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時代的生存智慧(二百零九):呆氣與靈氣。
北洋時期的掌舵人,
或多或少都面對一個嚴峻的問題,
那就是如何管住文人的嘴巴。
對比大清廟堂之上的“多磕頭,
少說話”,
北洋時代的文人們似乎終於有了揚眉吐氣的機會。
將蒼生大義掛在嘴邊的武夫,
總得想辦法給自己立下牌坊,
性價比最高的方式莫過於在這些文化人面前放低姿態。
但是之所以能與名士搭上邊,
可不都是憑藉一條舌頭說出來所謂的名堂,
名士們的脾氣是實打實的靈氣與呆氣並存。
先拿章太炎來說,
一個東三省籌邊使的空頭支票,
老爺子硬是憑藉自己一腔熱血,
要不是把持財府的梁士詒拒絕蓋章放權,
差點實現了在東三省興置實業的寄望,
這既是一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呆氣,
也表現出名士們與宦海規則的格格不入。
但是北洋時期的另一位名士楊度,
一開始則在袁世凱的帳下順風順水,
可以說不是一種所謂的識時務者為俊傑,
而是在復辟的逆流中助紂為虐。
但是也不失為是在為自己生平所求的理想獻祭,
雖千萬人吾往矣。
楊度一直以“從龍之士”自居,
這種名士成則達濟天下,
敗則遺臭萬年。
洪憲帝制的鬧劇,
袁世凱是始作俑者,
楊度則是最賣力的鼓吹者之一,
一時間成為“紅人”,
連掌管北洋“錢袋子”的梁士詒都不得不採取手段與其爭寵。
在袁世凱倒臺後,
也可以說楊度不是死腦筋,
雖說已經不再對廟堂戀棧,
但是仍然憑藉自己的影響力左右著時代大潮,
在孫文與陳炯明的鬥法中,
楊度再次找到有恩于自己的曹錕充當說客。
其後,
坐鎮前線的吳佩孚自然要看老上司的情面,
所以北洋軍保持中立,
否則北洋軍與陳炯明聯合,
南方軍被趕下海也就沒有了後來人。
在晚年委身于江湖大亨杜月笙的“清客”,
這也是楊度的一份靈氣。
他把最後的智慧,
用在了扶危濟困與縱橫捭闔上,
隨著北洋的垮臺,
他失去了接觸中樞的機會,
也失去了成為他心目的那種靈氣“名士”的機會,
幻滅之後的迷茫,
就像他的墓碑一樣只有姓名,
沒有任何的稱謂與頭銜,
儘管孤零零的“楊度之墓”四個字,
是由書法大家趙朴初所題。
最終,
一輩子靈氣的楊度,
至死也沒有成為他心目的那種“國士”,
反倒是略顯呆氣的章太炎,
這個晚年在上海靠賣畫為生的老名士,
看起來更討人喜歡。
章太炎平時幾乎不出門,
原因是比路癡更上一層樓,
老爺子一次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
車夫問他去往何處,
他竟然想不起自己家在哪裡。
顯然,
名士們也是平常人,
時間精力也有限,
當把時間都專注在自己某方面的術業上時,
這些日常的生活瑣事,
自然投入的心思也微乎其微,
也就未免顯得呆氣,
這是一種對待學識的專注,
雖然沒有了那份略顯世俗靈氣,
在日常小事上顯得很笨拙,
像不知家在哪裡這樣的軼事,
也是一種平常心,
但忘懷心歸何處的靈氣,
卻是一種過於汲汲以求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