

本文作者“湖湖湖湖湖湖湖”,現居北京,目前已發表了16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湖湖湖湖湖湖湖”關注Ta。

(而且說起來就好餓的。)

今年搬家到這個番茄比蘋果貴,而蘋果總是比香蕉貴一倍的地方,拖著吃三頓外食就要上火的身體,不得不每天自己下廚了。

鍋不趁手,灶不趁手,刀不趁手,超市里就那麼幾樣菜,也有一半不認識。

好在大白菜還是有的,價錢就不計較了(是真的,在預算表格裡寫「大白菜、番茄:忍著」)。

條件有限,下廚房抓了瞎,只靠腦內預置的菜譜過活,於是在餐桌上創造了一團來自二十年前的家的碎片。

比如胡蘿蔔土豆大白菜絲,胡蘿蔔要炒到過火,恨不能炒出焦糖來,把番茄炒碎,大白菜綿軟,最後軟軟趴趴這麼一大盤,可以空口吃一斤。

我父母,和他們的朋友們,大多是家族裡第一代的城市居民。他們帶著大學裡才學到的漢語,來在了宿舍、單位和菜市場,他們像我現在繞過五顏六色的根莖蔬菜一樣,繞過蘑菇豆腐魚,尋找自己在家裡見過的食物;像我找牛奶(mjölk)卻買到酸牛奶(filmjölk)一樣,望文生義地跟醬油這樣的新鮮玩意周旋。我每天踩在他們三十年前踩在的鞋子裡,切洋蔥。

至於「丁書記」的故事是這樣,我的作業本、課本如果壞了,我媽媽會說「丁書記」能修好,喔所以你們單位還有一個慈祥的老書記,叫丁書記,專門幫大家修本子文件什麼的哈?後來我們家有了自己的丁書記,並不是一個慈祥的大爺,是釘書機啊。

(全文完)

本文作者“湖湖湖湖湖湖湖”,現居北京,目前已發表了16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湖湖湖湖湖湖湖”關注Ta。

Next Article
喜欢就按个赞吧!!!
点击关闭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