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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看起來很硬,其實很軟

文/劉遠航

陸陸續續折騰了兩個多月, 從國慶檔換成了曾經無往不利的賀歲檔, 馮小剛的這部以文工團為背景的《芳華》終於上映了。

儘管故事主要發生在當下主流觀影群體並不熟悉的七十年代, 但憑藉著堪稱混雜的敘事策略, 很多人認為馮導有能力調製出足夠相容的故事大餐, 以迎合不同群體的觀影口味。

如果你是一名大學生, 可以在這部電影裡看到青春樣貌、集體生活和情愛糾葛;如果你喜歡硬派戰爭片, 可以看到足夠血腥的戰鬥場景, 而且是一場極少有人涉足的戰爭, 據說屬於敏感題材;如果你足夠文藝, 可以看到時代的變革對個體物質生活的種種影響;如果你已年過六旬, 也可以找到對那段特殊時期的回憶與想像;除此之外, 還有在舉著領袖肖像的群眾隊伍裡捉豬這樣似乎有些解構成分的嘗試, 以及痛駡欺壓勞動者的聯防隊員這樣看似反映現實的橋段。

然而, 這些經不起推敲的龐雜食材彙聚在一起, 總有一種串味兒的感覺。

先劇透一下。 七十年代, “文化大革命”末期, 西南某軍區的一個文工團, 正值青春年紀的文藝兵們過著由訓練、排練和彙報演出組成的集體生活。 經常獲評“學雷鋒標兵”的劉峰熱情助人, 被譽為是活雷鋒, 卻在心裡暗戀著團裡的獨唱歌手林丁丁。 生父下放勞改、被繼父視為累贅的北京姑娘何小萍, 帶著種種希望成為了文工團的一員, 卻發現自己仍然無法擺脫被人看不起的命運, 只有劉峰不這樣對待她。 因為一系列事件, 兩人相繼被調動, 分別成為士兵和護士, 經歷了戰爭, 也留下了肉體和精神上的創傷。 戰爭結束後,

文工團解散, 大家各奔前程, 出國、下海、上大學, 步入中年。

據說這是最具馮小剛個人色彩的電影。 他和原著作者嚴歌苓一樣, 曾在文工團當過文藝兵, 這部電影也被看作是他對那段經歷懷念的一種嘗試。 那是一個晦暗的年代, 青春成為他們藉以遠離喧囂的庇護所,

但喧囂無處不在。 宿舍裡最有話語權的恰好是軍區首長的女兒, 最受欺淩的恰好是被流放勞改者的女兒, 看似被設置成遠景的時代潮湧, 仍在這個溫柔鄉里起著作用。

但電影並沒有解決私人情結與公共話語之間的矛盾。 電影花了很多筆墨描繪那些白花花的大腿、浴室和泳池, 但這就是那種集體生活唯一的亮色了。 另一些時候, 這些年輕人帶著濃重的妝扮, 唱著革命歌曲, 進入他們所扮演的一種象徵身份裡。 這兩者之間本有很多矛盾, 但在電影裡, 能看到的只有任性、嘲弄和猜忌。 他們可以公然違抗命令, 因為舞伴的體味而消極訓練, 當眾嘲弄對方, 而在場者的笑聲顯得如此刺耳, 領導者的規勸又如此無力。

她們也可以集體對個人進行搜查、盤問, 不曾對舍友的遭遇和心理狀況有過任何關懷。

即便是主人公活雷鋒劉峰, 主動讓出進修機會的無私舉動後來也被證明是出於私心做出的選擇。 那些獎狀和周圍人的讚譽曾讓他成為了後革命時代所需要的崇高化身, 但對林丁丁的傾慕又讓他進入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失去了欲望與歡愛的資格。

“他就不能追求, 誰讓他是活雷鋒, 活雷鋒就是不行。 ”林丁丁用幼稚的語氣哭訴。 在後來的戰鬥中, 劉峰仍然試圖以自身肉體的犧牲換來英雄的美名, 讓那個虛幻的自己成為被林丁丁唱誦的一部分。 他無力反抗什麼, 只能順著後革命時代的話語邏輯走上一條沒有希望的路, 最後,連這也失敗了。

這是一個沒有理想的時代裡同樣沒有理想的一群人,那唯一的亮色也顯得有些蒼白,而文工團的特殊身份決定了他們只能對那個晦暗的時代進行美化、附和和渲染。當領袖去世,需要他們懷念時,習慣了昂首踏步唱讚歌的這些人已經無法正確地表達出恰當的情緒與情感;文工團解散時,喝散夥酒的眾人慷慨悲憤地擁抱與哭泣,沉浸在感傷與悲壯的情緒裡,過度用力的表演,僅僅為影片創造了一個尷尬的高潮。

就這樣,馮小剛用一種混合了商業、主旋律和文藝片的方式對文工團做了失敗的審美建構和成功的娛樂消費。華麗的外殼下包裹著的,是空泛的物質生活與空洞的精神世界,內在的現實景觀與浪漫的想像衝動幾乎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所謂時代的洪流對個體的衝擊如此喧響,精神的創傷如此瘮人,但到後來,卻莫名其妙地神奇自愈了。最後,馮小剛還借助一個林丁丁長胖了的照片對那段記憶進行了一次解嘲。影片的格局如此有雄心,結果卻成了治癒系的格調。

在從喜劇,轉型為正劇,繼而是悲劇,馮小剛的幾部重要作品都涉及了重大歷史事件,甚至所謂的敏感題材。“涉敏”甚至成為了電影宣傳的一部分。但很多觀眾不清楚,根本沒有無緣無故的例外狀態。至少在當下,像馮小剛這樣成名已久的大導演,也不得不一再選擇合作與妥協。那些看似是歷史與時代的近景與遠景,都變成了設置好的華麗佈景,沒有任何主體意識的年輕人走來走去,最後春宵酒醒,作鳥獸散。

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戰場上,與之前白花花的大腿相呼應的是那些戰士血肉模糊的身體。用這種近乎殘忍的手段,馮小剛試圖呈現出戰爭與青春芳華對立的一種狀態。但在本質上,二者沒有區別,都是一種直白僵硬的刻畫,歷史成為與青春同等意義的一種工具,所能涵蓋的意義空間同樣狹窄。

在文工團解散之後,自由戀愛的幻影逐漸褪去,同是軍二代的郝淑雯與陳燦成為了戀人,名之曰“門當戶對”,蕭穗子只好尷尬地取回了寫給陳燦的情書,將其撕碎撒入空中。這時觀眾才發現,那些青春芳華的終點也不過是沿著既成的秩序繼續走下去而已。

二十年後,聯防隊扣下了劉峰的車,替劉峰討還公道的不是別人,而是恰好路過的郝淑雯。她開口就是國罵,讓很多觀眾大呼過癮,但這樣的橋段不能說明任何問題。讓聯防隊員忽然轉變姿態的,究竟是劉峰作為戰鬥英雄的經歷,還是身為軍二代和既得利益者、穿著講究而且盛氣淩人的郝淑雯本人?

馮小剛的社會批判似乎總陷入這樣不戰自降的境地,看起來很硬,其實很軟,批判的嘗試最終都成了虛晃一槍的姿態,悲劇甚至沒有他早年間喜劇的力量足。《我不是潘金蓮》是這樣,《芳華》也是如此。他的個人記憶在這樣一部電影裡也容易變成自戀和矯情。加上一些劇情層面的bug,不由得給人一種夾生的感覺。僅從格局來講,與《霸王別姬》還差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的距離。

原標題:《<芳華>:軟硬兼施的青春曲,隔夜夾生的時代夢》

最後,連這也失敗了。

這是一個沒有理想的時代裡同樣沒有理想的一群人,那唯一的亮色也顯得有些蒼白,而文工團的特殊身份決定了他們只能對那個晦暗的時代進行美化、附和和渲染。當領袖去世,需要他們懷念時,習慣了昂首踏步唱讚歌的這些人已經無法正確地表達出恰當的情緒與情感;文工團解散時,喝散夥酒的眾人慷慨悲憤地擁抱與哭泣,沉浸在感傷與悲壯的情緒裡,過度用力的表演,僅僅為影片創造了一個尷尬的高潮。

就這樣,馮小剛用一種混合了商業、主旋律和文藝片的方式對文工團做了失敗的審美建構和成功的娛樂消費。華麗的外殼下包裹著的,是空泛的物質生活與空洞的精神世界,內在的現實景觀與浪漫的想像衝動幾乎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所謂時代的洪流對個體的衝擊如此喧響,精神的創傷如此瘮人,但到後來,卻莫名其妙地神奇自愈了。最後,馮小剛還借助一個林丁丁長胖了的照片對那段記憶進行了一次解嘲。影片的格局如此有雄心,結果卻成了治癒系的格調。

在從喜劇,轉型為正劇,繼而是悲劇,馮小剛的幾部重要作品都涉及了重大歷史事件,甚至所謂的敏感題材。“涉敏”甚至成為了電影宣傳的一部分。但很多觀眾不清楚,根本沒有無緣無故的例外狀態。至少在當下,像馮小剛這樣成名已久的大導演,也不得不一再選擇合作與妥協。那些看似是歷史與時代的近景與遠景,都變成了設置好的華麗佈景,沒有任何主體意識的年輕人走來走去,最後春宵酒醒,作鳥獸散。

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戰場上,與之前白花花的大腿相呼應的是那些戰士血肉模糊的身體。用這種近乎殘忍的手段,馮小剛試圖呈現出戰爭與青春芳華對立的一種狀態。但在本質上,二者沒有區別,都是一種直白僵硬的刻畫,歷史成為與青春同等意義的一種工具,所能涵蓋的意義空間同樣狹窄。

在文工團解散之後,自由戀愛的幻影逐漸褪去,同是軍二代的郝淑雯與陳燦成為了戀人,名之曰“門當戶對”,蕭穗子只好尷尬地取回了寫給陳燦的情書,將其撕碎撒入空中。這時觀眾才發現,那些青春芳華的終點也不過是沿著既成的秩序繼續走下去而已。

二十年後,聯防隊扣下了劉峰的車,替劉峰討還公道的不是別人,而是恰好路過的郝淑雯。她開口就是國罵,讓很多觀眾大呼過癮,但這樣的橋段不能說明任何問題。讓聯防隊員忽然轉變姿態的,究竟是劉峰作為戰鬥英雄的經歷,還是身為軍二代和既得利益者、穿著講究而且盛氣淩人的郝淑雯本人?

馮小剛的社會批判似乎總陷入這樣不戰自降的境地,看起來很硬,其實很軟,批判的嘗試最終都成了虛晃一槍的姿態,悲劇甚至沒有他早年間喜劇的力量足。《我不是潘金蓮》是這樣,《芳華》也是如此。他的個人記憶在這樣一部電影裡也容易變成自戀和矯情。加上一些劇情層面的bug,不由得給人一種夾生的感覺。僅從格局來講,與《霸王別姬》還差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的距離。

原標題:《<芳華>:軟硬兼施的青春曲,隔夜夾生的時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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