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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 | 作家阿來和徐則臣對談:人與人互為故鄉是現代人唯一的命運

阿來

徐則臣

◎燕嘯波(四川文藝出版社編輯)

曾經, 在安土重遷的時代, 大多數人一生只知道一種文化、一個環境和一個家, 那就是故鄉。 在故鄉有習以為常的秩序, 它從你的生命裡長出來, 其實它就是你的生命的全部內容, 所以與你如此相宜。 然而鄉既已成故, 如今人們已開始在城市裡過起了遊牧的生活, 過習以為常的秩序之外的生活, 這種生活在當下如此深得人心, 以至於對年輕人而言,

待在老家會沾上生活不夠成功的嫌疑。 於是, 故鄉成了外在於生命、依靠精神方式存在的他者, 故鄉的故去成了時代言說的活躍主題。 因緣際會, 中文世界極具號召力的兩位作家, 阿來和徐則臣, 於4月15日在成都就“異鄉人心態下的作家敘事”這一話題展開了一場生動有趣的對談。

【壹】離開是為了更好地歸來

對於作家來說, 異鄉人有兩個維度:一是故鄉與精神故鄉對於每個作家創作敘事的意義點;二是文學視野, 其實也是一種精神上的漂流, 從他者的眼光來看待世界, 從而化於自己的創作敘事中。 阿來出生在四川的瑪律康縣, 藏族人, 他的書裡多次提到:“我是一個用漢語寫作的藏族人。 從童年起, 一個藏族人就註定要在兩種語言之間流浪。

我想, 正是在兩種語言間的不斷穿行, 培養了我最初的文學敏感。 ”如果說哲學的特點是總要一再地向開端回溯, 史學的特點是總要一再地更改開端, 文學的特點則是總要一再地從開端重新出發。 阿來的創作, 不論是早期的詩歌還是後期的小說、非虛構創作, 都在呈現一種穿行于不同文化間的異質感與疏離感, 而故鄉瑪律康不僅是他身體的故鄉, 也是文學創作裡的精神原鄉, 每一次的離開, 都是一次歸來。

徐則臣在江蘇東海出生, 現供職于《人民文學》雜誌社, 著有《耶路撒冷》《王城如海》《夜火車》《跑步穿過中關村》等, 曾獲多項文學大獎, 部分作品被翻譯成德、英、日等十餘種語言。 徐則臣在書裡曾說:“作家有兩個故鄉,

一個在地上, 一個在紙上。 地上的故鄉是確定的, 不會隨意變化, 但紙上的故鄉卻是流動的, 它有彈性, 跟橡皮筋一樣。 ”他的寫作, 便是隨時代劇變而產生的, 在對地上故鄉的遠離中, 持續建構著紙上的故鄉。 從水鄉小鎮到北漂, 這樣的經歷體現在他的創作中, 讓“異鄉人”成為其文學創作的底層意識之一。 徐則臣談起自己的“異鄉人”身份, 他說, 雖然只有童年在故鄉度過, 但故鄉給了自己文學創作的一個參照和基石。 童年, 是時間意義上的故鄉;故鄉, 是空間意義上的童年。

【貳】安心做個異鄉人

阿來認為“異鄉人”具有雙重性, 一個人可能既是故鄉的“異鄉人”, 也是“異鄉”的遊客。 這是大時代下我們所有人的處境,

成為所謂的“異鄉人”, 世界在你面前打開, 新的生活方式的可能性也在你眼前呈現, 但與此同時, 你也回不到你之前的故鄉了。 販賣焦慮感是網路流量生意, 傳統作家是不屑為之的, 所以對於回不到故鄉的時代症候, 阿來和徐則臣都給予了恰如其分的化解。

阿來說, 我們熱愛故鄉, 但跟故鄉的關係, 也不是完全的無縫對接, 我現在自己回到老家, 第一天很熱鬧。 第二天跟小學同學喝喝酒, 寒暄。 第三天就沒話說了。 不得不說, 離開家太久, 自己對於老家, 也成了客人。 而客人就好比是買回來的一條魚, 第一天、第二天還很新鮮, 第三天就可能臭了。 熟悉一個地方, 熱愛一個地方, 但沒有必要什麼都與之完全一致。 對於故鄉這個概念, 一直以來賦予其太多道德、情感的意義,以至於有時候會失去最簡單的道理。我們熱愛故鄉,但同時我們離開故鄉,都是有原因的。離開是因為故鄉的確在某個階段無法提供一些東西,比如足夠的知識、見識的機會。這都是很現實的。我們對自己的故鄉,有超越的願望。有的是通過做生意,有的人是通過文學書寫。從文學創作的角度出發,也應該忽視城鄉之間的對立,而著眼于文學中最重要的因素——對人的刻畫和描寫。

徐則臣說,我們對一個人身份的判定,依靠的往往是外在的諸如戶口、房產之類的東西,但其實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內心的身份認同。他說:在北京生活了這麼多年,但一直都沒有一種完完全全的紮根感。雖然沒能夠解決異鄉感造成的困擾問題,但他覺得這種異鄉感對我們的困擾,皆因現代人對歸屬感的缺失、與土地關係的斷裂,我們無從避免。無論你到哪裡,人永遠是個異鄉人,所以也沒有解決的必要。徐則臣說,自己多年來一直勸服自己對“異鄉人”的身份認同,現在他可以坦誠地說,自己就是一直在路上的局外人,也從之前那種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狀態中跳了出來。他還認為城市和鄉村其實是緊緊連接在一起,我們應該關注這種緊密的聯繫。

【三】異鄉人視角是文學創作的第三隻眼

除了談自己的經歷,阿來與徐則臣還探討了文學上的“異鄉人”。阿來認為作家本就是異鄉人,因為他既要深入,又要梳理生活,這是作為文學家的自覺,甚至“異鄉人”視角比“同鄉人”更具優勢。徐則臣也認為,文學創作就需要開第三隻眼,這第三隻眼要游離在現實與夢境、理性與感性之外,要放在故鄉與異鄉中間的模糊地帶,仔細觀看。“我會用一隻眼睛盯著老家江南小城,用第二隻眼睛盯在我現在生活工作的北京。還有第三只眼睛,要看著老家和北京之間的勾連。”在老家與北京之間,“有著模糊的地帶,而這個模糊的地帶,對文學最重要,對作家最重要。文學要處理的恰恰是模糊、張力、矛盾、黑白之間的過度。多用‘第三隻眼’打量故鄉與世界,可能會真正有所發現。”

談到語言表達方式,徐則臣說,作家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自己的腔調,不要說假話和玩花腔。他提到了王朔和王小波,認為這兩位作家重新定義了中國小說的“說”,讓小說真正塑造了一種語言場景。阿來說,作為作家,自己的故鄉是語言。

對談中,他們提到彼此本是好朋友,但在國內很少有機會見面,反而在國外經常偶遇,那時,兩個異鄉人以彼此為故鄉。這或許就是出路:在故鄉不停故去的時候,在我們遊牧於城市的時候,在異鄉人成為每個人的身份的時候,人與人互為故鄉是唯一的命運。

成都晚報原創,未經授權,禁止轉載。

一直以來賦予其太多道德、情感的意義,以至於有時候會失去最簡單的道理。我們熱愛故鄉,但同時我們離開故鄉,都是有原因的。離開是因為故鄉的確在某個階段無法提供一些東西,比如足夠的知識、見識的機會。這都是很現實的。我們對自己的故鄉,有超越的願望。有的是通過做生意,有的人是通過文學書寫。從文學創作的角度出發,也應該忽視城鄉之間的對立,而著眼于文學中最重要的因素——對人的刻畫和描寫。

徐則臣說,我們對一個人身份的判定,依靠的往往是外在的諸如戶口、房產之類的東西,但其實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內心的身份認同。他說:在北京生活了這麼多年,但一直都沒有一種完完全全的紮根感。雖然沒能夠解決異鄉感造成的困擾問題,但他覺得這種異鄉感對我們的困擾,皆因現代人對歸屬感的缺失、與土地關係的斷裂,我們無從避免。無論你到哪裡,人永遠是個異鄉人,所以也沒有解決的必要。徐則臣說,自己多年來一直勸服自己對“異鄉人”的身份認同,現在他可以坦誠地說,自己就是一直在路上的局外人,也從之前那種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狀態中跳了出來。他還認為城市和鄉村其實是緊緊連接在一起,我們應該關注這種緊密的聯繫。

【三】異鄉人視角是文學創作的第三隻眼

除了談自己的經歷,阿來與徐則臣還探討了文學上的“異鄉人”。阿來認為作家本就是異鄉人,因為他既要深入,又要梳理生活,這是作為文學家的自覺,甚至“異鄉人”視角比“同鄉人”更具優勢。徐則臣也認為,文學創作就需要開第三隻眼,這第三隻眼要游離在現實與夢境、理性與感性之外,要放在故鄉與異鄉中間的模糊地帶,仔細觀看。“我會用一隻眼睛盯著老家江南小城,用第二隻眼睛盯在我現在生活工作的北京。還有第三只眼睛,要看著老家和北京之間的勾連。”在老家與北京之間,“有著模糊的地帶,而這個模糊的地帶,對文學最重要,對作家最重要。文學要處理的恰恰是模糊、張力、矛盾、黑白之間的過度。多用‘第三隻眼’打量故鄉與世界,可能會真正有所發現。”

談到語言表達方式,徐則臣說,作家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自己的腔調,不要說假話和玩花腔。他提到了王朔和王小波,認為這兩位作家重新定義了中國小說的“說”,讓小說真正塑造了一種語言場景。阿來說,作為作家,自己的故鄉是語言。

對談中,他們提到彼此本是好朋友,但在國內很少有機會見面,反而在國外經常偶遇,那時,兩個異鄉人以彼此為故鄉。這或許就是出路:在故鄉不停故去的時候,在我們遊牧於城市的時候,在異鄉人成為每個人的身份的時候,人與人互為故鄉是唯一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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