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過時的殘暴

《原始星球》展現了幻想中某個星球上的生活狀況。 （劇照／互聯網）

在45年後的今天看《原始星球》， 正如同觀賞新出爐的另類傑作。

經典就是經典

本地獨立影院The Projector本月放映1973年的法語科幻動畫電影《原始星球》（又譯《奇幻星球》《野蠻星球》；原名La Planète Sauvage ；英譯 Fantastic Planet ）， 令人眼前一亮， 連老吳也壓不住提筆（應該是按鍵吧！）評介的衝動。

本片是捷克和法國兩地的協力製作， 由René Laloux（赫內·拉魯）導演， 由多才多藝的Roland Topor（羅蘭·托普）負責美術指導， 並由這兩人兼任編劇之職。 《原》不僅曾榮獲1973年康城影展的特別評審獎， 更於2016年《滾石》雜誌所列出的歷來最偉大40部動畫電影排行榜上排名第36。

經典就是經典！對於不熟悉的觀眾， 在45年後的今天看《原》， 正如同觀賞新出爐的另類傑作。 其畫面感雖然頗似舊時兒童繪本， 今日看來又何異於自顯情趣的復古之風！本片從頭到尾極度奇詭的構想， 超現實主義的風格，

還有結合幻怪、恐怖以及（主要是音響方面）些許輕快或慵閑的錯位組合， 貫以凝重的寓意， 堪稱歷久彌新， 永遠放射著啟發性和一股質問現實的尖銳性。

從納粹到阿薩德政權

《原》向觀眾展現了幻想中某個星球上的生活狀況。 在這裡， 具備高度智慧的藍色巨人戴拉格斯人是主導族類， 慣於將細小而未開化的歐姆斯人（普通人類）視為隨意擺佈的玩物及任其宰割的野獸。 一個從小就被當成寵物的歐姆斯孤兒， 從主人那裡偷走了自我教育器具， 逃跑之後引領同類逐漸進步， 直至發展到懂得製造太空船的文明程度。 到最後， 歐姆斯人聯合起來， 對戴拉格斯人做出反抗， 戴拉格斯人的回應則是殘酷的滅絕性鎮壓 ……

本片貫穿自然界與日常生活種種的“異世界”構想，

在風格和質感上近似義大利人Luigi Serafini（路易吉·塞拉菲尼）作於40年前的曠世奇書——塞拉菲尼寫本》（Codex Seraphinianus）。 這部建構假想世界的偽百科全書， 每一頁都是無法解讀的文字和怪異物象的圖解。 此外， 設想巨人將普通人類寵物化， 又使人聯想到臺灣科幻小說祖師張系國的名篇《玩偶之家》。

總之， 《原》似乎與這些作品同屬1970年代一種急欲撇開現世， 縱意另造天地， 顛覆知識結構與權力關係之狂想精神的產物。

《原》的時代淵源還可以追溯到更早以前。 羅蘭·托普是猶太人， 童年時期經歷過被納粹搜捕的恐怖——歐姆斯人在戴拉格斯人魔掌之下四處逃竄而難逃撲殺的慘狀， 很難說沒帶有這段創傷歷史的烙印。

老實說， 戴拉格斯人的集體滅殺機器異常可怕， 碾扁大批歐姆斯人的滾動巨球尤其叫老吳毛髮聳立。 《原》原聲配樂當中就有直接稱為《非人化》（Déshominisation）的樂曲， 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本片的故事， 無非就是某一群體將另一群體系統性及慣性非人化的現實反映。 故此， 縱觀我們這些死性不改的所謂“萬物之靈”， 從屠殺猶太人的納粹， 到近日據說剛對自己本國人民動用化學武器的敘利亞政府軍， 《原》只會是持續合乎時宜的憤慨譴責。

知識與平等

本片一開場就先聲奪人的一段駭人情節——即保護孩子的歐姆斯母親像螻蟻般被戴拉格斯頑童反復玩弄， 以至於被活生生虐死的經過——甚至足以開出更廣闊的視野。 人類對待動物們也是一直表現出太多、太過分並已麻木無感的殘暴和無理，

我們觀看本片實在應該要抓到一點不限於“人類”範疇的覺悟、自慚與悲憫之意。 《原》誠然意旨可嘉， 但其結尾倒也有點過於樂觀了。 本片相信知識是革命之始， 知識是革命的本錢， 最終可創造出社會上的新氣象， 撮合衝突雙方互相學習， 不復相攻。

實際上， 到了互聯網時代， 隨著知識與資訊能力的廣及大眾， 新的不平等、強權欺壓與非人對待仍然是換了新面孔繼續到處發酵。 跨國跨洲、環環相扣的黑暗共業之中有我們每一個人的參與， 大家簡直都難逃其咎， 並又難以潔身自守。

《原》的製片團隊想像再豐富， 當年也沒想到未來會是這樣的吧!

（《原始星球》（附英文字幕）今日（4月15日）下午及29日公映。 詳情請見：http://theprojector.sg/filmsandevents/la-planete-sauvage-fantastic-planet/）

詳情請見：http://theprojector.sg/filmsandevents/la-planete-sauvage-fantastic-pl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