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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手畢永年

槍手畢永年

劉誠龍

康有為搞維新變政, 心大嘴巴大, 曾牙齒嘎嘣, 蹦出一句猛話:“殺二三品以上阻撓新法大臣一二人, 則新法行矣。 ”你道變法派是憤青角色, 撂幾句狠話, 又打牌、唱歌耍子, 當嬉皮士去了, 康聖人卻真是言出法隨(此處法字, 難作法律解, 釋為法子, 更准吧), 殺氣騰騰, 要去殺“二三品大臣”了。

康聖人這話, 還是有保留的。 據說這話, 是當著榮祿面說的, 榮祿幾品?一品要員。 康聖人嘴巴大, 到底還是窩小了一些, 他心裡所想的, 不止殺二三品, 一品榮祿也是碌碌之輩, “乃囑譚複生(譚嗣同)入袁世凱, 說袁勤王,

率死士數百人扶上登午門, 而殺榮祿, 除舊党”, 袁世凱據說說動了, “殺榮祿乃殺一狗耳”。 在康聖人擬殺之心底, 何止要殺榮祿, 更起意“謀圍頤和園, 劫制皇太后”, 要把慈禧老妖婆宰了, 蒸著吃。

“殺榮祿乃殺一狗耳”, 這話有倆字瞞人, 一者殺, 一者狗, 尤其是狗字, 最瞞譚嗣同;殺者, 不過是袁世凱順譚嗣同之口, 信口開河;狗字, 卻見袁世凱對榮祿重恨與輕慢, 袁世凱是演帝, 聲色俱厲, 怒形於色, 還真讓譚嗣同信了。 回得府來, 康聖人問:袁氏可靠麼?不是可靠, 是絕對可靠。 譚公這個判斷來自袁世凱一句演戲臺詞, 可見, 譚公到底是書生。

袁世凱殺榮祿, 袁世凱殺慈禧, 維新派謬托知己, 別人不信, 他們自己信了。 自然, 唆慫袁氏, 只是讓他當殺人領導小組組長而已,

具體執行落實到誰頭上去呢?譚嗣同想起了老鄉畢永年。 畢生與譚公多年故交, 血勇之士, 他曾論國朝之衰, 源自國民“陳陳相因, 氣頹于寐”, 國在山河破, 諸位在破房子裡稻草結被, 居然也是呼呼大睡。 譚畢有幾次徹夜談, 談得入港處, 兩人抱頭痛哭, 淚飛於堂;臨別, 執手相看淚眼, 譚公對畢生慷慨誓言:“會須與君熱血相見耳。 ”

若說康聖人心雄萬夫, 則畢永年是身擁萬兵, 長沙人, “少讀王船山遺書, 萌反清之志, 與譚嗣同、唐才常相結納, 常共商救國大計, 乃奔走湘、鄂間, 密結會黨。 ”畢生南蠻之士, 長了一副北方之身, 高大威猛, 外人看來甚是猛惡。 時湖南哥老會厲害, 隊伍最壯大時節, 擁有12萬人, 畢生雖非司令,

卻能駕馭首領, 可以發號施令。 喊畢生來京都, 斬殺慈禧, 可謂得人。 畢生入京, 譚公先讓梁啟超與畢生長談, 試一試畢生“鋼火”, 畢生曾回憶此處會談:“頃梁君謂我雲:先生之意, 其奏知皇上時, 只言廢之, 且俟往圍頤和園, 執而殺之可也, 未知畢君肯任此事否?”這話內涵也是蠻豐富的, 當時康梁變法, 蠻多事情連皇上也是瞞和騙的, 比如, 他們對皇上下嘴巴說, 去頤和園捉慈禧, 只是捉來軟禁, 其實下決心是“執而殺之”。

未審畢生答得有點含糊, “我久知之, 彼欲使我為成濟也, 兄且俟之。 ”想來是肯定的。 譚公事先跟畢生密謀此事, 畢生特從三千裡外的湘地趕往京都, 也是帶有赴死之心的, 畢生曾作過一首詩, 慷慨激昂, 悲壯抒志:“日月久冥晦,

川嶽將崩摧。 中原羯虜淪華族, 漢家文物委塵埃。 又況慘折忠臣燕市死, 武后淫暴如虎豺。 湖湘子弟激憤義, 洞庭鼙鼓奔如雷。 我行遲遲複欲止, 蒿目東亞多悲哀……”

梁公見畢生後, 變法一把手康聖人又引之入南海會館, 隨時商議政變事宜, 愈談是愈不投機, 畢生對康聖人漸漸心生差評, 覺得康老心大智短, 變法太速, 辦法太促, 手法太粗, 眼法太誤。 畢生聽說這次所托之人是袁世凱, 大吃一驚, 這人怎麼靠得住?康公叫畢生先入袁世凱軍中任參謀, 讓他帶一百餘死士, 一舉可執而殺慈禧老妖婆。

策劃貌似完美, 究竟漏洞百出。 畢生是湖南人, 縱能入得袁軍, 那一百死士如何聽畢生指揮?從湖南來京, 就那麼幾日, 官兵之間連話都聽不大懂,

如何引士兵為心腹?不是畢生怕死, 怕死就不是湖南人, 怕死就不來京都了。 然則, 這些書生變法, 卻是那麼書生氣, 讓畢生直打冷顫。 畢生是1898年9月12日進京;9月19日, 恰是一個星期, 譚嗣同回來告訴畢生, 說他已經與袁世凱密商了, 袁世凱答應起義, “袁極可用, 吾已得其允據矣。 ”這讓畢永年大吃一驚, 對譚公說, 事壞了, 這事我不參與了, “不願同罹難”, 苦苦勸譚公趕緊跑路, “自謀, 不可與之同盡。 ”

畢生此後幾日, 一連勸譚公速自定計, 走為上。 譚公一面僥倖, 一面也是抱了必死之心, “各國變法, 無不從流血而成, 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 此國之所以不昌也。 ”畢生見勸不動譚公, 便於21日, 快馬加鞭, 星夜兼程, 出了京城, 保得革命種;正是今天, 譚嗣同坐於京都以待被捕,踐其血盟;一個星期後,即9月28日,譚公就義菜市口。

譚公曾有詩歌于燕市,其題獄中壁: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去者,指畢生麼?留者,或是自指吧。去者,留了;留者,去矣。譚公並沒笑話畢生,對畢生更心懷敬意,也稱之為昆侖。畢生算是荊軻之屬吧,壯懷激烈之心,並不稍弱,其受命譚公入京,也是冒易水之寒風,頂風逆水雄心在。畢生與荊軻不同是,荊軻有勇,欠智,無謀;畢生有勇,多智,更有謀。他到京都,與康聖人會談幾日,不曾下死判斷,也隱隱感覺,康梁變法,不足與謀。畢生當槍手,不完全當他人子彈,只要端槍人扣動扳機,他就飛,畢生不作這般槍手。

譚公魂飛菜市口,畢生已到了吳淞口,聽聞消息,他自斷髮辮,誓言與清朝不共戴天。畢生再也不與康聖人謀,轉與孫中山一起革命去了,“當今之世,不通外情,而漫欲揭竿者,恐貽不測之禍於百年之後。而吾徒之中,能通外情,仍深屬望于孫君。”在香港,畢永年合併哥老會、三合會、興中會為中和堂興漢會,將不在香港的孫中山推舉為會長。有意思的,畢生與康有為此後,再也尿不到一壺去。後來,畢生離滬入港,由港轉桂,由桂入湘,又接了康有為托老鄉唐才常之信,叫他再當康聖人一回槍手,發動湖南哥老會“製造事端”,畢生老大不高興,拍案而起,你康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想利用我當槍手是不?畢生作了《詭謀直記》,將康有為謀圍頤和園之事,一一道出。

畢生對康有為觀感,此後一直很差。畢生加入孫中山隊伍後,曾攜各會黨首領東渡日本,願受孫公節制,由日回港,謀劃起義,手長衣袖短,缺錢,此時,康有為正從美洲籌款歸來,袋子裡銀兩叮噹響,願以銀兩贈英雄,畢生斷然拒絕;只是哥老會見錢眼開,哥老會總舵主王秀方、金龍山及騰龍山五位山主每人得了幾百元錢,見錢大喜,撥寨而走,倒戈轉身康有為那邊去。這讓畢生很傷感,他心一橫,脫下戰袍,戴上袈裟,當和尚去了。

畢生對康有為觀感差,還有一事,“康梁等自同逃共居以來,淩侮壓制,幾令照無以度日。每朋友有信來,必先經康、梁目,始?照覽,如照寄家書,亦必先經康、梁目始得入封。且一言不敢妄發,一步不敢任行,幾於監獄無異矣。”康有為逃命天涯,轉身日本,變法之心仍在,旁邊依然有志同道合者,而康梁對待同志,有如對待敵人,人家來了一封家信,去了一封家信,都得由他倆揭開檢查,畢生聞此,甚是厭惡。

畢生披了袈裟,卻畢竟是血勇湘人,身在寺觀,心在人間,“心無死心,必將起而救世”(林圭語),果然如此。湘人唐才常在上海擬舉事,畢永年又與他戰鬥一起了。只是唐公思想游離,時而保皇,時而革命,這人畢生心苦。某夜,他與唐公作徹夜談,未能說服唐公,兩人分道揚鑣。只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兩人仍是戰友。

畢生不當保皇派槍手,卻立志當了革命派槍手。1900年10月8日,孫中山策劃了惠州起義,畢永年任民政部長。起義之始,摧枯拉朽,卻是彈藥跟不上,無以補給,到底失敗。事不成,畢永年轉到廣州,再披袈裟,隱居廣州白雲山;兩年後,卻逝于惠州羅浮山寺。

畢永年是戊戌變法到辛亥革命之要角,世易時移,知此公者,不多了,其故者: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譚嗣同坐於京都以待被捕,踐其血盟;一個星期後,即9月28日,譚公就義菜市口。

譚公曾有詩歌于燕市,其題獄中壁: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去者,指畢生麼?留者,或是自指吧。去者,留了;留者,去矣。譚公並沒笑話畢生,對畢生更心懷敬意,也稱之為昆侖。畢生算是荊軻之屬吧,壯懷激烈之心,並不稍弱,其受命譚公入京,也是冒易水之寒風,頂風逆水雄心在。畢生與荊軻不同是,荊軻有勇,欠智,無謀;畢生有勇,多智,更有謀。他到京都,與康聖人會談幾日,不曾下死判斷,也隱隱感覺,康梁變法,不足與謀。畢生當槍手,不完全當他人子彈,只要端槍人扣動扳機,他就飛,畢生不作這般槍手。

譚公魂飛菜市口,畢生已到了吳淞口,聽聞消息,他自斷髮辮,誓言與清朝不共戴天。畢生再也不與康聖人謀,轉與孫中山一起革命去了,“當今之世,不通外情,而漫欲揭竿者,恐貽不測之禍於百年之後。而吾徒之中,能通外情,仍深屬望于孫君。”在香港,畢永年合併哥老會、三合會、興中會為中和堂興漢會,將不在香港的孫中山推舉為會長。有意思的,畢生與康有為此後,再也尿不到一壺去。後來,畢生離滬入港,由港轉桂,由桂入湘,又接了康有為托老鄉唐才常之信,叫他再當康聖人一回槍手,發動湖南哥老會“製造事端”,畢生老大不高興,拍案而起,你康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想利用我當槍手是不?畢生作了《詭謀直記》,將康有為謀圍頤和園之事,一一道出。

畢生對康有為觀感,此後一直很差。畢生加入孫中山隊伍後,曾攜各會黨首領東渡日本,願受孫公節制,由日回港,謀劃起義,手長衣袖短,缺錢,此時,康有為正從美洲籌款歸來,袋子裡銀兩叮噹響,願以銀兩贈英雄,畢生斷然拒絕;只是哥老會見錢眼開,哥老會總舵主王秀方、金龍山及騰龍山五位山主每人得了幾百元錢,見錢大喜,撥寨而走,倒戈轉身康有為那邊去。這讓畢生很傷感,他心一橫,脫下戰袍,戴上袈裟,當和尚去了。

畢生對康有為觀感差,還有一事,“康梁等自同逃共居以來,淩侮壓制,幾令照無以度日。每朋友有信來,必先經康、梁目,始?照覽,如照寄家書,亦必先經康、梁目始得入封。且一言不敢妄發,一步不敢任行,幾於監獄無異矣。”康有為逃命天涯,轉身日本,變法之心仍在,旁邊依然有志同道合者,而康梁對待同志,有如對待敵人,人家來了一封家信,去了一封家信,都得由他倆揭開檢查,畢生聞此,甚是厭惡。

畢生披了袈裟,卻畢竟是血勇湘人,身在寺觀,心在人間,“心無死心,必將起而救世”(林圭語),果然如此。湘人唐才常在上海擬舉事,畢永年又與他戰鬥一起了。只是唐公思想游離,時而保皇,時而革命,這人畢生心苦。某夜,他與唐公作徹夜談,未能說服唐公,兩人分道揚鑣。只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兩人仍是戰友。

畢生不當保皇派槍手,卻立志當了革命派槍手。1900年10月8日,孫中山策劃了惠州起義,畢永年任民政部長。起義之始,摧枯拉朽,卻是彈藥跟不上,無以補給,到底失敗。事不成,畢永年轉到廣州,再披袈裟,隱居廣州白雲山;兩年後,卻逝于惠州羅浮山寺。

畢永年是戊戌變法到辛亥革命之要角,世易時移,知此公者,不多了,其故者: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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