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貽琦校長的寒酸生活

唐寶民

梅貽琦長期擔任清華大學校長，還曾擔任過西南聯大校務委員會主席，雖然位高權重，但他的生活並不富有，反而有過相當長時間寒酸的歲月。

西南聯大的師生生活是極其艱苦的，作為校長的梅貽琦也不例外，梅貽琦曾在日記中這樣描述了自己的居住環境：“屋中瓦頂未加承塵，數日來，灰沙、雜屑、乾草、亂葉，每次風起，便由瓦縫千百隙簌簌落下，桌椅床盆無論拂拭若干次，一回首間，便又滿布一層，湯裡飯裡隨吃隨落。每頓飯時，咽下灰土不知多少。 ”梅貽琦家住在一個小土樓的樓下，

樓上住著聯大圖書館職員唐冠芳一家，有一天中午，吃完飯後，唐冠芳正在收拾桌椅、掃地，只聽樓下梅家三女兒喊道：“唐太太，你別掃了，我們在吃飯！”原來，塵土順著樓板的裂縫落下，都落進了梅家人的飯碗裡。據梅貽琦的夫人後來回憶， 1939年，梅貽琦每月的薪水還可以維持三個星期的家用，後來只能維持半個月，只能吃白飯拌辣椒，青菜都吃不上，吃上一頓菠菜湯就相當不錯了。

羅香林是中山大學歷史系教授，也是清華校友。 1939年4月6日，他抵達昆明，前往聯大拜見了老校長梅貽琦，二人相談甚歡。第二天上午，羅香林要起程去澄江，梅貽琦親自前往旅店回訪，羅香林注意到，當時梅貽琦身上帶了一包冬天的衣服，

是要順便去典當，因為聯大最近的薪水還沒有發，所以只好先典當周轉。多年以後，羅香林感慨地說：“這更使我感到幾乎流淚。梅先生主持這麼龐大的學校，也還要典當周轉，這一方面固然顯示時局的艱難，一方面更顯示梅先生的高風亮節。 ”

梅貽琦的弟弟梅貽寶也曾在回憶中記述了梅貽琦家的困難：“三十四年美國國務院約請燕京大學指派教授一人，赴美報聘。教授會議推舉我去應邀。由成都起飛，到了昆明，在五哥五嫂家住了一夜。校長住宅倒也罷了，只是人口多些、擠些，晚飯實在太簡單了。當晚只見祖彥侄悶悶不樂，迥異尋常。臨睡給我搭了張行軍床，就設在五哥書架前。他一面看學校公事，我們一面敘談家常。我問道祖彥，

五哥才說，兩天前跑警報，彥侄把一副眼鏡連盒給跑丟了。家裡無錢給他再配一副，而他沒有眼鏡就不能念書，故而父子都覺十分窘困。我素來服務於私立學校，大致比國立機關待遇好些，而家裡多半有兩份職務收入。亦曾聽說五哥在昆明主持聯大，生活不寬裕，但未料到他們一貧至此。遐邇傳聞的校長太太制賣定勝糕的佳話，大概就屬於這個時期。 ”

所謂校長太太制賣定勝糕的傳聞，就發生在梅夫人韓詠華身上，為了貼補家用，堂堂的校長太太不得不上街去賣糕。韓詠華後來曾在文章中提及此事：“我年歲比別人大些，視力也不很好，只能幫助做做圍巾穗子。以後庶務趙世昌先生介紹我做糕點去賣……賣糕時我穿藍布褂子，

自稱姓韓而不說姓梅。儘管如此，還是誰都知道了梅校長夫人挎籃賣定勝糕的事。由於路走得多，鞋襪又不合腳，有一次把腳磨破，感染了，小腿全腫起來。 ”

梅校長的寒酸，讓我們看到了大師生活艱苦的一面，但即使在如此清貧的生活狀態下，他還依然能堅守知識份子本色，不因貧窮而改變自己的個性。胡適曾經說過這樣一段話：“金錢不是生活的主要支撐物，有了良好的品格、高深的學問，便是很富有的人了。 ”這句名言，是貧窮的梅校長精神世界的真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