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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園樓上最消魂, 老鬥錢多氣象渾。 但得隔簾微獻笑, 千金難買下場門。 ——《草珠一串》
這首竹枝詞形象描繪了一群被稱為“老鬥”(用現在的話可俗稱“乾爹”)的戲迷。 “老鬥”這一術語指代一類對妓女或伶人提供贊助的富人。 據傳這一稱呼衍生自唐代宮廷娛樂文化使用的術語。
“ 乾爹 ”
老鬥極其富有, 又擁有大量的閒置時間, 乃是一群沉迷於各種戲曲活動的戲院主顧, 他們尋歡作樂, 蓄養優童、暢飲酣歌。 “老鬥”並非一定是年老者, 只是相對于他所中意的伶人年“老”而已。 並且在這個稱謂中,
典型的老鬥也酷愛坐在樓上下場門(舞臺左側)的位置。 在商業戲園中, 下場門是最搶手的座位, 因為它為看客提供了一個絕佳的角度, 跨過舞臺對角可與從上場門(舞臺右側)登臺的伶人直接眉來眼去。 正如一位19世紀中期的花譜作者所形容的那樣:“戲院客座……官座以下場門第二座為最貴, 以其搴簾將入時便於擲心賣眼。 《竹枝詞》:‘樓頭飛上迷離眼, 訂下今宵晚飯來’。 ”
“ 豪客 ”
老鬥往往總有諸多不足。
正如這首調侃的竹枝詞所揭示的, 老鬥最突出的特點就是財富。 兩類戲曲主顧符合這種描述, 即有權有勢的達官和富甲一方的商賈。 夾於這兩者之間, 花譜作者自感既缺乏官界精英的社會地位又遜色于富商大賈的經濟權勢。 他們對於這種被擠壓的, 並往往處於社會流動的下滑之勢的處境所帶來的焦慮, 反映在他們對戲迷和戲曲文化的描繪中。 儘管權貴與伶人的親昵關係成為許多謠言的焦點, 但花譜作者將他們的厭惡主要指向豪商。
當然, 當花譜作者提到老鬥的時候,
近時豪客觀劇, 必坐於下場門, 以便與所歡眼色相勾也。 而諸旦在園見有相知者, 或送果點, 或親至問安, 以為照應。 少焉歌管未終, 已同車入酒樓矣。 鼓咽咽醉言歸, 樊樓風景於斯複睹。
根據吳長元的說法, 正是這些豪客或老鬥迫使旦伶戲後侑酒或淪為男妓。 一份來自1820年代的資料甚至抱怨道:“達官大估及豪門貴公子挾優僮以赴酒樓, 一筵之費動至數百金, 傾家蕩產, 敗名喪節, 莫此為甚。 其都中恬不為怪,
老鬥的錢財並不總是花在這種自我享受中。 據張際亮所言, 豪客有時會花費三千兩銀子贖回一名年輕伶人的賣身契, 這種行為類似于為妓女贖身。 他接著補充道, 這種行為通常只針對未成年的童伶, 一旦伶人成年, 就沒人再願意如此一擲千金。
楊懋建在《夢華瑣簿》中更是直接表達了對老鬥的敵意。 他用“恬不知恥”四字形容那些騷擾伶人, 不停在其家門外出現、要求“打茶圍”的人。 《燕蘭小譜》中的一段文字更清晰地描繪了富裕而低俗的老鬥和有時身無分文但總是精緻優雅的行家之間的區別。 在這段記述中, 吳長元帶著自我滿足的語氣稱伶人劉二關“與豪客時有抵牾。 近有太嶽之裔, 寒士也, 以綺語結契, 甚相愛重”。
“ 天真的暴發戶 ”
老鬥往往被花譜行家塑造成天真的暴發戶, 缺乏真正鑒賞家的精緻與悟性。 在花譜行家看來, 商賈老鬥和較有文化的戲曲看客之間的根本區別在於, 前者缺乏審美的精緻, 這甚至從他們對酒樓的選擇中就可看出。 楊懋建在其所寫的一則故事中對商賈老鬥的品味做了直接的挖苦。
今日肉市,酒樓最多,而味最惡劣。無諳水火之齊者。余嘗謂,攜美人赴肉市飲食,亦焚琴煮鶴之一事。其南則晉元樓在焉。皆西商所集。其中不設雅座,諸伶足跡所不到。園中問:“今夜宴集何所?”答曰:“晉元樓。”則搖首徑去矣。
本文節選自《文化中的政治》
文化中的政治:戲曲表演與清都社會
[美]郭安瑞 著
郭安瑞 朱星威 譯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啟微 2018年1月
在郭安瑞的筆下,清代北京戲曲表演的各面向被生動詳盡地展現在讀者面前,加上作者親自操刀的極為流暢的譯文,相信讀者一定會發生各種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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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肉市,酒樓最多,而味最惡劣。無諳水火之齊者。余嘗謂,攜美人赴肉市飲食,亦焚琴煮鶴之一事。其南則晉元樓在焉。皆西商所集。其中不設雅座,諸伶足跡所不到。園中問:“今夜宴集何所?”答曰:“晉元樓。”則搖首徑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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