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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假赤壁遇上真東坡

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當假赤壁遇上真東坡

丁啟陣

丁啟陣書

大江東去, 浪淘盡, 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 人道是, 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 驚濤拍岸, 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 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 小喬初嫁了, 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 談笑間, 檣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游, 多情應笑我, 早生華髮。 人間如夢, 一樽還酹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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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的寫作時間, 有兩種說法。 王文誥《蘇詩總案》認為是元豐四年辛酉(1081)十月, 傅藻《東坡紀年錄》認為是元豐五年壬戌(1082)七月既望(7月16日)。

兩種說法, 都沒有道出什麼令人信服的證據。 因此, 元豐四年、五年, 難以定奪。 從月份看, 根據的大概都是蘇軾的《赤壁賦》和《後赤壁賦》。 《赤壁賦》:“壬戌之秋, 七月既望, 蘇子與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 ”《後赤壁賦》:“是歲十月之望……複游於赤壁之下。 ”如此說來, 月日也有兩個可能, 不是7月16日, 便是10月15日。 雖然年月日是兩可的,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都是蘇軾任黃州團練副史期間的事情。

有個現象令人納悶:任黃州團練副史期間, 蘇軾一再遊覽“赤壁”, 填了一首詞, 寫了兩篇賦, 卻沒有留下一首詩。 須知, 詩是蘇軾最看重、最常用的文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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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兩次遊覽的“赤壁”, 實際上並非“三國周郎赤壁”。

據統計, 人們先後提出過七處“赤壁”:蒲圻、黃州、鐘祥、武昌、漢陽、漢川、嘉魚。 其中影響較大的是蒲圻和嘉魚兩處。 現在一般認為是蒲圻。 1998年, 蒲圻市改名為赤壁市。 蘇軾所游的是黃州城外的赤壁(鼻)磯。 當地人們稱蘇軾遊覽過的“赤壁”為文赤壁。

蘇軾學士淵博, 見多識廣, 這是沒有問題的。 但蘇軾主要是文學家, 而不是學者。 雖然他的《石鐘山記》給人一個考證嚴謹的印象, 但在赤壁問題上,

他顯然無意考證。 他的興趣重點在借景抒懷。 這在他寫給范子豐的書信中, 有所透露:“黃州少西, 山麓鬥入江中, 石室如丹, 傳雲曹公敗所, 所謂赤壁者。 或曰非也。 ”“傳雲”、“或曰非也”, 加上《赤壁懷古》中的“人道是”, 看得出來, 蘇軾抱著人云亦云的態度, 姑妄言之。 這大概也是蘇軾在黃州沒有寫有關赤壁的詩的原因吧。 詩言志, 需要嚴肅認真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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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賦》中“客曰”:“月明星稀, 烏鵲南飛, 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 東望武昌, 山川相繆, 鬱乎蒼蒼, 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 下江陵, 順流而東也, 舳艫千里, 旌旗蔽空, 釃酒臨江, 橫槊賦詩, 固一世之雄也, 而今安在哉?”據此可知, 《赤壁賦》是為曹操而寫的。

《水調歌頭》(赤壁懷古)中的主要人物是周瑜。

但是, 我不同意前人它是為周瑜而寫的說法, 也不同意元好問“戲以周郎自況”的說法。 詞中, 周瑜用來反襯詞人的。 周瑜年少得意, 功業早建, 而自己卻“早生華髮”、“人間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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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扇綸巾, 詞中用於描寫周瑜形象。 但是, 後來的戲劇舞臺上, 頭戴青絲巾、手拿鵝毛扇的, 卻是諸葛亮。 這是什麼情況呢?

據考證, 情況大致是這樣的:歷史上, 漢末名士多頭戴青絲巾, 即綸巾;羽扇, 大概是夏季用於扇風取涼。 陳壽《三國志》裡, 既沒有說過周瑜作羽扇綸巾的打扮, 也沒有說過諸葛亮以羽扇綸巾形象出現。 魏晉筆記野史小說之類文獻中出現一些羽扇綸巾的人物形象, 不限於諸葛亮, 還有顧榮等。 唐詩中出現過不少“羽扇”、“綸巾”、“葛巾”, 但都跟諸葛亮沒有關係。

宋詞中, 開始出現“羽扇綸巾”連用現象, 有指諸葛亮的, 但並不限於指諸葛亮。 比如蘇軾這首《水調歌頭》就指周瑜。 到了羅貫中《三國演義》中, 才反復以頭戴綸巾、手執羽扇描寫諸葛亮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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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水調歌頭》的評價, 歷來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

宋俞文豹《吹劍續錄》記載的善謳幕士(擅長唱歌的幕僚)說蘇軾詞“須關西大漢, 執鐵板, 唱‘大江東去’”, 實際上含有諷刺的意思。 李清照《詞論》批評歐陽修、蘇軾等人的詞“皆句讀不葺之詩”, “往往不協音律”。 意思是, 蘇軾的詞不夠正宗。

但是, 也有不少人對蘇軾的詞, 尤其是這首《水調歌頭》作出了很高的評價。 例如:

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東坡“大江東去”赤壁詞, 語意高妙, 真古今絕唱。

元好問《題閑閒書赤壁賦後》:東坡赤壁詞, 殆戲以周郎自況也。詞才百許字,而江山人物無複餘韻,,宜其為樂府絕唱。

楊慎《草堂詩餘》:……東坡此詞,感慨悲壯,雄偉高卓,詞中之史也。

陳廷焯《雲韶集》:滔滔莽莽,其來無端,千古而下,更有何人措手?

其實,兩種評價並不矛盾,以文體純粹、聲律協暢的標準看,不善唱曲的蘇軾(這一點上不如周瑜,周瑜有極深的音樂造詣,《三國志》記載,當時有歌謠曰:“曲有誤,周郎顧。”),他所創作的詞,的確不太符合言情小詞的標準。但是,撇開文體和聲律,從文字閱讀的效果看,蘇軾的詞實在是大大開闊了詞的境界,豐富了詞的思想。不誇張地說,蘇軾給詞這種文學樣式注入了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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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水調歌頭》,結構上,繼承了陳子昂《登幽州台歌》、杜甫《登高》等詩歌的藝術手法,開篇極雄大(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收束極微小(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以使詩歌語言充滿張力,令讀者深受震撼之餘,引起強烈的共鳴,長久的思索。

殆戲以周郎自況也。詞才百許字,而江山人物無複餘韻,,宜其為樂府絕唱。

楊慎《草堂詩餘》:……東坡此詞,感慨悲壯,雄偉高卓,詞中之史也。

陳廷焯《雲韶集》:滔滔莽莽,其來無端,千古而下,更有何人措手?

其實,兩種評價並不矛盾,以文體純粹、聲律協暢的標準看,不善唱曲的蘇軾(這一點上不如周瑜,周瑜有極深的音樂造詣,《三國志》記載,當時有歌謠曰:“曲有誤,周郎顧。”),他所創作的詞,的確不太符合言情小詞的標準。但是,撇開文體和聲律,從文字閱讀的效果看,蘇軾的詞實在是大大開闊了詞的境界,豐富了詞的思想。不誇張地說,蘇軾給詞這種文學樣式注入了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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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水調歌頭》,結構上,繼承了陳子昂《登幽州台歌》、杜甫《登高》等詩歌的藝術手法,開篇極雄大(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收束極微小(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以使詩歌語言充滿張力,令讀者深受震撼之餘,引起強烈的共鳴,長久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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