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彼北山,
言采其杞。
偕偕士子,
朝夕從事。
王事靡盬,
憂我父母。
溥天之下,
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
莫非王臣。
大夫不均,
我從事獨賢。
四牡彭彭,
王事傍傍。
嘉我未老,
鮮我方將。
旅力方剛,
經營四方。
或燕燕居息,
或盡瘁事國;
或息偃在床,
或不已於行。
或不知叫號,
或慘慘劬勞;
或棲遲偃仰,
或王事鞅掌。
或湛樂飲酒,
或慘慘畏咎;
或出入風議,
或靡事不為。
譯文:登上北邊的山坡,
採集那枸杞多多。
我這強幹的小當差,
起早貪黑地在外辛苦。
國家的事沒完沒了,
怎能不憂念我的父母。
蒼天覆蓋下的大地,
無非是王朝的領土。
四海包圍內的人民,
無非是周王的臣僕。
大夫分派差事不公,
只有我的工作勞苦。
四匹雄馬賓士不停,
為國事我整日奔忙。
稱讚我看不出年老,
讚揚我年富力強。
說我體力也正強健,
讓我奔走四面八方。
有的人悠閒地在家休息,
有的人為國事盡力勞苦。
有的人在床上仰天大睡,
有的人在路上風塵僕僕。
有的人不知人間慘痛的呼號,
有的人整日憂傷地歷盡辛勞。
有的人仰面而臥優哉遊哉,
有的人為國事奔波沒完沒了。
有的人沉湎於飲酒的快樂,
有的人時時憂慮生怕出錯。
有的人耍嘴上功夫闊論高談,
有的人無論巨細無事不幹。
官場等級森嚴, 自古及今都是如此。 周王朝時候的官員分為卿、大夫和士人, 士人處於官員的底層。 還記得《召南·小星》裡的那個苦命的小吏吧, “嘒彼小星, 三五在東。 肅肅宵征, 夙夜在公。 寔命不同。 ”沒白沒黑地工作, 無休無止的辛勞, 只怪自己命不好。
沒辦法, 周王朝的宗法制度血統決定了一切, 不是靠你後天的努力就能改變命運的。 於是, 那些辛苦勞作的士人也就無奈地接受了宿命的安排。 這首《北山》的作者也並不例外。
所以, 這首詩真正創造出的名言是“溥天之下, 莫非王土;率土之濱, 莫非王臣。 ”是對天子的歌頌, 是對天朝的讚美。
士人在為天朝廢寢忘食地工作著, 儘管“王事靡盬, 憂我父母”,
終於有一天他知道了那些誇獎的虛偽, “嘉我未老, 鮮我方將。 旅力方剛, 經營四方。 ”那不過是“領導藝術”罷了, 不過是用一種廉價的激勵來壓榨他這個廉價的勞動力。
詩歌到此忽然一轉, 後三章十二個“或”字的排比撲面湧來, 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士人對於自己命運的無奈悲歎, 也可以理解為對頂頭上司的善意諷諫。 “或燕燕居息, 或盡瘁事國;或息偃在床, 或不已於行。 或不知叫號, 或慘慘劬勞;或棲遲偃仰, 或王事鞅掌。 或湛樂飲酒, 或慘慘畏咎;或出入風議, 或靡事不為。 ”
一遍遍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