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俊力
今年三八節前夕， 一位左權籍媽媽自畫自繡《紅樓夢十二釵》和《十二生肖》系列鞋墊， 送給女兒做嫁妝的微信， 震撼朋友圈。
這是怎樣的一位媽媽呢？她肯定有一雙被天使吻過的手！
她叫張雪梅， 當我向朋友索求到她的電話撥打過去時， 她正忙著第二天為女兒操辦婚禮呢， 說婚禮之後即來榆次小住幾日。
三月中旬的第一個周日下午， 我如約叩開張雪梅安在榆次的家門。
這是個八九十平米的兩居室家， 平時不常住， 卻被主人打理得井井有條， 充滿藝術氣質。 眼前的雪梅， 梳著馬尾， 一襲黑衣，
雪梅屬狗， 今年48歲。 她生在左權， 長在左權， 父親曾是左權中學的語文教師， 能寫會畫， 是左權有名的文人， 現已83歲， 母親是父親的學生， 左權有名的巧手， 兩年前已經故世。 雪梅喜歡畫畫來自父親的遺傳， 喜歡刺繡得益于母親的影響。 她從小聆聽著父親講述的各類典故長大， 七八歲時即開始畫畫， 父親給她買的《動腦筋爺爺》系列書上的圖， 她都要照著畫下來。 她畫畫完全靠天然的興趣， 沒有什麼目的， 也沒有被大人刻意引導， 就是源於喜歡。 花盆上、花瓶上的仕女圖、花鳥魚蟲，
高中畢業時， 趕上縣裡最後一批知識青年分配工作， 雪梅順理成章地去了電廠， 沒有參加高考， 當時覺得有工作就好， 也沒想太多。 那一年她17歲。 17歲的雪梅進了電廠就被抽到廠裡的文藝宣傳隊跳小花戲， 因為人長得精神有靈氣， 還當上了主持人。 左權是民歌小花戲之鄉， 廠裡宣傳隊一年中有半年時間在排練演出， 著名舞蹈家李明珍即是她們的啟蒙老師， 她們的演出水準抵得上半專業演出團體的水準， 《插稻秧》《摘花椒》《打酸棗》等小花戲及各類舞蹈， 雪梅都會跳， 後來還經常被請去當排導老師。
雪梅所在的太行山左權、和順一帶， 男婚女嫁時， 要給新人繡38副鞋墊， 婚禮那天鋪在床上祝福， 寓意婆家娘家小倆口家興旺發達。 實在不會繡， 就去街上買機繡的鞋墊。 因為有市場需求， 小小的左權縣城有好幾家機繡店。
雪梅在電廠的工種原是化驗員， 後來做保管， 工作相對清閒， 沒事的時候， 她就畫畫。 她看到好多人繡鞋墊， 就試著畫鞋墊。 女兒上高中時， 她辦了內退， 回家專門做飯。 空餘時間， 她就上網流覽蘇繡的各類素材及針法， 悉心體會， 仔細琢磨， 不時畫下自己設想的圖案， 並嘗試自己繡出來。 雪梅說， 熱愛是最好的老師。 女兒上大學後， 她有了更充足的時間。 她不打麻將不玩牌， 就愛畫愛繡愛跳舞。
直到有一天， 看到漸漸長大的女兒， 雪梅突然意識到該為自己的女兒準備鞋墊了， 繡點什麼呢？她想繡出點新意， 既要美觀又要有內涵， 長久耐看， 意寓深長， 值得珍藏。 她首先想到十二生肖， 她平時最愛那些小動物， 對它們的神態特別熟悉， 容易捕捉， 於是設計畫樣， 差不多一年時間， 它們就都成了雪梅繡品中的經典， 一個個生動逼真， 惟妙惟肖， 趣味橫生， 可愛極了。 十二生肖中打頭的生肖鼠， 是一幅老鼠拉（吃）葡萄的畫面， 意寓多子多福， 灰色的小老鼠身著一件孔雀藍的上衣， 立在葡萄蔓下， 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頭上的一串串葡萄， 一隻手裡拿著剛摘的葡萄，尾巴拖成流線狀，整個畫面充滿童趣，就仿佛是我們的孩童時光。生肖牛則繡成了一幅田園牧歌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在樹下臥憩，身背草簍的牧童坐在它身上吹著牧笛，笛聲悠揚，歡樂祥和。生肖虎是一幅臥虎長嘯圖，表情淩厲、虎視眈眈、蓄勢待發，每根鬚髮都充滿力量，大有威震五洲之氣概。生肖兔是一對繾綣依偎、相濡以沫的情侶兔，外表看似冷漠，卻是一副平和超逸，氣定神閑的姿態。生肖龍是龍鳳呈祥圖，龍章鳳姿，風采卓然，充滿喜慶吉祥。生肖蛇是蛇盤兔造型，取“蛇盤兔，必定富”之寓意，寄予美好祝願。生肖馬是稚氣未脫的棗紅馬，線條優美，春風得意，氣宇軒昂。生肖羊是一隻長著犄角的老綿羊，體態豐滿，體毛綿密，溫良敦厚。生肖猴古靈精怪坐在樹上摘桃，上下環之以豐碩鮮美的蟠桃，特別誘人，秀色可餐。生肖雞是一隻英氣逼人、動感十足的大公雞，與下面的雞冠花、上面的牡丹及翩然其間的數隻蝴蝶相呼應，喜慶和諧。生肖狗繡有兩副，一副繡的是白色小薩摩，雙耳豎立，面含笑意，親近可人；一副繡的是哈巴狗，兩耳耷拉，一雙童稚的眼睛充滿好奇，萌態十足。生肖豬則繡成了金黃色，身上帶著寫有大“豐”字的紅肚兜，很福態，下麵是水草、荷花間遊動的魚，意寓年年有餘。
雪梅看著出自她手的十二生肖繡品，喜不自禁，她悄悄地把它們收起來放入櫃中。接下來再繡點什麼呢？紅樓十二釵，這個念頭一蹦出來，立馬讓她興奮起來。那些日子，她全身心投入到紅樓十二釵造型的構思創作中。她把能搜到的素材都仔細研究一番，然後根據自己對紅樓十二釵的理解構圖設計，先畫到紙上，再畫到透明的塑膠布上，然後用複寫紙一一拓印到滾好邊的鞋墊上，再用心配線，一針一線繡出來。差不多又是一年的時間，紅樓十二釵（6副鞋墊）躍然眼前：元春對寶琴，迎春對湘雲，可卿對妙玉，巧姐對鳳姐，探春對惜春，寶釵對黛玉。每對人物大到造型佈局，小到每一個細節，都極具匠心。她們一個個衣裙飄飄，眉目含情，各具特徵，顧盼生輝：或鳳冠霞帔、鮮豔奪目，或姣花照水、弱柳扶風，或削肩細腰，或杏眼娥眉……靈動鮮活，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之後，她又把貴妃醉酒、昭君出塞、貂蟬拜月、西施浣紗四大古典美人搬上繡品，前兩者是站姿，後兩者是跪姿，每個人物都襯以相應的背景“羞花”“閉月”“沉魚”“落雁”，非常唯美。
女兒出嫁前一天，雪梅把這些繡品搬出來，齊刷刷鋪了一床，引來一片驚歎！當然雪梅的繡品遠不止前面提到的這些，還有麒麟送子、嫦娥玉兔、喜鵲登梅、孔雀開屏、鴛鴦和美……真可謂琳琅滿目，目不暇接。瞧，那對紅嘴綠背的鸚鵡，儼然竊竊私語的情狀；那只正在撲蝶的貓咪毛茸茸活脫脫的，真想摸一摸；呀，手機微信的表情貓也上了鞋墊！
人們端詳著摩挲著，一個個興奮不已，愛不釋手，拿著手機拍個不停。雪梅以前的同事看著比雪梅本人還激動，其中一位因為忘帶手機沒拍上照片，晚上回家居然一夜惦記沒睡著，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就去雪梅家拍照。這些照片一經流出，就被許多人收藏，回饋回來的都是驚歎和讚美。其中一款太行山人製作的美篇，幾天內點擊量達數萬。雪梅女兒激動地留言：感謝心靈手巧的媽媽，送我這麼美好的嫁妝。
雪梅原本就想給女兒一個小小的驚喜，沒想到這麼轟動。看來這世界，美的東西最能打動人，她的心思沒有白費。
雪梅戲言設計鞋墊圖樣其實是一件心血來潮的事。靈感一來，就趕快畫，晚上不管幾點也要把它畫完，否則，靈感一過就畫不出來了。
雪梅是把每一雙鞋墊當作創作來做的，一花一草一枝一葉都要注入魂魄。市面上流傳的那些樣子在她眼裡看著都比較老套，比較笨，缺乏靈動，配色也比較山氣。她的父親就是畫鞋墊的行家裡手，畫有幾大本樣本，但雪梅覺得還是繡自己畫的更得心應手。
雪梅說，繡鞋墊時，一是要把線的顏色配好，二是把線的方向擺對，一般都是走斜線，手感拉線要均勻，這樣出來的活兒才諧調美觀。當然順序也必須掌握好。每朵花至少是三層，要由外到內層層遞進；蝴蝶也是從外到內層層遞進；繡人物，要從上而下繡，先繡頭髮頭飾，接著繡臉，然後身子，最後畫龍點睛繡眉眼；繡動物，要從臉部開始，然後身子，最後用細如髮絲的單線繡出最外一層可觸可感的毛髮。
說到配線，雪梅自然也有高人一籌的眼光。許多人配線都是生搬硬套，樣子上標著紅線就買紅線，標著綠線就買綠線，往往手頭的線越積越多。雪梅說她配線完全靠感覺，一般在畫好樣時，心裡就開始配線了，手頭有啥線用啥線，隨心所欲，不拘泥不刻板不機械，只要看上去舒服就好。比如牡丹，不一定都是紅花綠葉，她的繡品中有綠牡丹、藍牡丹、紫牡丹、棕牡丹，葉子也可以用各種顏色。這樣，素雅中不失華麗，簡約中不失古韻，豔而不俗，媚而不妖，精巧細緻的工藝中透著從心所欲的自由與暢快。
“手藝是練出來的，同樣的活兒，後來做的肯定比前面做的好，因為有經驗在裡面，所以越做越好。”雪梅不無謙遜。慢工才能出細活。雪梅說她喜歡做細小的活兒，喜歡做的事情就捨得投時間、花功夫，不厭其煩。
一隻手裡拿著剛摘的葡萄，尾巴拖成流線狀，整個畫面充滿童趣，就仿佛是我們的孩童時光。生肖牛則繡成了一幅田園牧歌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在樹下臥憩，身背草簍的牧童坐在它身上吹著牧笛，笛聲悠揚，歡樂祥和。生肖虎是一幅臥虎長嘯圖，表情淩厲、虎視眈眈、蓄勢待發，每根鬚髮都充滿力量，大有威震五洲之氣概。生肖兔是一對繾綣依偎、相濡以沫的情侶兔，外表看似冷漠，卻是一副平和超逸，氣定神閑的姿態。生肖龍是龍鳳呈祥圖，龍章鳳姿，風采卓然，充滿喜慶吉祥。生肖蛇是蛇盤兔造型，取“蛇盤兔，必定富”之寓意，寄予美好祝願。生肖馬是稚氣未脫的棗紅馬，線條優美，春風得意，氣宇軒昂。生肖羊是一隻長著犄角的老綿羊，體態豐滿，體毛綿密，溫良敦厚。生肖猴古靈精怪坐在樹上摘桃，上下環之以豐碩鮮美的蟠桃，特別誘人，秀色可餐。生肖雞是一隻英氣逼人、動感十足的大公雞，與下面的雞冠花、上面的牡丹及翩然其間的數隻蝴蝶相呼應，喜慶和諧。生肖狗繡有兩副，一副繡的是白色小薩摩，雙耳豎立，面含笑意，親近可人；一副繡的是哈巴狗，兩耳耷拉，一雙童稚的眼睛充滿好奇，萌態十足。生肖豬則繡成了金黃色，身上帶著寫有大“豐”字的紅肚兜，很福態，下麵是水草、荷花間遊動的魚，意寓年年有餘。雪梅看著出自她手的十二生肖繡品，喜不自禁，她悄悄地把它們收起來放入櫃中。接下來再繡點什麼呢？紅樓十二釵，這個念頭一蹦出來，立馬讓她興奮起來。那些日子，她全身心投入到紅樓十二釵造型的構思創作中。她把能搜到的素材都仔細研究一番，然後根據自己對紅樓十二釵的理解構圖設計，先畫到紙上，再畫到透明的塑膠布上，然後用複寫紙一一拓印到滾好邊的鞋墊上，再用心配線，一針一線繡出來。差不多又是一年的時間，紅樓十二釵（6副鞋墊）躍然眼前：元春對寶琴，迎春對湘雲，可卿對妙玉，巧姐對鳳姐，探春對惜春，寶釵對黛玉。每對人物大到造型佈局，小到每一個細節，都極具匠心。她們一個個衣裙飄飄，眉目含情，各具特徵，顧盼生輝：或鳳冠霞帔、鮮豔奪目，或姣花照水、弱柳扶風，或削肩細腰，或杏眼娥眉……靈動鮮活，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之後，她又把貴妃醉酒、昭君出塞、貂蟬拜月、西施浣紗四大古典美人搬上繡品，前兩者是站姿，後兩者是跪姿，每個人物都襯以相應的背景“羞花”“閉月”“沉魚”“落雁”，非常唯美。
女兒出嫁前一天，雪梅把這些繡品搬出來，齊刷刷鋪了一床，引來一片驚歎！當然雪梅的繡品遠不止前面提到的這些，還有麒麟送子、嫦娥玉兔、喜鵲登梅、孔雀開屏、鴛鴦和美……真可謂琳琅滿目，目不暇接。瞧，那對紅嘴綠背的鸚鵡，儼然竊竊私語的情狀；那只正在撲蝶的貓咪毛茸茸活脫脫的，真想摸一摸；呀，手機微信的表情貓也上了鞋墊！
人們端詳著摩挲著，一個個興奮不已，愛不釋手，拿著手機拍個不停。雪梅以前的同事看著比雪梅本人還激動，其中一位因為忘帶手機沒拍上照片，晚上回家居然一夜惦記沒睡著，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就去雪梅家拍照。這些照片一經流出，就被許多人收藏，回饋回來的都是驚歎和讚美。其中一款太行山人製作的美篇，幾天內點擊量達數萬。雪梅女兒激動地留言：感謝心靈手巧的媽媽，送我這麼美好的嫁妝。
雪梅原本就想給女兒一個小小的驚喜，沒想到這麼轟動。看來這世界，美的東西最能打動人，她的心思沒有白費。
雪梅戲言設計鞋墊圖樣其實是一件心血來潮的事。靈感一來，就趕快畫，晚上不管幾點也要把它畫完，否則，靈感一過就畫不出來了。
雪梅是把每一雙鞋墊當作創作來做的，一花一草一枝一葉都要注入魂魄。市面上流傳的那些樣子在她眼裡看著都比較老套，比較笨，缺乏靈動，配色也比較山氣。她的父親就是畫鞋墊的行家裡手，畫有幾大本樣本，但雪梅覺得還是繡自己畫的更得心應手。
雪梅說，繡鞋墊時，一是要把線的顏色配好，二是把線的方向擺對，一般都是走斜線，手感拉線要均勻，這樣出來的活兒才諧調美觀。當然順序也必須掌握好。每朵花至少是三層，要由外到內層層遞進；蝴蝶也是從外到內層層遞進；繡人物，要從上而下繡，先繡頭髮頭飾，接著繡臉，然後身子，最後畫龍點睛繡眉眼；繡動物，要從臉部開始，然後身子，最後用細如髮絲的單線繡出最外一層可觸可感的毛髮。
說到配線，雪梅自然也有高人一籌的眼光。許多人配線都是生搬硬套，樣子上標著紅線就買紅線，標著綠線就買綠線，往往手頭的線越積越多。雪梅說她配線完全靠感覺，一般在畫好樣時，心裡就開始配線了，手頭有啥線用啥線，隨心所欲，不拘泥不刻板不機械，只要看上去舒服就好。比如牡丹，不一定都是紅花綠葉，她的繡品中有綠牡丹、藍牡丹、紫牡丹、棕牡丹，葉子也可以用各種顏色。這樣，素雅中不失華麗，簡約中不失古韻，豔而不俗，媚而不妖，精巧細緻的工藝中透著從心所欲的自由與暢快。
“手藝是練出來的，同樣的活兒，後來做的肯定比前面做的好，因為有經驗在裡面，所以越做越好。”雪梅不無謙遜。慢工才能出細活。雪梅說她喜歡做細小的活兒，喜歡做的事情就捨得投時間、花功夫，不厭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