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的新陳代謝
青鹿
閱讀習慣非成於一日之功，
需長年日積月累，
而毀之則僅于一時一日之怠。
自去年九月始習書法起，
將書與文字棄於一旁，
而今拾起，
始知能力已與常人無異，
目掃於紙端，
心卻不知遊蕩何處，
常從頭讀至尾，
亦只是做了眼球體操，
腦中空空如也，
及至翻至下頁，
已興致索然。
又常會於讀書間隙，
伸手起身做些與讀書無關之事，
摸索數秒後，
如夢方醒，
複捧書，
不知前時已讀至何處，
似有個別熟悉字眼，
而其思想情節卻如初見，
始知前時所讀只是徒勞，
未有隻言片語入心入腦。
究其成因有三：一為無明確之人生目標，
導致心神鬆弛。
人到中年，
似乎人生諸要素均已實現，
許多想不通看不明白的問題均也因目標消失而變得不那麼急迫。
求閒逸安適，
於是飲茶、書法、瑜伽、園藝等消磨時光之愛好也就源源而來，
生活內容五花八門，
淺啜于時光之上，
斷不可用心用力而以為是養生之道。
然其實，
問題意識、精神適度緊張恰是引導我們鑽研學問和觸動思想的原生創造力。
二為無輸出之口。
若將閱讀比作攝入食物，
則交流即為輸出。
若想獲取知識的養份，
也必得如飲食，
有新陳代謝之物理迴圈，
只入不出，
大腦非是可無限擴大之容器，
總有滿得無法再裝入任何東西的時候，
唯有及時輸出，
才有不斷輸入的空間，
讓知識能量在體內流動起來，
沉積的智慧菁華在流動過程中生成我們新的機體細胞元，
久而久之，
創生出一個全新的自我。
三為無一青春活潑之心靈。
對世間萬物失去發現興致，
只重物之形貌用場，
而對無實用性之審美，
乏有發掘探究之興趣。
雖日日端坐於花園之中，
關注地無非為多開幾朵花，
花與我之關係乃一園丁與產品的關係，
而無能在花世界中讀我，
在我世界中讀花。
每日穿過一片公園去上班，
對周圍景色的變化置若罔聞，
哪怕多繞條小徑去看那初綻的花兒亦無興致。
我讀黑塞之詩，
覺是一孩子的心地，
自然萬物皆有情有性，
那是一種本能直觀的視野，
未經理智加工而成的自然。
黑塞對園藝的熱愛，
既生產了草木的生命，
又賦予他們靈魂。
昨隨讀隨記，
思想流淌成一條流動的河。
臨睡前倚著床榻閱讀，
再不為誘引瞌睡蟲的到來，
將每個字讀成經書一樣乏味。
腦子真好像清理出一些空間，
讀過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映在腦膜上，
然後帶著滿足感入睡。
對於似我這般自我封閉、鮮有與外界交流者，
若不通過以文字的方式輸出，
似乎再無其他出口實現思想的新陳代謝。
我的人生目標似簡單也不簡單，
說其簡單，
正是中年人的特質，
喜歡將目標設定在憑自我能力可掌控的範圍內。
因文字的天資不高，
便不作文字產業之打算，
唯求在文字輸出中實現思想、道德之苟日新、日日新，
以期求得精神境界之圓滿。
說其不簡單，
這世上筆劃最簡單的字最難寫。
凡簡單之事想做成都不簡單，
有心者多，
有恒心者鮮矣。
孔子說：先行其言，
而後從之。
凡目標打算本不適宜先行道出，
雖計畫目標必是在事前制定，
但也僅可置私底下於自己一人對照之。
早早於人前端出，
眾人讚歎，
讓人在未執行計畫之前就已獲得虛榮滿足，
仿佛已實現一般，
此乃自欺。
再則，
人之恒心的定義，
非每時每刻必須在既定軌道上行步，
稍有出軌即為犯規。
事實人世阻撓計畫執行的因素多矣，
比如計畫天天跑步的人，
如遇大雨或身體不適，
停跑數日也屬正常，
一年365天，
能堅持每年跑上150天即為有恒心者，
若不顧客觀條件，
強迫自己必須天天堅持，
則興趣之事反成苦役，
而無能長久。
所謂恒心者，
是指心癮未泯，
幾日未練，
便會想念，
重又拾起，
大有重生痛快之感。
身無此事，
便我不稱之為我，
有此事，
我方為我。
心恒有之，
方為恒心，
徒有行動上的堅持，
心卻極想避之、去之而後快，
豈能養成恒心。
然過程中心之牴牾是時有發生的，
心有時之牴牾是因畏難，
又必須以毅力來克服之。
凡主觀之牴牾，
須擊敗之，
凡客觀之障礙，
要通融之，
故必得有恒心毅力兩者不可成事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