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湖湖湖湖湖湖湖”, 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我的廚藝不佳, 大半大約是因為維吾爾家常菜入門門檻太高。
拉條子, 配菜就是羊肉炒時蔬,
拉條子的技術體現在, 拉條子, 是吧。
和麵, 面要軟硬合適, 硬了拉不開, 軟了沒嚼頭。
醒, 醒好了做面劑子, 面劑子搓細, 抹菜油, 齊齊盤在和麵的不銹鋼盆裡, 讓面再休息。
鍋裡水開了, 面劑子休息舒坦了, 表演開始。
找到面劑子的頭, 揪起來, 兩手配合一邊把面抻細抻長, 一邊把抻好的部分甩在抹了菜油的案板上。
非常寫意地甩好一個或兩個劑子, 在案板上是小堆新鮮勁道油汪汪的細麵條,
撐好後兩手向兩側微微用力, 同時向下甩, 把麵條摔在案板上, 摔三四次, 丟入滾水鍋中, 用筷子攪開。
特別細緻的手藝活兒, 我做不好, 以上任何一步都隨時斷面, 煮出來可以直接去炒個二截子炒麵了。
我從小牙不好, 家里拉條子太勁道, 我嚼起來費勁, 因此也並不十分想。
印象深刻的是並不常吃的蘑菇豆腐。 我至今對蘑菇豆腐有昂貴、稀罕的聯想, 即便我已經知道它們不昂貴、不稀罕, 但吃起來還是會條件反射地高興。
而我們家不吃蘑菇豆腐不是因為這玩意貴, 不貴, 就算在新疆也不貴。
是因為不會做。
我父母的成長經歷裡沒有這些東西。 他們吃饢、羊肉、皮芽子、土豆胡蘿蔔白菜長大, 他們瞭解這些東西, 所以做這些東西。 而蘑菇豆腐, 雖然實際上也是隨手可得、價格便宜、怎麼做都不會難吃, 但他們的日常生活裡, 就是沒有蘑菇豆腐的位置。
後來在北京上學, 發現豆腐是敷衍的食堂菜裡最常見的食材, 每日白生生淡而無味與大白菜燉在一起, 與平蘑燉在一起, 與粉條燉在一起, 被懶洋洋的食堂小妹大勺大勺打在飯盒裡, 只要幾毛錢。
在家的時候很少外食, 最常見的外食是婚宴了, 會見到家裡從來不做的食物, 比如木耳, 再比如魚。 (直到工作好幾年後跟福建室友合租, 我才第一次發現原來魚蝦蟹貝可以是每天都在用的食材。
魚是大件事, 在宴席作為壓軸鄭重地上桌。 然而那是什麼魚啊, 最普通的大鯉魚, 土腥味被濃油重醬蓋蓋好, 吃一口要摘很久的刺, 但也很寶貝地吃。
再有「外食」就是去父母的朋友家做客, 先很寶貝地吃一根香蕉, 這玩意是真貴。
大人聊天, 小孩瞎玩, 突然想去炒個雞蛋吃, 跑去廚房折騰起來。 一會兒男主人來視察, 爽快指出, 你們這個油放少了嘛, 炒不好了, 來加點醬油。 跟你們講啊, 這個炒菜到一半嘛發現油少了怎麼辦呢?不能加油, 炒一半加油就有生油味, 要加醬油, 這個醬油嘛也是一種油, 誒, 加進去, 就可以。
結果就是我至今不會用醬油, 當然醬油的原理,
更別提料酒了, 至今搞不懂。
我的預設菜單, 除了作為拉條子、揪片子、米飯等的萬能配菜的羊肉炒時蔬, 我家還會炒的菜差不多就是倆:胡蘿蔔土豆大白菜絲, 和大白菜炒羊肝。
首先這個胡蘿蔔土豆大白菜絲, 和羊肉丁時蔬是很不一樣的, 雖然大部分時候原料看起來一模一樣, 但前者是切絲, 這就是家裡很少用的技術了。 我是在小學勞動技術課上, 學到了切菜搭配的技巧, 簡而言之就是絲配絲、丁配丁、片配片, 而我的震驚點是, 蛤?切菜還有不是切小片的切法?
而大白菜炒羊肝裡面的大白菜是人間美味, 但這道菜與本案無關所以不說了。 (而且說起來就好餓的。)
今年搬家到這個番茄比蘋果貴,而蘋果總是比香蕉貴一倍的地方,拖著吃三頓外食就要上火的身體,不得不每天自己下廚了。
鍋不趁手,灶不趁手,刀不趁手,超市里就那麼幾樣菜,也有一半不認識。
好在大白菜還是有的,價錢就不計較了(是真的,在預算表格裡寫「大白菜、番茄:忍著」)。
條件有限,下廚房抓了瞎,只靠腦內預置的菜譜過活,於是在餐桌上創造了一團來自二十年前的家的碎片。
比如胡蘿蔔土豆大白菜絲,胡蘿蔔要炒到過火,恨不能炒出焦糖來,把番茄炒碎,大白菜綿軟,最後軟軟趴趴這麼一大盤,可以空口吃一斤。
我父母,和他們的朋友們,大多是家族裡第一代的城市居民。他們帶著大學裡才學到的漢語,來在了宿舍、單位和菜市場,他們像我現在繞過五顏六色的根莖蔬菜一樣,繞過蘑菇豆腐魚,尋找自己在家裡見過的食物;像我找牛奶(mjölk)卻買到酸牛奶(filmjölk)一樣,望文生義地跟醬油這樣的新鮮玩意周旋。我每天踩在他們三十年前踩在的鞋子裡,切洋蔥。
至於「丁書記」的故事是這樣,我的作業本、課本如果壞了,我媽媽會說「丁書記」能修好,喔所以你們單位還有一個慈祥的老書記,叫丁書記,專門幫大家修本子文件什麼的哈?後來我們家有了自己的丁書記,並不是一個慈祥的大爺,是釘書機啊。
(全文完)
本文作者“湖湖湖湖湖湖湖”,現居北京,目前已發表了16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湖湖湖湖湖湖湖”關注Ta。
(而且說起來就好餓的。)今年搬家到這個番茄比蘋果貴,而蘋果總是比香蕉貴一倍的地方,拖著吃三頓外食就要上火的身體,不得不每天自己下廚了。
鍋不趁手,灶不趁手,刀不趁手,超市里就那麼幾樣菜,也有一半不認識。
好在大白菜還是有的,價錢就不計較了(是真的,在預算表格裡寫「大白菜、番茄:忍著」)。
條件有限,下廚房抓了瞎,只靠腦內預置的菜譜過活,於是在餐桌上創造了一團來自二十年前的家的碎片。
比如胡蘿蔔土豆大白菜絲,胡蘿蔔要炒到過火,恨不能炒出焦糖來,把番茄炒碎,大白菜綿軟,最後軟軟趴趴這麼一大盤,可以空口吃一斤。
我父母,和他們的朋友們,大多是家族裡第一代的城市居民。他們帶著大學裡才學到的漢語,來在了宿舍、單位和菜市場,他們像我現在繞過五顏六色的根莖蔬菜一樣,繞過蘑菇豆腐魚,尋找自己在家裡見過的食物;像我找牛奶(mjölk)卻買到酸牛奶(filmjölk)一樣,望文生義地跟醬油這樣的新鮮玩意周旋。我每天踩在他們三十年前踩在的鞋子裡,切洋蔥。
至於「丁書記」的故事是這樣,我的作業本、課本如果壞了,我媽媽會說「丁書記」能修好,喔所以你們單位還有一個慈祥的老書記,叫丁書記,專門幫大家修本子文件什麼的哈?後來我們家有了自己的丁書記,並不是一個慈祥的大爺,是釘書機啊。
(全文完)
本文作者“湖湖湖湖湖湖湖”,現居北京,目前已發表了16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湖湖湖湖湖湖湖”關注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