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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拯救傳統工藝?不,他們在拯救你的想像力

文/簡明

回應傲慢與偏見

對於傳統, 有人形成了一些近乎死板的認定, 仿佛傳統就意味著陳舊、衰老、過時、不合時宜、不知變通。 這是時代造成的問題, 其間既有創作者的責任, 也與使用者的知識結構有關。 而手藝人與設計師的使命, 就是要扭轉人們的思維慣性, 為傳統賦予新的生機。

漆器和搪瓷, 正是這種誤解的兩個代表。

▷ 漆器在中國有8000年的傳統, 以黑色、紅色為主, 圖案紋飾大多是梅蘭竹菊等傳統意象和繁複的紋飾, 其器形、用途都很難融入當代的生活場景。

▷ 搪瓷在1949年後充斥著每家每戶的生活,

那些動輒大紅大綠的喜慶圖案, 以及慷慨激昂的政治標語, 壟斷著整個國家的審美想像。

如今, 這兩種曾紅極一時的傳統技藝都在生活中退場, 漆器進入博物館, 搪瓷則往往在鄉村與旅遊景點才會偶爾出現, 淪為一種懷舊情緒的負載體。

年輕的漆藝人崔懷宇從改變漆器的色彩開始,

首創了更加明亮、時尚的馬卡龍色。 在傳統漆器中不會被使用的器形和更具現代感的動植物圖案, 也被運用到漆器中, 讓作品更具親和力。 漆畫繪製的獨特星空效果, 也被他運用到漆器中, 經歷無數次的打磨, 呈現出星空的瑰麗。 漆畫中用來製作雪景的蛋殼工藝, 被他用來呈現龜裂紋的獨特美感。

這就像一場體量龐大的拼圖遊戲, 每一小片蛋殼都截然不同, 需要尋找能夠相互吻合的縫隙, 精心佈置設計, 但他樂此不疲。

搪瓷匠人謝賢與搪瓷的因緣有生俱來, 他的父親謝党偉是上海第六搪瓷廠最後一任廠長, 但他一度對搪瓷毫無興趣。 到義大利留學後, 那些美輪美奐的琺瑯作品, 吸引著他和如今成為太太的女友高歡歡的目光。 他們知道, 琺瑯就是搪瓷, 只不過, 中國特殊的年代造成了特殊的審美趣味。 他們在一次次展覽中流連忘返, 對搪瓷的偏見逐漸變化。

他們創辦“玖申”, 希望改變人們對搪瓷的刻板認識。 東西方文化的雙重薰陶,

以及來自設計專業的訓練, 讓他們很快就找到了節奏。

他們希望當代都市生活中的一人食也能有儀式感, “木頭馬尾”系列應運而生。 靈感得自周雲蓬的《九月》, 高歡歡聽到這首歌, 知道它來自海子的詩, “一個叫木頭一個叫馬尾, 我的琴聲嗚咽淚水全無”, 她把這些微妙的思緒, 畫進“木頭馬尾”的設計稿裡。

不過, 這些想像從紙面落實到搪瓷器物上, 並非易事。 他們只能在多家工廠進行試驗, 慢慢摸索, 理想的效果就在一次次失敗中最終誕生。 如今, 通過技術革新, 金屬和底胚間的密合度已經變得更好, 不容易留下黑疤。

漆器和搪瓷重返當代生活, 正是傳統工藝復興的兩個側影。 年輕的手藝人和設計師都曾背負沉重的傳統, 尋找革新的方向。 挑戰, 從來都是創新的開始, 也是生命力的源泉。

跨越邊界之牆

一些年輕手藝人和設計師, 仿佛尋找新大陸的哥倫布, 在材料的融合乃至跨界的探索中, 重估材料的獨特性能, 重新定義新的規則。

樹脂與原木, 能夠塑造出什麼?“勿言”設計的章燕宏給出了她的答案——它可以是首飾, 是桌椅,是茶台,是燈……無限的可能都在樹脂與原木交融的瞬間發生。這是材料賦予創作者的自由,更是想像力給予材料的新生。

在良渚夢棲小鎮,我們見到章燕宏時,她正拖下沉重的防塵面具和工作服,走出工作間。大學時代,她學的是工業設計,每天在學校地下室的工作間裡實驗各種材料,宿舍床底下甚至都藏著一把電鋸,就是為了能在找到靈感時隨時開工。

在頻繁的實驗過程中,她感受到樹脂獨特的美感,更體會到它的包容。樹脂的流動性與原木的紋理,相互匹配。烏木和原色透明樹脂,黑胡桃木和墨色樹脂,花梨木和海藍色的樹脂,鳳梨格和融入金箔的樹脂……在動靜之間,形成一種張弛有度的微妙平衡。這些作品進入日常生活空間,很容易就會成為焦點。唯一不變的,正是變化本身。

竹編與瓷器,中國傳統工藝的兩個代表如何融合,則是章俊傑多年來一直在探索的問題。章俊傑任教於中國美術學院,2011年帶學生到紹興社會實踐,當地美輪美奐的竹編作品讓他過目難忘,他創辦“素生Sozen”,經過8個月的調研分析,嘗試使用不同的模具,進行手工實驗。

他設計出可控的組裝方式,將竹編與景德鎮的陶瓷進行了一種更為靈活的整合。吊燈、花瓶、容器……都在實驗中誕生,竹編的鏤空縹緲與瓷器的溫柔敦厚彼此輝映,在虛與實之間,形成美學的張力;與此同時,竹編與瓷器既可以合二為一,也可以各自獨立,方便攜帶和運輸。

在不確定中尋找相對的平衡,造物的尺度,不僅影響觀感,更向使用者傳達著匠心。傳統工藝融入日常生活,正來自這匠心溫度的傳遞。

覺醒的時刻

詩人約翰·多恩(John Donne)把發明者比喻成一隻從既有真相和傳統的灰燼中冉冉升起的鳳凰,事實上,傳統與發明關係,未必如此二元對立。與其人云亦云地宣稱傳統衰落,毋寧換一個角度來思考,究竟是傳統在坍塌,還是這個時代的想像力在淪落。

朱哲琴與“看見造物”平臺聚攏的設計師們,在一次次尋訪中,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傳統的力量,“傳統的偉大在於它應該引領時代,真正好的傳統是一個領導者,應該有巨大的能量。傳統被困住,歸根到底是認知和見地的問題,人的局限性讓傳統無法往前走。”傳統的新生,當然不是要摒棄傳統,而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眺望,以傳統為基點,撬動未來。

傳統是什麼?堅守又是什麼?

在陶藝家董全斌看來,是揉泥時重複上千次的動作,是18次堆釉,並且每一道工序都比通常再延長三倍之久……董全斌一直記得一個教訓。

按照景德鎮的風俗,每年過年前要燒一窯瓷器,等到年後再開窯。有一年冬天,他趕著回家過年,做得稍微急迫了些,初春開窯時發現,沒有一件作品讓他滿意。或許在旁人看來並沒有太多不妥,他卻感到一股急躁的情緒從器型和氣息中流露出來,看著刺目。他把它們搬到院子裡,一件一件砸碎。

傳統工藝讓匠人學會慢下來,所謂的創新絕非空中樓閣,對傳統的充分理解與尊重,是創新的根基。人們總以為是自己製作了器物,其實,器物也在以沉默重塑著人們的內心。

這些手藝人與設計師的探索,正在匯流。在當下的中國,與器物的革新相比,最難能可貴的是,許多人已經覺醒,未來因此並不遙遠,正如梭羅所說的那樣,“對我們而言,遮住我們眼睛的光線就是黑暗。只有我們醒來的那一天,天才破曉。”

是桌椅,是茶台,是燈……無限的可能都在樹脂與原木交融的瞬間發生。這是材料賦予創作者的自由,更是想像力給予材料的新生。

在良渚夢棲小鎮,我們見到章燕宏時,她正拖下沉重的防塵面具和工作服,走出工作間。大學時代,她學的是工業設計,每天在學校地下室的工作間裡實驗各種材料,宿舍床底下甚至都藏著一把電鋸,就是為了能在找到靈感時隨時開工。

在頻繁的實驗過程中,她感受到樹脂獨特的美感,更體會到它的包容。樹脂的流動性與原木的紋理,相互匹配。烏木和原色透明樹脂,黑胡桃木和墨色樹脂,花梨木和海藍色的樹脂,鳳梨格和融入金箔的樹脂……在動靜之間,形成一種張弛有度的微妙平衡。這些作品進入日常生活空間,很容易就會成為焦點。唯一不變的,正是變化本身。

竹編與瓷器,中國傳統工藝的兩個代表如何融合,則是章俊傑多年來一直在探索的問題。章俊傑任教於中國美術學院,2011年帶學生到紹興社會實踐,當地美輪美奐的竹編作品讓他過目難忘,他創辦“素生Sozen”,經過8個月的調研分析,嘗試使用不同的模具,進行手工實驗。

他設計出可控的組裝方式,將竹編與景德鎮的陶瓷進行了一種更為靈活的整合。吊燈、花瓶、容器……都在實驗中誕生,竹編的鏤空縹緲與瓷器的溫柔敦厚彼此輝映,在虛與實之間,形成美學的張力;與此同時,竹編與瓷器既可以合二為一,也可以各自獨立,方便攜帶和運輸。

在不確定中尋找相對的平衡,造物的尺度,不僅影響觀感,更向使用者傳達著匠心。傳統工藝融入日常生活,正來自這匠心溫度的傳遞。

覺醒的時刻

詩人約翰·多恩(John Donne)把發明者比喻成一隻從既有真相和傳統的灰燼中冉冉升起的鳳凰,事實上,傳統與發明關係,未必如此二元對立。與其人云亦云地宣稱傳統衰落,毋寧換一個角度來思考,究竟是傳統在坍塌,還是這個時代的想像力在淪落。

朱哲琴與“看見造物”平臺聚攏的設計師們,在一次次尋訪中,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傳統的力量,“傳統的偉大在於它應該引領時代,真正好的傳統是一個領導者,應該有巨大的能量。傳統被困住,歸根到底是認知和見地的問題,人的局限性讓傳統無法往前走。”傳統的新生,當然不是要摒棄傳統,而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眺望,以傳統為基點,撬動未來。

傳統是什麼?堅守又是什麼?

在陶藝家董全斌看來,是揉泥時重複上千次的動作,是18次堆釉,並且每一道工序都比通常再延長三倍之久……董全斌一直記得一個教訓。

按照景德鎮的風俗,每年過年前要燒一窯瓷器,等到年後再開窯。有一年冬天,他趕著回家過年,做得稍微急迫了些,初春開窯時發現,沒有一件作品讓他滿意。或許在旁人看來並沒有太多不妥,他卻感到一股急躁的情緒從器型和氣息中流露出來,看著刺目。他把它們搬到院子裡,一件一件砸碎。

傳統工藝讓匠人學會慢下來,所謂的創新絕非空中樓閣,對傳統的充分理解與尊重,是創新的根基。人們總以為是自己製作了器物,其實,器物也在以沉默重塑著人們的內心。

這些手藝人與設計師的探索,正在匯流。在當下的中國,與器物的革新相比,最難能可貴的是,許多人已經覺醒,未來因此並不遙遠,正如梭羅所說的那樣,“對我們而言,遮住我們眼睛的光線就是黑暗。只有我們醒來的那一天,天才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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