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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智慧|林語堂談老子:玩世、愚鈍、潛隱

【揚揚導讀】道家思想是中華傳統文化主流之一。 談到道家, 必說到老子。 在儒家之外, 老子帶來了一種更超越的人生智慧, 提供了深邃而清澈的哲學思想, 另辟了一條關於“道”的玄之又玄的“眾妙之門”, 這更使老子籠罩著一種神秘的光環。 如何理解和認識老子的智慧?四川正道文化為你分享, 學貫中西的國學大師林語堂對老子智慧的感悟, 對古代哲學跨越文化的現代解讀, 為你帶來老子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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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最刁慈的“老猾”哲學卻產生了和平、寬容、簡樸和知足的最高理想, 這似乎是矛盾的現象。

這種教訓包括愚笨者的智慧, 隱逸者的利益, 柔弱者的力量, 和真正熟識世故者的簡樸。 中國的藝術本身, 和它那詩意的幻象以及對樵夫漁父的簡樸生活的讚頌, 是不能脫離這種哲學而存在。 中國和平主義的根源, 就是情願忍受暫時的失敗, 靜待時機, 相信在天地萬物的體系中, 在大自然動力和反動力的規律運行之下, 沒有一個人能永遠占著便宜, 也沒有一個人始終做“傻子”。

大巧若拙, 大辯若訥。 躁勝寒, 靜勝熱, 清靜為天下正。 (《老子·道德經》下同)

我們既然知道, 依大自然的規律, 沒有一個人能夠永遠占著便宜, 也沒有一個人始終做傻瓜, 所以, 其自然的結論是:競爭是徒勞的。 老子曰:“聖人夫唯不爭, 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又曰:“強梁者不得其死, 吾將以為教父。 ”當今的作家也可加上一句話:“世間如果有獨裁者能不靠密探的衛護, 我情願做他的黨徒。 ”因此, 老子曰:“天下有道, 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 戎馬生於郊。 ”

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 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 是謂不爭之德, 是謂用人之力, 是謂配天古之極。

動力與反動力的規律, 便造成了以暴力對付暴力的局勢:

以道佐人主者, 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師之所處, 荊棘生焉。 大軍之後, 必有凶年。 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 果而勿強;物壯則老。 是謂不道, 不道早已。

我覺得如果老子當時被邀請去擔任凡爾賽會議的主席, 今日一定不會產生一個希特勒。

希特勒自以為他在政治上稱霸之速, 證明他得到“上帝的庇佑”。 但我以為這件事還要簡單, 他是得到克裡蒙梭(Clemenceau)的神魂的庇佑。 中國的和平主義不是人道的和平主義——不是以博愛為本, 而是以一種近情的微妙的智慧為本。

將欲歙之, 必固張之。 將欲弱之, 必固強之。 將欲廢之, 必固興之。 將欲奪之, 必固與之。

是謂微明。

柔弱勝剛強。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關於柔弱者的力量, 愛好和平者之總能得到勝利, 以及隱逸者的長處這一類的訓誨, 真沒有一個人比老子講得更有力量。 因為在老子看來, 水永遠是柔弱者的力量的象徵——水輕輕地滴下來, 在石頭上穿了一個洞, 水具有道家最偉大的智慧, 朝著最低下的地方流過去: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 以其善之下, 故能為百谷王。

“穀”是空洞的象徵, 代表世間萬物的子宮和母親, 代表陰或牝。

穀神不死, 是謂元牝。 元牝之門, 是謂天地根。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以牝代表東方文化, 而以牡代表西方文化, 大約不是牽強附會之談吧。 無論如何, 在中國的消極的力量裡, 有一些東西很像子宮或山谷;老子曰:“……為天下穀, 為天下谷, 常德乃足。 ”

凱撒(Julius Caesar)要做一個鄉村中的第一人, 可是老子反之, 給我們一個相反的忠告:“不敢為天下先。 ”講到出名使一樁危險的事, 莊子曾寫了一篇諷刺文章去反對孔子的誇耀智識的行為。 莊子的著作裡有許多這種誹議孔子的文章, 因為莊子寫文章時, 孔子已經死了, 而當時中國又沒有關於破壞名譽的法律。

孔子圍於陳蔡之間, 七日不火食。

大公任往吊之, 曰:“子幾死乎?”

曰:“然。 ”

“子惡死乎?”

曰:“然”。

任曰:“予嘗言不死之道。 ”

“東海有鳥焉, 其名曰‘意怠’。 其為鳥也, 翂翂翐翐, 而似無能。 引援而飛;迫脅而棲。 進不敢為前;退不敢為後。 食不敢先嘗;必取其緒。 是故其行列不斥, 而外人卒不得害, 是以免於禍。

“直木先伐。 甘井先竭。 子其意者飾知以驚愚;修身以明汗。 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 ……”

孔子曰:“善哉!”辭其交遊, 去其弟子, 逃于大澤, 衣裘褐, 食杼栗。 入獸不亂群, 入鳥不亂行。

我曾寫過一首詩, 把道家的思想概括起來:

愚者有智慧,

緩者有雅致,

鈍者有機巧,

隱者有益處。

在信仰基督教的讀者們看來, 這幾句話或者很像耶穌的“山上訓言”;在他們看來, 而也許同樣地對他們不生效力。老子說:愚者得福,因為他們是世上最快樂的人。這句話好似給“山上訓言”加了一些詼諧的成分。莊子繼續著老子“大巧若拙,大辯若訥”的名句而說“棄智。”柳宗元在八世紀時稱他比鄰的山做“愚山”,稱附近的水流做“愚溪”。鄭板橋在十八世紀時說了一句名言:“難得糊塗。聰明難,由聰明轉入糊塗更難。”中國文學上有諸如此類不少讚頌愚鈍的話。美國有一句俚語說:“別太精明。”(Don’t be too smart),由這句俚語就可以看出抱這種態度的智慧。大智是常常如愚的,最有智慧的人常常裝“傻”。

所以,我們在中國文化上看見一種希奇的現象,就是一個大智對自己發生懷疑,因而造成(據我所知)唯一的愚者的福音和潛隱的理論,而認為是人生鬥爭之最佳武器。由莊子的“創說”棄智”,到尊崇愚者的觀念,其中只是一個短短的過程;在中國的繪畫裡和文藝作品裡的乞丐,不朽的隱逸者、癲僧,或如《冥寥子遊》中的奇絕的隱士等等的人物中,我們不斷地看見這種尊崇愚者的觀念的反映。當這個可憐的襤褸癲僧,變成了我們心目中最高智慧和崇高性格的象徵時,智者即從人生的迷戀中清醒過來了;這種覺悟含著一種浪漫的和宗教的情調,而進入詩意的幻想境界。

傻子的討人歡喜是一個無可否認的事實。我相信無論在東方或西方,人們總是憎惡一個跟同伴們來往時過於精明的人。袁中郎曾寫過一篇文章,說明他和他的兄弟為什麼情願用四個極愚笨而極忠心的僕人。任何人只要把他所有的朋友和同伴細細想一想,就可以發現我們究竟喜歡怎樣的人。我們喜歡愚笨的僕人,是因為他比較靠得住,因為和他在一起過日子,我們盡可以寫寫意意,不必處處提防他。智慧的男人多數要娶不太精明的老婆,而智慧的女人多數願嫁不太精明的丈夫。

中國歷史上有一些著名的傻瓜,都因為他們的真癲或假癲,很討人喜歡,很受人的愛戴。例如,宋代的著名的畫家米芾,號“米顛”(即癲),因為有一次穿了禮服去拜一塊岩石,叫那塊石頭做他的“丈人”,遂得到這個名號。他和元朝的著名畫家倪雲林都有潔癖。又有一個著名的瘋詩人,寒山和尚,蓬頭赤足,在各大寺院跑來跑去,在廚房裡打雜,吃人家剩下來的殘羹冷飯,而在廟寺和廚房的牆壁上寫不朽的詩。受中國民眾所愛戴的最偉大的瘋和尚無疑地是濟公和尚,是一部通俗演義的主人公;這部演義越續越長,其篇幅至今約比《堂吉訶德》(Don Quixote)多了三倍,看來似乎沒有完結。因為他是生活於一個魔術、醫藥、惡作劇和醉酒的世界裡,而且具有一種神力,能在距離幾百英里遠的城市裡同日出現。紀念他的廟宇今日還屹立於杭州西湖附近的虎跑。十六世紀和十七世紀的偉大浪漫天才,如徐文長、李卓吾和金聖歎(他自號為“聖歎”,因為據他說,當他出世的時候,孔夫子的廟堂裡曾發出一聲神秘的歎息)。雖然和我們一樣正常,可是多少因為他們的外表和舉動違背傳統的習慣,不免給人一種瘋狂的印象。

而也許同樣地對他們不生效力。老子說:愚者得福,因為他們是世上最快樂的人。這句話好似給“山上訓言”加了一些詼諧的成分。莊子繼續著老子“大巧若拙,大辯若訥”的名句而說“棄智。”柳宗元在八世紀時稱他比鄰的山做“愚山”,稱附近的水流做“愚溪”。鄭板橋在十八世紀時說了一句名言:“難得糊塗。聰明難,由聰明轉入糊塗更難。”中國文學上有諸如此類不少讚頌愚鈍的話。美國有一句俚語說:“別太精明。”(Don’t be too smart),由這句俚語就可以看出抱這種態度的智慧。大智是常常如愚的,最有智慧的人常常裝“傻”。

所以,我們在中國文化上看見一種希奇的現象,就是一個大智對自己發生懷疑,因而造成(據我所知)唯一的愚者的福音和潛隱的理論,而認為是人生鬥爭之最佳武器。由莊子的“創說”棄智”,到尊崇愚者的觀念,其中只是一個短短的過程;在中國的繪畫裡和文藝作品裡的乞丐,不朽的隱逸者、癲僧,或如《冥寥子遊》中的奇絕的隱士等等的人物中,我們不斷地看見這種尊崇愚者的觀念的反映。當這個可憐的襤褸癲僧,變成了我們心目中最高智慧和崇高性格的象徵時,智者即從人生的迷戀中清醒過來了;這種覺悟含著一種浪漫的和宗教的情調,而進入詩意的幻想境界。

傻子的討人歡喜是一個無可否認的事實。我相信無論在東方或西方,人們總是憎惡一個跟同伴們來往時過於精明的人。袁中郎曾寫過一篇文章,說明他和他的兄弟為什麼情願用四個極愚笨而極忠心的僕人。任何人只要把他所有的朋友和同伴細細想一想,就可以發現我們究竟喜歡怎樣的人。我們喜歡愚笨的僕人,是因為他比較靠得住,因為和他在一起過日子,我們盡可以寫寫意意,不必處處提防他。智慧的男人多數要娶不太精明的老婆,而智慧的女人多數願嫁不太精明的丈夫。

中國歷史上有一些著名的傻瓜,都因為他們的真癲或假癲,很討人喜歡,很受人的愛戴。例如,宋代的著名的畫家米芾,號“米顛”(即癲),因為有一次穿了禮服去拜一塊岩石,叫那塊石頭做他的“丈人”,遂得到這個名號。他和元朝的著名畫家倪雲林都有潔癖。又有一個著名的瘋詩人,寒山和尚,蓬頭赤足,在各大寺院跑來跑去,在廚房裡打雜,吃人家剩下來的殘羹冷飯,而在廟寺和廚房的牆壁上寫不朽的詩。受中國民眾所愛戴的最偉大的瘋和尚無疑地是濟公和尚,是一部通俗演義的主人公;這部演義越續越長,其篇幅至今約比《堂吉訶德》(Don Quixote)多了三倍,看來似乎沒有完結。因為他是生活於一個魔術、醫藥、惡作劇和醉酒的世界裡,而且具有一種神力,能在距離幾百英里遠的城市裡同日出現。紀念他的廟宇今日還屹立於杭州西湖附近的虎跑。十六世紀和十七世紀的偉大浪漫天才,如徐文長、李卓吾和金聖歎(他自號為“聖歎”,因為據他說,當他出世的時候,孔夫子的廟堂裡曾發出一聲神秘的歎息)。雖然和我們一樣正常,可是多少因為他們的外表和舉動違背傳統的習慣,不免給人一種瘋狂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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