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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之美可以緩解絕望,哪怕只有那麼一瞬

即便同最短暫的街頭藝術相比, 公共花卉藝術也稱得上轉瞬即逝:晨光見證了這件作品的誕生, 數分鐘後, 路人駐足觀望, 紛紛取走花朵,

直至整個作品崩塌瓦解。 此類創作行為甚至比春雨還要短暫, 也消失得更快。 沒過多久, 它便喪失了生命力, 掉落的花瓣和扭曲的根莖散落在四周, 宛如句號般無精打采。

不過, 社交媒體倒是能將這部作品的影像保存下來:一捧捧綻放的蘭花和紫錐花, 藝術家將它們所代表的自然塑造成壯麗的非自然狀態。 但哪怕是照片, 也散發出揮之不去的枯萎與衰敗感 —— 那是這部作品固有的氣質。

街頭鮮花「快閃」, 將裝飾藝術最無常的一面帶入了它鮮有涉足的領域。 例如墨爾本的夫妻組合 Loose Leaf 創作的作品:巨大的花環懸浮在半空中, 四周環繞著墨爾本市的小胡同, 仿佛通往另一個維度的舷窗。 還有曼哈頓花藝師 Lewis Miller 的作品:他在夜幕下將曼哈頓高度及腰的金屬網垃圾筒變成巨大的花瓶 —— 這些都是生動的例證。

墨爾本團隊 Loose Leaf 設計的懸浮花環, 由龜背竹製成

而塗鴉藝術與其不同, 目的是為了在城市中留下印跡, 時間越久越好, 這些花卉裝置卻不想違背自然規律, 而是試圖記錄自然的無常。

時裝設計師 Alexander Wang, 在其 2018 春夏系列的發佈會上, 將觀光巴士停靠在曼哈頓和布魯克林, 舉辦了一場帶有即興意味的時裝秀。 他與很多時裝設計師一樣, 創作中始終致力於呈現即興和出其不意。 不過, 我們始終無法在時裝上感受花朵那種短暫的美麗。 這些生命期短暫的街頭植物裝置, 似乎是在呼應先前更加質樸、以瞬息萬變的形式為媒介的「偶發藝術」(Happenings), 又似乎是對它的譴責。

20 世紀 60 年代, 激浪派(Fluxus)藝術家至少也留下了一系列小型公事包, 裡面塞滿了各種小物件(裝著塑膠滴管的瓶子、定制字母卡片、石頭), 用以紀念他們的運動。 20 世紀 70 年代誕生了一個以餐廳為依託的 SoHo 藝術裝置, 名為 Carole Goodden and Gordon Matta-Clark’s Food。 顧客能獲得一條項鍊, 它的原材料是用過的骨頭。

可是, 鮮花卻未曾留下任何印跡。

2017 年 9 月 5 日淩晨, 新晉街頭花藝師 Lewis Miller 以大麗花與繡球花為材料, 在紐約西村(West Village)專門為《T》設計了一個公共裝置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越來越多的藝術家開始將鮮花視作一種豐富的媒介。 若論刻意模糊純藝術與裝飾的界限,

花材恐怕會拔得頭籌。 裝飾藝術的誕生將花卉藝術與雕塑劃分成兩個不同的陣營:雕塑被認為是高雅藝術、純藝術;花卉藝術則只能退而求其次, 貼上「裝飾」的小標籤。

不過, 這些區分放在當今的語境下, 多少有些不合時宜。 2015 年, 倫敦藝術家 Rebecca Louise Law 在切爾西花卉展(Chelsea Flower Show)上推出一件花卉作品:一棟建築的房頂上懸浮著一塊倒置的草坪。 東京藝術家 Azuma Makoto 曾為 Dries Van Noten 創作了懸浮在冰塊裡的植物雕塑。

自由花藝師 Tina Libby 正在用玫瑰花裝點費城的一尊雕塑

這類大型雕塑式的藝術創作,散發出一絲挑釁意味的美感,卻往往只能在畫廊或獨家活動中欣賞。在花藝師 Geoffroy Mottart 看來,這實在是一件憾事。過去兩年間,他在布魯塞爾附近,利用完全由花材製成的精緻鬍鬚和假髮,裝點 20 多個歷史雕塑,賦予這些早已淹沒在歷史塵埃中的古跡新的生命。利用鮮花「將人與歷史聯繫起來」是他的使命。Loose Leaf 組合的 Charlie Lawler 和 Wona Bae 認為,街頭裝置是一種慶賀形式,慶祝從私人花卉供應商手中回收的鮮花。他們還將四處搜集的材料(包括木棍、路邊的藤蔓)嵌入花環中。Tina Libby 是一位來自美國費城的自由花藝師,自 4 月以來,她利用當地花店捐贈的剩餘花材,裝點石制雕塑與垃圾箱。不過,創作這些作品並非僅僅為了取悅觀賞者:今年年初,出生於伊朗、現居布魯克林的 Icy 和 Sot 兄弟用花材裝飾邁阿密一面水泥牆上的鐵刺網,借此表達對當前移民困境的看法。

Lewis Miller 在格林威治村(Greenwich Village)的一個建築工地上用大量向日葵和香蒲搭建的一個「快閃」裝置

Lewis Miller 的靈感源自法國畫家盧梭畫作的豐富性,以及立體主義(Cubism)的線性並置。在 Miller 看來,鮮花「快閃」就是一種「喉音」。他與一個三人團隊合作,從破曉那一刻起,用不到 15 分鐘的時間,在紐約市中心的各處(華盛頓廣場拱門下方、West 14th Street上的一個紅綠燈附近)合力進行創作。

這些作品迫使他拋棄花藝師的「職業病」,即對完美主義的追求。置完美主義於不顧,絕非易事。2016 年 10 月,他開始創作「快閃」作品。他本能的想法就是先在工作室設計一個完美方案,然後再把它扔進垃圾桶。下一秒他才意識到,必須放下對完美主義的極致追求,超越日常職業訴求 —— 即讓富人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這種創作的重點是在某一街角隨意堆放材料,構建一幅由諸多妥協構成的拼貼畫。花太多心思或自我意識太強,也就無法體會到其中的樂趣了。

路人看到這些「離經叛道」的裝置時,即便抱走一大捧鮮花,毀掉作品的整體效果,也不會感到不安。Miller 認為這種現象很有趣,這些作品在某種程度上是 Felix Gonzalez-Torres 的作品《無題(完美愛人)》[ Untitled (Portrait of Ross in L.A. )]的另一種變體。《無題》誕生於 1991 年,是一部散發著憂鬱氣息的作品。Gonzalez-Torres 鼓勵觀賞者從一大堆箔紙包裝的糖果中取出一顆,再現他伴侶的生命力日漸消退(死於愛滋病併發症)的過程。後人曾多次重現這部作品。

Miller 的作品是現代對《無題》的再解讀。在當下,自然之美可以緩解絕望之情,哪怕只有那麼一瞬。Miller 將一個普通的垃圾桶變作玫瑰噴泉、爭奇鬥豔的大麗花花叢、宛若羽毛一般直沖雲霄的百合花與鳶尾花。而一眨眼的工夫,一切又都煙消雲散,垃圾筒裡只剩垃圾。離開那片殘敗的景象時,你會突然間發現,那些鮮花和其他藝術一樣,都試圖引發人們的思考:所有生物都是脆弱的,最終都會走向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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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Nancy Hass

攝影:Nicholas Calcott

自由花藝師 Tina Libby 正在用玫瑰花裝點費城的一尊雕塑

這類大型雕塑式的藝術創作,散發出一絲挑釁意味的美感,卻往往只能在畫廊或獨家活動中欣賞。在花藝師 Geoffroy Mottart 看來,這實在是一件憾事。過去兩年間,他在布魯塞爾附近,利用完全由花材製成的精緻鬍鬚和假髮,裝點 20 多個歷史雕塑,賦予這些早已淹沒在歷史塵埃中的古跡新的生命。利用鮮花「將人與歷史聯繫起來」是他的使命。Loose Leaf 組合的 Charlie Lawler 和 Wona Bae 認為,街頭裝置是一種慶賀形式,慶祝從私人花卉供應商手中回收的鮮花。他們還將四處搜集的材料(包括木棍、路邊的藤蔓)嵌入花環中。Tina Libby 是一位來自美國費城的自由花藝師,自 4 月以來,她利用當地花店捐贈的剩餘花材,裝點石制雕塑與垃圾箱。不過,創作這些作品並非僅僅為了取悅觀賞者:今年年初,出生於伊朗、現居布魯克林的 Icy 和 Sot 兄弟用花材裝飾邁阿密一面水泥牆上的鐵刺網,借此表達對當前移民困境的看法。

Lewis Miller 在格林威治村(Greenwich Village)的一個建築工地上用大量向日葵和香蒲搭建的一個「快閃」裝置

Lewis Miller 的靈感源自法國畫家盧梭畫作的豐富性,以及立體主義(Cubism)的線性並置。在 Miller 看來,鮮花「快閃」就是一種「喉音」。他與一個三人團隊合作,從破曉那一刻起,用不到 15 分鐘的時間,在紐約市中心的各處(華盛頓廣場拱門下方、West 14th Street上的一個紅綠燈附近)合力進行創作。

這些作品迫使他拋棄花藝師的「職業病」,即對完美主義的追求。置完美主義於不顧,絕非易事。2016 年 10 月,他開始創作「快閃」作品。他本能的想法就是先在工作室設計一個完美方案,然後再把它扔進垃圾桶。下一秒他才意識到,必須放下對完美主義的極致追求,超越日常職業訴求 —— 即讓富人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這種創作的重點是在某一街角隨意堆放材料,構建一幅由諸多妥協構成的拼貼畫。花太多心思或自我意識太強,也就無法體會到其中的樂趣了。

路人看到這些「離經叛道」的裝置時,即便抱走一大捧鮮花,毀掉作品的整體效果,也不會感到不安。Miller 認為這種現象很有趣,這些作品在某種程度上是 Felix Gonzalez-Torres 的作品《無題(完美愛人)》[ Untitled (Portrait of Ross in L.A. )]的另一種變體。《無題》誕生於 1991 年,是一部散發著憂鬱氣息的作品。Gonzalez-Torres 鼓勵觀賞者從一大堆箔紙包裝的糖果中取出一顆,再現他伴侶的生命力日漸消退(死於愛滋病併發症)的過程。後人曾多次重現這部作品。

Miller 的作品是現代對《無題》的再解讀。在當下,自然之美可以緩解絕望之情,哪怕只有那麼一瞬。Miller 將一個普通的垃圾桶變作玫瑰噴泉、爭奇鬥豔的大麗花花叢、宛若羽毛一般直沖雲霄的百合花與鳶尾花。而一眨眼的工夫,一切又都煙消雲散,垃圾筒裡只剩垃圾。離開那片殘敗的景象時,你會突然間發現,那些鮮花和其他藝術一樣,都試圖引發人們的思考:所有生物都是脆弱的,最終都會走向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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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Nancy Hass

攝影:Nicholas Calco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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