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好的敘事作品, 要有三層境界, 第一層, 是故事;第二層, 是情感、信念;第三層, 是哲學觀念。 很多敘事作品, 至多能做到第二層,
楊健、秦麗編劇, 柳雲龍導演和主演的電視劇《風箏》, 在觸碰哲學觀念方面, 做了有益嘗試。 它試圖探討一些深奧的問題:人何以為人, 一個人為什麼會是“這個人”, 信念有沒有可能是一個人的本質需求。 這些觀念和故事並行, 拔高了故事, 也讓故事獲得無窮意味。
《風箏》講述的是潛伏在軍統的共產黨情報人員鄭耀先的故事。 鄭耀先代號“風箏”, 身居軍統高位, 卻時刻不忘使命。 在殘酷鬥爭中, 他失去和組織的聯繫, 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 他憑著一腔信念, 在隱蔽戰線工作30年,
楊健和柳雲龍在2006年合作拍攝《暗算》, 這部戲成功引發“諜戰戲”熱潮。 這股熱潮並非毫無來歷, 其先聲是上世紀50年代和70年代的兩次“反特片”潮流, “反特片”為中國電影貢獻了許多經典作品和形象, 到90年代, 演變成“諜戰片”, 從形式到內容都發生巨大變化。 《暗算》吸收推理、冒險、職場小說和密室遊戲的故事元素, 人物形象更富有個性, 博弈過程是高智商式的, 由此給出全新的“諜戰片”法則, 此後的“諜戰戲”大都沿襲這個模式。
《風箏》對“諜戰片”又有推進, 它並不是一步步增強故事力度, 也沒有讓主人公的處境一步步變得危險, 而是在一開始, 就亮明鄭耀先的身份, 把他放在最危險的境地。
可以說, 編劇和導演在一開始就做了一個哲學意義上的觀念設定, 那就是, 信念對一個人來說, 到底是不是本質需求, 信念在一個人成為“這個人”的過程中, 發揮什麼作用。 這個信念, 比身份是否暴露更為重要, 它使得焦點轉移了, 也使得緊張感更強烈。
鄭耀先是個天才情報員, 他正直、善良、對未來充滿希冀, 渴望“回家”(共產黨的根據地), 以至於在以記者身份返回延安的時候, 他真情流露。 但他又充滿野性,
他把屬於自己的角色演得很成功, 不管是從日常舉止、生活習慣、為人處世, 還是在權力博弈的方法上, 都給自己打上了環境賦予的獨特烙印, 因為“演出”太成功了, 以致他的聯絡員被假像迷惑, 根據地的戰友、遊擊隊員的家屬, 也對他恨之入骨。 隨著唯一聯絡人, 也是唯一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戰友的犧牲, 他和組織的聯繫切斷了, 更重要的是, 他就處在一個人性的路口, 失去約束, 失去牽絆, 善惡的選擇從此全部交予他。
旁證已死, 自證有險, 他只好走上“心證”之路,
作為劇名的“風箏”, 也是鄭耀先的代號, 具有強烈象徵意義。 牽繫風箏的, 只有細細的一條線, 一旦這條線掙斷, 風箏就會“掙扎在茫茫險惡的空中, 隨時會跌落到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但在風箏線斷開之後, 鄭耀先已有了一條心靈上的繩索, 這條繩索依舊在給出方向, 指引家鄉, 指引希望, 指引光明和未來。
這才是這個故事的價值所在, 它在特殊時代的正邪博弈背景上, 加上了這樣一條線, 這樣一個哲學觀念上的追求。 緊張的故事、生動的人物, 都在為這條線服務,都讓這條線更充實。而當我們一想起這個故事,想起鄭耀先那載滿故事的臉,都會想起藍天下一隻高飛的風箏,它悠游自在,不為烏雲和風暴所擾。
因為,牽繫著它的,是一根牢不可破的信念之線,那是一個人最本質的需求,是一隻風箏能夠獲得自由的、最本質的條件。
都在為這條線服務,都讓這條線更充實。而當我們一想起這個故事,想起鄭耀先那載滿故事的臉,都會想起藍天下一隻高飛的風箏,它悠游自在,不為烏雲和風暴所擾。因為,牽繫著它的,是一根牢不可破的信念之線,那是一個人最本質的需求,是一隻風箏能夠獲得自由的、最本質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