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正文

讓靈魂活著,去喚醒生命深處的野性之力

1989年, 南安學區舉辦了教壇新秀評選活動。 當時參加的老師很多, 我也參加了, 還得了第一。 雖然劉站長對我印象不好, 但大家還是選了我。 按他們的說法, 我跟第二名相比, 水準高出太多了, 不評我第一, 良心上過不去。 然後, 學區就把我調到了中學。 但對於我來說, 每次調動, 都像是一番折騰。 某次, 我還嚇唬一個常刁難我的領導, 說你要是再折騰我, 我就打你。 那領導知道我武功很好, 嚇壞了, 從此再也不敢刁難我, 我終於安定了幾年。

我的人生, 充滿了類似的反抗, 這是我的個性使然。 我總是不願讓別人干涉我、侵略我、控制我,

所以經常招來違緣。 但是, 我不想改變自己, 就只有反抗了。

我覺得, 人活在世界上, 必須有自己的個性, 有自己的追求。 要是為了不得罪人, 連真話都不敢說, 唯唯諾諾地過一輩子, 他就不可能活好, 不可能得到自由, 不可能實現自己的價值。 可是, 當代教育制度始終在閹割人性中最鮮活、最本真的東西, 把許多未來的大師, 都變成了奴才。

首先, 幼稚園會教育出一批又一批好孩子, 讓純真爛漫的孩子, 費盡心思地討大人喜歡;中學會制定一系列的標準答案, 不按規定的方向思考, 考試就不能過關;大學似乎允許你思考了, 可那刻板的訓練已成了固定模式, 各種標準依然會限制思想的自由。 十幾年後, 大部分有著無窮創造力、想像力的孩子,

都會變得墨守成規。 那成規, 就是一種滲透在生命深處的所知障, 它像是積累了千年的垢甲, 清除它, 需要脫胎換骨般的靈魂曆煉。 如果你不想承受這種靈魂剝離的痛苦, 也行, 但你只能是蓬間雀, 成不了搏擊長空的鷹。 你可以把小日子過得很好, 也可以在煩惱中過一輩子, 或許也會有些小成就, 比如開一家公司, 做個老闆啥的, 但是在歷史的長河中, 你留不下任何痕跡。 能留下痕跡的, 只有那些能為世界、為人類帶來利益的人。 這些人, 便是後人心中的大師。

所以, 只要你開始叩問永恆, 就要反思自己, 反思環境, 要在理性判斷的基礎上, 有一種反叛的精神。

我一直是個反叛的人——當然主要是反叛自己的成見、執著和惰性——但我並不盲目。

我從不排斥有益的營養, 哪怕它以批判、否定、質疑的形式出現。 我反抗的, 是那些外相和概念對我的控制。 如果有人想讓我看他的臉色, 或讓我成為另一個他, 我就會不留情面地拒絕。 我永遠不會欲拒還迎。 因為生命很寶貴, 我實在沒時間在一些瑣事上糾纏。 釋迦牟尼的證道, 是在婆羅門教一統天下的時期, 他的傳法, 是對主流話語的一種反叛, 而且, 佛教的教義與婆羅門教有著巨大的衝突。 比如, 佛教提倡眾生平等, 婆羅門教卻等級森嚴。 所以, 在那個年代, 釋迦牟尼運用智慧和善巧, 與婆羅門做了鬥爭。 如果釋迦牟尼沒有反叛精神, 會怎麼樣?如果他沒有反叛精神, 就根本不會證得覺悟,
也不會創立佛教。 千年來, 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受益於佛教真理, 破除了心靈的一切束縛。

基督教也是這樣。 耶穌是猶太人, 他出生在一個信仰猶太教的世界。 他創建基督教, 傳播博愛的真理, 也是一種對猶太教的反叛。 所以, 基督教在最初的幾百年間, 一直被當成邪教, 受到猶太教的追殺和迫害。 後來, 它的不屈不撓才感動了歐洲人, 得到歐洲的接納, 慢慢出現了天主教。 但是, 天主教的組織化達到一定程度, 在歐洲形成了大一統的局面時, 其內部卻變得非常黑暗腐朽, 於是, 馬丁·路德等宗教改革家又開始反叛, 創建了新教。

世界上所有的文化流派, 都是因為反叛精神而出現的。 沒有反叛精神, 就沒有新的文化流派的誕生。

我們不要把反叛精神當成排斥和抗拒。 真正的反叛精神, 是不受傳統和環境的壓迫、控制和同化, 敢於另闢蹊徑, 敢於推翻、否定和創新。 這個敢於, 不僅僅是一種大無畏的精神, 也是一種源自生命深處的野性之力。 真正的反叛, 要在剝除心靈垢甲的同時, 拒絕物質文明對野性之力的屠殺。

我發現, 好些失去了原始野性的人, 都看不慣別人的狂野, 就像那些長夜裡號哭的冤鬼, 最見不得活人的快樂, 所以, 他們定然會對追求自由的人進行排擠和打壓。 然而, 我必須做個靈魂上活著的人。

只要你的靈魂還活著, 就有可能與世界發生碰撞, 有可能被貼上一些不太好聽的標籤, 比如涼州人所說的“二杆子”。 可是沒關係。 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 掀起某一思潮,發動某一運動,推動人類文明向前發展的,都是人們最初所認為的“二杆子”。建功立業者也是如此。人類發展到今天,還沒有任何一個唯唯諾諾的人能開創一個時代。如果沒有人願意當“二杆子”,人類就會停滯不前,甚至會因為生命力的枯竭而很快滅亡。

可惜,很多偉大的“二杆子”都專注於破除外界對自己的束縛,而沒有意識到,束縛自己最深的,其實是自己的欲望和執著。

當然,真正的反叛,不但要有闖的意識,還應該有立的精神。沒有立的精神,不能開創一種大的格局,只願在一個小範圍內小打小鬧,就有可能成為混混——所以,涼州人把小混混、二流子,也劃入了“二杆子”的範疇。文化大師的闖,是綜合分析之後科學的闖,而不是盲幹、蠻幹。後者純粹是一種頭腦發熱,而前者卻是理性的決策。它需要縱觀全域的大智慧,需要冷靜敏銳的洞察力,也需要排除萬難的魄力。那魄力,也是一種能應對變化的駕馭能力。所以,闖是一種技術上的東西,而立,則是一種精神上的追求。為天地立心,就是一種大格局的立,是一種大胸懷、大境界、大遠見,也是一種大善。能稱得上大師者,定然能在大闖中大立,也定然能承載某種對全人類有益的精神。

而目前的教育制度,就是在摧毀著這種東西。這是非常可怕的。如果一個人在接受這種教育的同時,沒有很強的主見,沒有反叛的魄力和意識,他就會變成奴才,絕不會成為大師。

陳亦新從小學到高二一直不寫家庭作業,不上晚自習,高二結束時還毅然地退學,不考大學。他明顯違背了學校的所有規矩,可我不僅不呵斥他,還會幫助他,每次都打電話到學校,請老師尊重和允許他的決定。有一天,我忽然覺得,這樣做或許是一個錯誤,因為,學校的很多訓練固然機械化,卻能培養一種必要的學習習慣。可是,陳亦新卻告訴我,如果他照著去做了,就肯定不是今天的陳亦新——不過,要是陳亦新上了大學,也許會有更加優秀的可能性,所以,我不宣導人們像我那樣教育孩子——他說得有道理。刻板的訓練固然能培養一種習慣,卻也能快速地謀殺心靈的自主和自由。無數的孩子最初或許都是天才,可他們後來都變成了魯迅筆下的閏土,被禮教的東西扼殺了靈魂——除非他能將教條化為營養,大破大立。如果能做到這一點,他在教條中積累的大量知識,就會轉化為智慧,讓他具備一種全面的眼光。

但大部分人都做不到這一點,因為所知障的力量非常大,“我”的幻影也很強大,比起昇華自己,很多人在心底裡最深的渴望,其實是擁有更多。比如別人的認可,比如別人的好感,比如別人的愛,等等,他們最害怕的,就是被群體拋棄,所以他們習慣了塑造一個能得到這些東西的“我”,而不是打碎小我。雖然這樣也挺好,因為他們可以擁有很多東西,比如很好的生活,有餘錢時,還可以幫助他人,貢獻社會,但迎合外界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外界始終都會牽引著他的心,讓他的心產生波動。要是他沒有辦法在外界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就有可能對“我”產生質疑,如果這時候他沒有信仰,就有可能會陷入精神危機,失去安全感,失去希望,一旦走上了精神的懸崖,失去了生活的勇氣,他就有可能會毀掉自己——你一定記得那些非常優秀的自殺者。即使在信仰者群體裡,也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因為很多人沒有上升到真正的信仰層面,不能讓人格昇華,所以人性的污垢始終會影響他們。但是,只要他們經得起一次又一次的靈魂拷問,在無數次的失重和失落後發現生命的真相,就有可能擁有真正的信仰。因為,那時你才會發現,除了人格的完善和行為的利眾,人其實是留不住任何東西的。所以,除了完善人格和行為利眾外,其他的變化和得失,不用太在意。

當然,人格的完善也需要時間。不是說你有了嚮往,就會馬上變得完美,馬上變得一塵不染,沒有一點毛病,沒有一點陰影。任何人都要經過一個過程,只要保護好你的信仰,保護好你對真理的信心,你就肯定會成長的。就算你現在是個小人,只要不甘心當小人,你最後就不再是小人了。因為你面對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的貪婪仇恨愚癡。不要跟那些人格已經非常完善的人比,要跟自己比,只要你比昨天慈悲了一點,更懂得為別人著想,對世界少了一點埋怨,你就成長了,這就是你今天的成功。每天成功一點點,最後你就會得到大成功,那時你就化為光明了,再也沒有一絲陰影,你也就變成了坦蕩蕩的君子。就算有一天,你的警惕性不夠,退步了,也不要緊,只要及時發現,提起警覺,就能讓自己清淨。

在過去的那段歲月裡,正是上面的那份警覺,讓我沒有迷失。

——節選自《一個人的西部》雪漠

掀起某一思潮,發動某一運動,推動人類文明向前發展的,都是人們最初所認為的“二杆子”。建功立業者也是如此。人類發展到今天,還沒有任何一個唯唯諾諾的人能開創一個時代。如果沒有人願意當“二杆子”,人類就會停滯不前,甚至會因為生命力的枯竭而很快滅亡。

可惜,很多偉大的“二杆子”都專注於破除外界對自己的束縛,而沒有意識到,束縛自己最深的,其實是自己的欲望和執著。

當然,真正的反叛,不但要有闖的意識,還應該有立的精神。沒有立的精神,不能開創一種大的格局,只願在一個小範圍內小打小鬧,就有可能成為混混——所以,涼州人把小混混、二流子,也劃入了“二杆子”的範疇。文化大師的闖,是綜合分析之後科學的闖,而不是盲幹、蠻幹。後者純粹是一種頭腦發熱,而前者卻是理性的決策。它需要縱觀全域的大智慧,需要冷靜敏銳的洞察力,也需要排除萬難的魄力。那魄力,也是一種能應對變化的駕馭能力。所以,闖是一種技術上的東西,而立,則是一種精神上的追求。為天地立心,就是一種大格局的立,是一種大胸懷、大境界、大遠見,也是一種大善。能稱得上大師者,定然能在大闖中大立,也定然能承載某種對全人類有益的精神。

而目前的教育制度,就是在摧毀著這種東西。這是非常可怕的。如果一個人在接受這種教育的同時,沒有很強的主見,沒有反叛的魄力和意識,他就會變成奴才,絕不會成為大師。

陳亦新從小學到高二一直不寫家庭作業,不上晚自習,高二結束時還毅然地退學,不考大學。他明顯違背了學校的所有規矩,可我不僅不呵斥他,還會幫助他,每次都打電話到學校,請老師尊重和允許他的決定。有一天,我忽然覺得,這樣做或許是一個錯誤,因為,學校的很多訓練固然機械化,卻能培養一種必要的學習習慣。可是,陳亦新卻告訴我,如果他照著去做了,就肯定不是今天的陳亦新——不過,要是陳亦新上了大學,也許會有更加優秀的可能性,所以,我不宣導人們像我那樣教育孩子——他說得有道理。刻板的訓練固然能培養一種習慣,卻也能快速地謀殺心靈的自主和自由。無數的孩子最初或許都是天才,可他們後來都變成了魯迅筆下的閏土,被禮教的東西扼殺了靈魂——除非他能將教條化為營養,大破大立。如果能做到這一點,他在教條中積累的大量知識,就會轉化為智慧,讓他具備一種全面的眼光。

但大部分人都做不到這一點,因為所知障的力量非常大,“我”的幻影也很強大,比起昇華自己,很多人在心底裡最深的渴望,其實是擁有更多。比如別人的認可,比如別人的好感,比如別人的愛,等等,他們最害怕的,就是被群體拋棄,所以他們習慣了塑造一個能得到這些東西的“我”,而不是打碎小我。雖然這樣也挺好,因為他們可以擁有很多東西,比如很好的生活,有餘錢時,還可以幫助他人,貢獻社會,但迎合外界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外界始終都會牽引著他的心,讓他的心產生波動。要是他沒有辦法在外界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就有可能對“我”產生質疑,如果這時候他沒有信仰,就有可能會陷入精神危機,失去安全感,失去希望,一旦走上了精神的懸崖,失去了生活的勇氣,他就有可能會毀掉自己——你一定記得那些非常優秀的自殺者。即使在信仰者群體裡,也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因為很多人沒有上升到真正的信仰層面,不能讓人格昇華,所以人性的污垢始終會影響他們。但是,只要他們經得起一次又一次的靈魂拷問,在無數次的失重和失落後發現生命的真相,就有可能擁有真正的信仰。因為,那時你才會發現,除了人格的完善和行為的利眾,人其實是留不住任何東西的。所以,除了完善人格和行為利眾外,其他的變化和得失,不用太在意。

當然,人格的完善也需要時間。不是說你有了嚮往,就會馬上變得完美,馬上變得一塵不染,沒有一點毛病,沒有一點陰影。任何人都要經過一個過程,只要保護好你的信仰,保護好你對真理的信心,你就肯定會成長的。就算你現在是個小人,只要不甘心當小人,你最後就不再是小人了。因為你面對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的貪婪仇恨愚癡。不要跟那些人格已經非常完善的人比,要跟自己比,只要你比昨天慈悲了一點,更懂得為別人著想,對世界少了一點埋怨,你就成長了,這就是你今天的成功。每天成功一點點,最後你就會得到大成功,那時你就化為光明了,再也沒有一絲陰影,你也就變成了坦蕩蕩的君子。就算有一天,你的警惕性不夠,退步了,也不要緊,只要及時發現,提起警覺,就能讓自己清淨。

在過去的那段歲月裡,正是上面的那份警覺,讓我沒有迷失。

——節選自《一個人的西部》雪漠

同類文章
Next Article
喜欢就按个赞吧!!!
点击关闭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