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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申的心事

不見老申有些年頭了, 昨天下午碰見他竟是在文化宮門前。 滿頭白髮, 上身穿著一件藍色衝鋒衣, 運動褲下露出一雙灰色運動鞋, 脖子上掛個照相機懸在胸前。 看上去和那些普通的退休老人有很大的不同, 像是一個幹部。

在文化宮門前遇到老申屬於正常, 換了別的地方見了倒不正常了。

老申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這輩子能當個官, 一個管理“工人文化宮”的官。 直到今天, 老申還能清晰地記得當時領導給他安排工作時說的話:“小申, 你是軍人出身, 最講認真, 雖然沒有多少文化, 但年輕有為。 經研究決定,

給你安排幾個人, 把咱市上這個工人文化宮給管了。 我聽說你喜歡看戲看電影, 這正順了你的心意, 文化宮就是專門演戲放電影的地方……你看怎樣?”“咱自己人看電影買票不?”老申問。 話一出口, 老申竟後悔起來, 覺得自己傻的很, 不透氣, 於是急忙改口:“那我就聽從領導安排, 把你給我安排的幾個人管好, 把文化宮管好。 ”

老申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能經常看電影, 不花錢, 多美的差事,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來這裡工作呢!

每次在文化宮放映電影, 總會有一部分人不買票, 想趁著人多混進去。 老申當過兵, 雖說沒有打過仗, 可眼睛毒的很, 掃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沒有買票。 次數多了, 那些想混進去的人只要看到老申在門口站著,

只好打消混的念想……

嚴肅認真的老申其實心裡和外表不一致, 每次電影快開始的時候, 他都會走進文化宮轉一圈出來, 等電影一開始, 就對手下看門的人說, 讓那些沒有票的也進去看吧。 手下人不理解老申的心思, 可又不敢說不同意, 只好聽了老申的……

一張電影票雖說只有幾毛錢, 可老申懂得它的價值, 可以買四個白麵饅頭, 到蔬菜公司能買半籃子番茄。

那些喜歡看電影又不想買票的人, 腦子靈光的很, 時間久了, 早已摸透了老申的脾氣和心思, 悄悄地在遠處躲著, 等著電影開始放映了, 匆匆忙忙走過去, 直接進了文化宮, 找個空位子靜靜地坐了。 老申會站在遠點的地方, 只當沒看見。

沒有不透風的牆, 領導會知道這一切的。

“小申。 聽別人說, 每次電影一開始, 你就把那些不買票的人都放進去了?”

老申性子直, 也不會撒謊:“這倒是真的。 每次快開演前, 我都會進去看看還有多少空位子, 空位子多了, 我就讓他們進去。 反正空位子閑著也是閑著, 著實可惜, 也是一種浪費, 不如讓人進去看看。 一個羊是放, 一群羊也是放, 電影機子用電是一模一樣的……”

領導聽了, 滿臉是笑, 但笑的很苦, 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無奈地搖搖頭。 多次想換下老申, 可一時半會很難尋下合適的人選, 只好暫且擱下, 沒想到這一擱就是幾十年, 等到老申退休了, 文化宮管理員這個官帽還在他頭上戴著。

最讓老申生氣的就是電視機了。 有了電視機, 文化宮裡面逐年變得清冷起來。

偶爾放映一場電影, 裡面也坐不了幾十個人。 沒有了收入, 文化宮的大門只好鎖了, 鑰匙掛在老申的褲帶上。 過上十天半個月, 老申就會把鑰匙從褲腰帶上取下, 打開文化宮的所有大門, 讓新鮮的空氣湧進來, 替換掉略帶黴味的空氣。

文化宮雖然冷清了, 老申卻升官了, 成為地地道道的光杆“司令”, 手下那幾個工人只好尋了其它事去做。 老申能留下來, 是沾了四九年十月一日以前當兵的光。 成了老革命, 工資上漲了好多, 心中感謝當年拉他當兵的那個老兵了, 當兵不到兩月就全國解放了, 否則這輩子恐怕是要和土地爺打交道了。

鎖了文化宮的門出來, 老申看了手錶, 時間還早, 就坐在文化宮南面樹蔭下的石凳上聽鳥鳴,

有四個鳥籠掛在樹下。 畫眉鳥的叫聲好聽的很, 可他不喜歡這種鳥在籠子裡上蹦下跳的不老實勁, 八哥安逸地呆在鳥籠裡。 這兩種鳥的長相老申認得。

“老申早!”有人向他打招呼。

“你也早。 ”老申回了句。 話音剛落, 籠子裡的八哥也說了句:“老申早!”老申笑著走到鳥籠下重新說了句:你也早。 八哥跟著學了句:老申好。 打那往後, 每當他路過這裡, 八哥都會說“老申好”。 鳥兒也認識他了。 好端端一個文化宮閒置在那裡, 派不了用場, 實在可惜。 老申心裡明白, 社會是要發展的, 自個左右不了。 幾個養鳥的人像是事先商量好似的, 每天早上早早就用扁擔挑了鳥籠過來, 緩緩揭開鳥籠上的黑布, 給鳥以光明, 然後掛在樹枝上。 籠子裡的鳥早已熟悉了這地方, 沒有一絲恐懼,放開了歌喉……此時的鳥鳴,恰巧傳進老申的耳膜,他準時走進了文化宮的大院。

文化宮門前擺放著幾張檯球桌子,老申認識桌子的主人,這種巧掙錢的法子,他不喜歡。世道變了,變得讓他無法理解。圍著文化宮巡視一圈,未發現異常,老申會走向鳥籠,他想聽鳥兒說:老申早。似乎只有這只會學舌的八哥懂得他的心。老申的腰帶上沒有了文化宮門上的鑰匙,昨天下午交給了領導,他退休了。工作了幾十年,當把鑰匙遞給領導的那一瞬間,他心裡酸溜溜的,很不舒服。退休不到兩個月,老申便鎖了家門,帶上小他十歲的老伴住進了西安兒子的家,每年只回煤城一次,按個指紋,驗證一下他是否還活著。

有一天,兒子在手機上看到一則消息,說煤城文化宮因年久失修,屬危房,要拆除……老申聽了,愣愣的坐在沙發上,老半天不說一句話。老伴不停的埋怨兒子,不該把這事說出來,文化宮就是他的命。過了很長時間,老申對兒子說:“你不是有個照相機嗎?給我取來,我要回去。”“回就回唄,要相機做啥?”兒子不理解。老申急了:“我想多拍幾張照片,文化宮一旦拆除,還能看到嗎?要想看,只能在照片上看了……”

老申圍著文化宮拍照片,拍了多少張,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再看看那只會說話的巴哥,可始終沒有見到,掐指一算,自己退休二十多年了,巴哥是活不到現在的。

老申看到我,直接把我拉到文化宮門前,把他脖子上的相機取下來交給我,說:“你是攝影家,給我也照幾張,要把文化宮的正面照進去,特別是門前那六個柱子。你瞧,那柱子多威風。對了,門前那噴水的魚,還有文化宮最上方那十面紅旗都拍上……唉!管了一輩子文化宮,沒有和它照過像。一旦拆了,再不會有機會了……老申站在那裡不動,等著拍照,嘴裡卻不停的說著。我把他放到鏡頭裡,他身後就是文化宮。在按下快門那一瞬間,我看到老申臉上掠過一絲傷感。

唉!這就是老申。

沒有一絲恐懼,放開了歌喉……此時的鳥鳴,恰巧傳進老申的耳膜,他準時走進了文化宮的大院。

文化宮門前擺放著幾張檯球桌子,老申認識桌子的主人,這種巧掙錢的法子,他不喜歡。世道變了,變得讓他無法理解。圍著文化宮巡視一圈,未發現異常,老申會走向鳥籠,他想聽鳥兒說:老申早。似乎只有這只會學舌的八哥懂得他的心。老申的腰帶上沒有了文化宮門上的鑰匙,昨天下午交給了領導,他退休了。工作了幾十年,當把鑰匙遞給領導的那一瞬間,他心裡酸溜溜的,很不舒服。退休不到兩個月,老申便鎖了家門,帶上小他十歲的老伴住進了西安兒子的家,每年只回煤城一次,按個指紋,驗證一下他是否還活著。

有一天,兒子在手機上看到一則消息,說煤城文化宮因年久失修,屬危房,要拆除……老申聽了,愣愣的坐在沙發上,老半天不說一句話。老伴不停的埋怨兒子,不該把這事說出來,文化宮就是他的命。過了很長時間,老申對兒子說:“你不是有個照相機嗎?給我取來,我要回去。”“回就回唄,要相機做啥?”兒子不理解。老申急了:“我想多拍幾張照片,文化宮一旦拆除,還能看到嗎?要想看,只能在照片上看了……”

老申圍著文化宮拍照片,拍了多少張,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再看看那只會說話的巴哥,可始終沒有見到,掐指一算,自己退休二十多年了,巴哥是活不到現在的。

老申看到我,直接把我拉到文化宮門前,把他脖子上的相機取下來交給我,說:“你是攝影家,給我也照幾張,要把文化宮的正面照進去,特別是門前那六個柱子。你瞧,那柱子多威風。對了,門前那噴水的魚,還有文化宮最上方那十面紅旗都拍上……唉!管了一輩子文化宮,沒有和它照過像。一旦拆了,再不會有機會了……老申站在那裡不動,等著拍照,嘴裡卻不停的說著。我把他放到鏡頭裡,他身後就是文化宮。在按下快門那一瞬間,我看到老申臉上掠過一絲傷感。

唉!這就是老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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