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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麟先生《家門沒上鎖》(連載五)

編者按:

著名生命學家, 東方生命研究院創立人潘麟先生撰寫的《家門沒上鎖》, 於2000年由北京燕山出版社首次出版發行後, 便很快登上人文類暢銷書榜首, 先後被國內各大圖書館收藏。 2015年, 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再版發行此書。

《家門沒上鎖》是潘麟先生的第一部生命學著作。 該書是先生對人生的洞見和對生命的體悟, 含有關於生命智慧的問答。

《家門沒上鎖》正在“生命與國學”頭條號專欄連載中, 敬請關注。

瘋 子

我們應該感謝生命, 是她的深沉醞釀了她的神聖, 但她又通過綻放的各種物相表達著她的繽紛多彩!面對著一粒種子, 你總覺得它很神秘, 不可思議, 這麼小的一粒種子, 怎麼能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呢?這裡面蘊含著什麼樣的神奇啊!但是, 思維請就此停止!你不要急於去解剖這粒種子, 因為一旦施加上你的暴力, 種子的神聖性——那無限的生機就將被你消滅掉。

你只有通過培育它, 讓它全然地成長, 那麼透過大樹那偉岸的身姿、蓬勃的樹冠, 你就能全然地領略種子的無限生機!同樣, 認識生命境界也是一樣的, 當你確實無法透視生命的聖境時, 你千萬不要退而用你慣有的邏輯思維去定義它、規範它, 任何的人為努力都將是對生命的一種玷污與破壞。 此時, 請將你的視野投入到廣闊的宇宙空間吧!從自然中去體悟事物的和平與豐盛, 並從其中覺悟到生命境界的深沉與博大。 一切物相都是生命展現的真實, 一切物相都是對生命博大的顯現。 認真體悟每一種物相, 你就會全然地消融於生命之境中!

生命是博愛的, 生命是神聖的, 生命是慈悲的, 她像一位偉大而慈祥的母親一樣隨時想要來擁抱你,

把你帶向永恆和真實;但你一直在逃避她, 你被外在的這個世界弄得神魂迷亂, 你被外在的這個世界弄得十分膚淺而又浮躁, 你被外在的這個世界弄得充滿了仇恨和野心。 你走得太遠了, 你距離你的生命和你的真實有十萬公里!生命是博愛的, 她從來不主動拋棄你, 她從來沒有丟下你, 無論你對她是什麼態度。 生命太慈悲了, 她想盡一切方式試圖讓你再回到她博大的懷抱裡去。 她透過你的五官能感知到的一切事物向你示意, 給你啟迪;她透過你的整個身心向你示意, 給你啟迪。 只要你能稍稍地放下一點你的膚淺和浮躁, 那些偉大的示意, 那些偉大的啟迪就會馬上進入你,
將你帶回生命的懷抱, 將你帶到存在的真相那裡。

陽光, 春風, 雪山, 音樂, 寓言, 故事, 愛, 這些都是生命展現出來的偉大象徵, 這些象徵都是一扇扇進入生命的大門!耶穌說:門徒們, 你們聽好, 我父上帝是無法被語言直接說出來的, 所以你們以後要用比喻和寓言來說話, 你們以後要用比喻和寓言來傳播上帝的福音。

是的, 耶穌的這句話是一句真理。 存在太博大了, 她比你所能想像的大還要大千萬倍;生命太幽深了, 她比你所能想像出來的最奇妙的幽深還要幽深千萬倍。 精確的語言無法涵蓋生命和存在, 精確淺白的語言無法到位地表述她們。 透過簡單的名詞概念你無法認識她們。

生命浩瀚的本性只能通過那豐富多彩的物相的綻放來顯示,

請打開你的眼界, 享用這豐富的啟示、啟迪和象徵!時空中的萬事萬物無不向你散發著生命濃郁的氣息。

老子說:大道似水。 水是生命和存在的一個重要的象徵。

偉大的心理分析學家榮格博士說:水是人類潛意識最大的象徵。 你的潛意識是透過一大堆象徵來運作的, 你的潛意識是你的一道門——一道通向神性(生命)的門, 生命(或叫存在)只能透過一些偉大的象徵才能進入到你的顯意識和五官裡, 被你的顯意識和五官所感知所理解。

大海是一切神秘的象徵。

在一個無邊無際的大海裡,有一個小島。 小島就是你, 你就是這個小島。 你屬於這個大海的一部分, 但你又不屬於這個大海。 你以異化的身份成了海中的小島, 你成了脫離于大海的另外一個系統,並且你在努力地維護著自己的存在:拋棄大海,去尋找(實際上是去創造)一個“屬於你的”世界。你不想再將自己消融於大海裡,你開始仇恨大海。你的仇恨來自於你的幻想,你的幻想告訴你:探出頭來吧,越是突出,你就越能彰顯你的自我!

但你並沒有因此而獲得歡樂與安定,你所得到的只能是暴風雨的襲擊和海浪的廝殺,你只能痛苦地承受著這無休無止的摧殘與打擊!你無法體會到大海本性中所擁有的深沉與浩瀚。

你就是小島,你的妄想將你拉出了水面,你的幻覺將你與大海切斷了聯繫。你現在孤零零地立在水面上,海平面擋住了你的視線,使你看不見海底,你忘了海底的一切事情。

有一則寓言:

在一個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有一個小島。島上有一個王國,這個王國由臣民和國王組成。這個小島上只有一個淡水泉,所有的人都吃這個淡水泉裡的泉水,唯有國王例外,因為他是國王,他吃的水是從海外運輸來的水。

那些從海外運輸來的淡水和小島上的淡水泉裡的淡水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國王從來不吃這個泉水裡的水,僅僅是因為所有的人都吃這個泉裡的水。國王說:我是國王,我是特別的(但他忘了其他任何人都和他一樣也是特別的),我不能和你們一樣也吃這個泉裡的水,因為我是特別的。僅僅是為了顯示他是一位元特別的人,所以他每天不惜消耗巨金從海外運來淡水。

有一天,小島上的這個淡水泉裡流出了有毒的泉水,誰吃了這個泉水,就會馬上發瘋。你可以很容易地想到結果將會是什麼:一夜之間,這個小島所有的人都發瘋了,唯有國王一個人例外。

奇怪的事至此並沒有結束,一件更加奇怪的事發生了。所有的人都一律指責說,國王,你發瘋了,因為你今天的舉動和以前完全不同,當然,這是—個悲劇,但尊敬的國王,你必須接受這一事實:你瘋了。

這個悲劇正在每個人身上上演著,這場悲劇在人間從來就沒有消失過:沒有瘋的人被指認為瘋子,而指認的人正是真正的瘋子。

這個故事的結局說:

人民發出強烈的抗議,大臣們認為這位“發了瘋”的國王應該下臺,另選一位“沒有瘋”的人任新國王。在全島所有人的強烈抗議下,國王最終妥協了:他也走到那個泉水邊悄悄地喝了一口泉水。——這個小島上最後一個沒有瘋的人瘋掉了。

這個世界是一座巨大的瘋人院,這是所有精神學家和心理分析學家的共同認識。佛洛德說:人一生下來就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能夠不讓自己發瘋太難了,瘋狂有著無孔不入的滲透性和傳染性,瘋狂無處不在,你很難不被這個世界上的瘋狂所俘虜。你敢保證你未生之前一直到出生以後都保持著覺醒嗎?你能保證你在未生之前直到出生以後永不受社會意識的侵襲嗎?你能保證你具有徹底的生命覺醒嗎?不,不可能!至少這很難。這就註定了這個世界是一個“自我意識”籠罩下的混濁與無序的世界。我有很多朋友,當年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豪氣和純潔,可沒過幾年,我再見到他們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變得就像現在的你們一樣。他們都是那個國王,在面對著這個瘋狂的社會時,他們不得不悄悄地走近那個泉水邊喝上一口。

保持覺醒是困難的,成為你自己是困難的。要想成為你自己,你必須對你提高警惕,你必須警覺地去生活,你必須保持自己高度的清醒。

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時候,勇氣都顯得是那麼的重要。因為當你保持獨立的時候,保持成為自己的時候,你就會和這個世界疏遠關係,你會成為這個世界上的一名“異類”,你會被整個社會所打擊。成為你自己,這需要你有足夠的勇氣和警覺戰勝整個社會以後才能實現。

釋迦牟尼被很多人認為是一個瘋子。多麼威嚴的皇權呀,多麼豐富的知識呀,還有那些美女和財富,這一切我們奮鬥追求一輩子也未必能得到的東西,釋迦牟尼全部都有了。可他居然放棄了這些,跑到喜瑪拉雅雪山上去過著無比艱苦的生活,這不是瘋了還能是什麼!

如果你以常人的邏輯(瘋子的邏輯)去看待釋迦牟尼,去看待老子和孔子,去看待耶穌,你將永遠無法理解他們,你將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你將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他們太不合情理了,他們太瘋狂了,他們太怪異了。

他們不是托命於這個世俗的世界,你不可能在世俗中找到他們,他們已經穿透了堅厚的“自我”意識,並且昇華到了生命之境中,他們只是智慧地觀照著社會,觀照著自己的人生;而你是一位深度中毒者,一位進入了深度睡眠的人。他們是穿越了你們這個世界又走了回去的人。

不要錯誤地認為他們是一群傻子,不,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真正聰明的人。他們有著敏銳的洞察力,他們洞察出了你們這個世界的一切荒謬性,並且勇敢地退了出來。你所知道的學問和知識,他們全部知道;你所知道的邏輯和思想,他們全部知道;你所知道的社會,他們全部知道:總之,你的那點兒東西,他們全部都清楚。他們太清楚這個社會和這個社會裡每一個瘋狂而愚蠢的行為,他們的夢幻——你們傳染給他們的夢幻——開始消失,潮水從他們的內部退了出來,知識、權力、地位、名譽、面具全部都從他們的內部退了出來,生命顯露了,存在真相顯露了,真實顯露了,愛和博大顯露了,真正的豐富向他們顯露了……

面對老子,你無法理解他,你無法穿透他;面對釋迦牟尼,你無法理解他,你無法穿透他。並不是因為他們有意向你隱藏,情況正好相反,他們隨時隨地向你徹底敞開。不,他們一點兒也沒有向你隱藏,但你就是無法理解他們,但你就是無法穿透他們。肯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不然情況不會是這樣。

你必須首先成為你自己,你必須從嚴重的“自我意識”中超越出來,從過去的你中超越出來,你才能理解釋迦牟尼。此時你會發現他是那麼的單純,那麼的真實,那麼的優美,那麼的親切,此時你會發現以前籠罩在釋迦牟尼、老子、耶穌等身上的所有迷霧、面紗、神秘的光環都消失了,儘管他們的肉體已經死去了幾千年,但你還是能真切的感受到他們此時就站在你面前——單純、真實、親切、優美。

在當時,釋迦牟尼住世的時候,他被他的弟子們一次又一次地追問:“當你的肉體消亡的時候,你會去哪裡?”“我能去哪裡呢?我哪裡也去不了,”釋迦牟尼說,“我永遠在你們身邊。”

你是一個小島,海水——無邊無際的海水就在你的身邊,它甚至打開很多個通道從你的這個小島中流過(暗河),它甚至從你的小島上的某一個石頭裡噴湧出來(泉水)。但你卻總是那麼麻木,難以覺察到生命處處都是精彩的寫意!

釋迦牟尼是生命,老子是生命,耶穌是生命,所有成道開悟的人都是生命。釋迦牟尼的生命就是老子的生命,老子的生命就是存在的生命,存在的生命就是上帝的生命,上帝的生命就是你、我、他的生命!生命只有一個,這就是為什麼所有的聖者都反復地告訴你:真理只有一個。當你徹底成為了你的生命以後,你同時也就成了所有人的生命,你同時也就成了整個宇宙整個自然的生命。

“我能去哪裡呢?”“我永遠在你們身邊。”

不要產生錯覺,不要被你的錯覺迷住心眼。你當下——就在此時——就應該馬上覺醒,你要真切地覺悟到你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上帝,你要真切地覺悟到你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釋迦牟尼。他也從來沒有離開過你半步,睜開你的心眼看一下,他就在你的身邊,他此時正在對你微笑,深情地愛著你,關懷著你,擁抱著你——只需要你睜開你的心眼!

不要試圖逃避,你能逃避到哪裡去?你的洞穴終有一天要被毀滅的。一望無際的大海,你能逃到哪裡去呢?你所有的逃避都是對地獄的選擇!你所有的逃避都是對自己的無情傷害。不要試圖逃避,你必須去認識你自己,你必須去融入到生命之中,你必須在迷失了家園的時候去接受釋迦牟尼或老子或一切開悟的聖者。

你以為你給釋迦牟尼他們戴上一頂“瘋子”“神話”“騙子”“傻子”等帽子就可以把他們送進歷史的垃圾箱裡了嗎?“我能去哪裡呢?”“我會永遠地生活在你們的身邊。”他們是你的基礎,他們是你的保護神,你走到哪裡,你都無法走出他們的世界。因為他們是生命,因為生命是無邊無際的,而你現在只是海上一朵濺起的浪花而已,幻滅無常。

你被社會認為是一個正常人,這是你的悲哀。如果你被他人看成是一位正常人,這個意思就是:我發現你和我一樣。你看我和你是相同的,我看他和我是相同的,我們大家誰看誰都是相同的,那麼情況很糟糕,我們大家都患上了同一種病:共處於昏沉中,遠離了覺醒與覺悟。

所有的聖者和開悟者都被我們認為是不正常的,當我們認為這些開悟者有點兒不正常的時候,那麼你就應該馬上警覺到,你已經進入了沉沉的夢鄉,與夢幻為伍了。

成道者的整個語言和行為都被看成有點兒不正常,令常人不可思議,這就是為什麼像老子像釋迦牟尼等這樣的人總是被人們誤解曲解的原因。尼采最重要的著作《査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一次出版的時候,只印製了四十本,他把它們送給一些朋友們閱讀,沒幾天就被送回來很多本,他們異口同聲地說:“無法理解,看不懂。”難道釋迦牟尼和尼采他們真的那麼複雜嗎?不,他們十分單純,他們或許是深刻的,但他們並不複雜。釋迦牟尼是透明的,無比博大而幽深的生命因為釋迦牟尼而變得清晰和透明了,無比深廣的生命因為釋迦牟尼而變得對你貼近而親切。

釋迦牟尼一點兒也不神秘,他讓人看起來充滿神秘,那不是他的錯,那是生命之使然,他只是忠實地展現了生命的神秘;老子一點兒也不智慧,他之所以讓人看起來充滿了智慧,那是生命之使然,他只是忠實地展現了生命的無邊智慧;耶穌之所以看上去那麼地像一個神,那不是他的錯,他只是忠實地展現了生命那無邊的神性,因為他和他父(生命)是一體的。

人類早已在社會中習慣了昏沉與麻木,認為一切社會行為都是理所當然,是一種正確,所以當他突然面對聖哲的博大、光明與自在時,他只能將其視為不可思議,將他們奉若神靈,高高地樹在遠離人群的高臺上。從沒有人覺悟到,他們都是人,只不過是在覺悟了社會的昏沉後,在覺醒中行動于社會的樸素的人。

除非你認識了你自己,你才能當下地徹底地認識釋迦牟尼;除非你成為了生命——在生命中將自己徹底地融化掉,你才能理解釋迦牟尼,你才能理解老子。能不能認識釋迦牟尼這不是個問題,在我看來,首要的是你能不能認識你自己;能不能理解老子這不是個問題,在我看來,首要的是你能不能理解生命。

誤解和曲解在這個世界上一直存在。圍繞在歷代大開悟者們身邊的誤解和曲解則更多。歷代都有很多人自告奮勇地站起來,想幫助人們糾正圍繞在這些聖者身邊的誤解和曲解,但他們都失敗了,沒有一個人能將這個工作做到底。誤解依然存在,曲解依然存在,那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並不是他們追求與奮鬥的勇氣不佳,意志不堅強,而是他們根本就是生活在兩個世界裡,任何的在“自我意識”下對智慧的詮釋都是對智慧的一種玷污。革命導師孫中山先生曾講過:佛學是哲學之母,可補科學之偏。當你不懂佛心時,千萬不要妄自談佛,妄自猜度,否則就是在謗佛!

耶穌在將上十字架之前說過這麼一句話:我不屬於你們的這個世界,我的世界在上帝那裡。

你只有和他們走在一條路上,你才有可能理解佛陀們;你只有和他們生活在一個世界裡,你才有可能理解這些佛陀們。

老子說:在我看來,每個人都像一個聰明人,唯有我看起來像個傻子。

釋迦牟尼明白一切權力的奧秘和如何獲取權力的奧秘,但他放棄了一切權力;釋迦牟尼擁有十分豐富的知識——他發現那一點用都沒有。他可以辯倒任何一位大學者、大思想家,他可以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哲學家和思想家,但他放棄了他所有的知識與學問,放棄了這些使他陷於深深不安的社會倫理框架,進入雪山之中,終日沉靜地面對碧藍如洗的晴空,進行著一場勘破天地、複歸萬物本然的大修煉!

每個人看起來都像一個聰明人,唯有釋迦牟尼除外。

你認為你是誰?你認為你明白了如何隱藏自己,你就是一個聰明人嗎?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記住了一些文明文化裡的術語、名詞、概念和它們的演化過程以後,你就是一位聰明人嗎?你以為你學會了佩帶很多人性面具以後,你就是一位聰明人嗎?不,社會所公認的聰明往往表明這個人已經具有了堅不可摧的自我意識與傳統的倫理意識,並且還具有著熟練地趨從社會的實踐能力,但相對於無分別的存在真相而言,你卻是一個大愚昧、大無知,也許是最難進入生活智慧的人。他人的聰明正是你的愚蠢——它們是一個東西。

老子明白了聰明中的一切愚蠢性,他明白了聰明裡面的一切危險性,他看到了那裡隱藏著一個陷阱,所以他說:所有的人看起來都像是聰明的,唯有我除外。

這絕對是一位真正開悟者說的話,老子肯定是一位偉大的佛陀(大覺悟者),他肯定是一位過來人,不然,他說不出來這樣一句充滿真知卓見的話。

愚昧理解愚昧是容易的,因為他們走在同一條路上;明智理解明智是容易的,因為他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裡。一個正常人理解不了一個瘋子,一個聰明人難以理解一個“傻子”。他們不是一路人,他們生活在一個不同的世界裡,但是智慧卻可以穿透任何的心態,聰明的、愚蠢的、扭曲的、頑固的……他們明白:這些都是根植於“自我”意識中所產生的各種惡果而已。社會中諸多被視為深沉、富有與高貴無疑皆是對飄渺的“自我”的粉飾,這是一堆沒有生命靈性的堆積物,永遠煥發不出和諧的光彩。

釋迦牟尼出家了,他的父親——迦毗羅衛國(古印度的一個國家)的國王十分生氣,他無法理解他的兒子究竟在幹什麼,難道他瘋了嗎?為什麼要到那個雪山裡?那裡什麼都沒有,他去那裡幹什麼?

所有的偉大都是起源于“傻子”——老子所說的那種“傻子”。

我也是一位傻子。不要產生錯覺說我是一個聰明人,我不聰明,我一點兒也不聰明。我放棄了很多次獲得權力的機會,我放棄了很多出名的機會,我放棄了很多常人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我父親曾經不止一次地認為我“不可救藥”了。有很多人不願意和我做朋友——誰願意和一個傻子做朋友呢?當我放棄了很多誘惑來到喜瑪拉雅山脈的時候,沒有人能夠理解:為什麼要去那個飛鳥都不願去的地方呢?即使在內地無法生存下去了,也沒有必要非得去那個冷酷無情的地方呀。

我明白我為什麼要去那裡,而且在那裡還呆了那麼長的時間。當我再次回來的時候,我蛻變了。

社會總是在高呼“理解萬歲”,但是事實上,誰也無法理解一個人,因為人們的心智之門一直是關閉著的。人人都是一個封閉的、堅固的個體,所以,人類能夠相融在這個世界上一直都是一個奇跡。當面對一個人時,你只能瞭解他10%的行為,他的內心你永遠無法觸及。在追求智慧的道路上,走進你的深沉與明淨,這樣,你才能獲得世界上最美麗的花朵。

永遠不要去乞求別人理解你,乞求的本身就是在墮落,在與社會認同。智慧的觀照有一種獨特的美,在這種方式下,你不但理解了你自己,而且你將理解天下所有的人。如果你將自己的一生都用來試圖讓他人來理解你,你一定會錯過你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

一旦你試圖讓別人理解你,那麼你就開始墮落了,你就開始走出你自己,跟著他人而去。你拋棄了你的基礎,你拋棄了你的根,你試圖開始把整個社會當作你的基礎,你試圖開始把他人當作你的根。一旦你開始試圖乞求別人來認可你、來歌頌你、來理解你,你就開始從你的基礎和根裡走了出來。很遺憾這種事在這個社會上被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

沒有根基的生活是可怕的,你放棄了智慧、圓滿與歡樂,而走入了一個日益封閉、分裂的沙漠之中。在這一望無際的沙漠中,你非常渴望得到一片綠洲、一窪水源,但是即使你以非凡的毅力拒絕著死神的相約,你得到的依然只有一路的沙暴與烈日。在我們的社會中,金錢崇拜、權利崇拜、勢力尊崇等,人生價值定位不都是建立在失去了生命之源的社會理念之上的嗎?這如火遇乾柴般的渴求使得每個人都如同一隻只貪婪的怪獸,在肆意地提防著侵害,在時刻準備著侵略,但任何人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生命之花凋謝於互相摧殘與消磨之中。

你有沒有沉思過,追求金錢、權利及知識的原因是什麼,是為了顯示你與眾不同嗎?不,所有的榮譽、成就都是對擺脫殘酷的社會現狀做出的畸形反應。金錢富足、權利顯赫、學位至高都意味著你的“出類拔萃”,預示著你將擁有更大的自在與駕馭能力。但是你卻忘了,你的毅力也許是人中少有的,但你的追求卻是大眾化的、庸俗化的、泡沫化的,你無法保障你就是最先的一個到達者,無法確保你是最具實力者。因為面對著一個目標,全世界的人都在各顯其能,瘋狂地掠奪。留給你的除了身心疲憊之外,你終將一無所有!

當你從生命之境墜落了以後,你就處身於一場無休無止的爭辯與爭取之中,你總是試圖要在下一個時刻裡將此時的矛盾化為烏有,但你卻始終陷身於矛盾之中。你沒有一刻不在解決問題,但沒有一刻你是清淨地全然地生活著,你總是在以一種麻木的、浮躁的處事態度對待人生中的這些問題,就是沒有一個決心來了斷這綿綿無期的是非之源,總是在用下一個問題來覆蓋上一個問題。所以,你的生活只能是一片沉渣而已,這厚厚的沉渣日益損耗了你的青春,日益扭曲了你的心靈。你的一切開始變得暗淡,但你無法解決任何一個問題。

釋迦牟尼說你的輪回就是這樣被你創造出來的。釋迦牟尼說這個世界是沒有什麼輪回的,但對你而言,你是輪回的。

你的輪回不是宇宙創造的,你的輪回不是生命創造的,你的輪回是你獨自創造的,你是你的輪回的惟一締造者!

只要你向外奔跑,你就在一條渺渺無期的輪回之路上走著,這條路本來是沒有的,那是因為你從此走過去了,相對你而言,它們成了一條路。

你能走到哪裡去呢?你本來屬於生命,你也沒有可能離開你的基礎和根有多遠,只能在它們的周圍轉來轉去,你只是從生活中的A點移到B點,但你不可能真正地徹底地走出生命。

你的基礎是生命——無論你承認還是不承認。你無法走出生命的世界,無論你在空間上還是在時間上怎麼奔跑移動,怎樣封閉,怎樣粉飾,你都跑不出生命境界。生命沒有遺棄你,是你自己關閉上了心智大門,切斷了與生命的交融,在這條不歸的黃泉路上拼命地掙扎。是你拋棄了你的生命。世界到處都充滿了喜怒哀樂,到處都有悲歡離合,這其中的原因是相同的,表現也是一致的,我們無法為喜怒哀樂找出第二個原因。世人皆說:天下的幸福都是相同的,但不幸卻各有各的不同。但我要說:天下的一切都是同源的,包括幸福與不幸。世界的豐富不會因為你的存在而增加點什麼,也不會因為你的消失而減少點什麼。生命之境永遠是那樣的不增不減、不垢不淨、湛然常住,極樂而圓滿。所以你的喜怒哀樂都是一種多餘的重複,無論從時間上,還是從空間上,都是一種輪回!

輪回是你創造的,是你遠離生命以後,為了再尋一個作為你的基礎和根的東西,一刻不停地從A點奔跑到B點,又從B點奔跑到C點,如此來回不止地奔跑形成了它。

當你在某一天回到了生命裡,當你在某一天將自己徹底消融於生命中以後而反觀你以前的一切行為時,你會發現你的所有行為都是建立在完全的荒唐之上,你會發現你以前的所有行為都是一個夢幻,一個海市蜃樓!此時你會開始嘲笑你自己,你會微笑,你會大笑,你會狂笑。從你身邊經過的每一個人都會認為你瘋了,唯有你自己明白你此時在幹什麼。

《家門沒上鎖》的作者:潘麟先生

潘麟先生《家門沒上鎖》(連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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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與國學”頭條號徵稿 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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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成了脫離于大海的另外一個系統,並且你在努力地維護著自己的存在:拋棄大海,去尋找(實際上是去創造)一個“屬於你的”世界。你不想再將自己消融於大海裡,你開始仇恨大海。你的仇恨來自於你的幻想,你的幻想告訴你:探出頭來吧,越是突出,你就越能彰顯你的自我!

但你並沒有因此而獲得歡樂與安定,你所得到的只能是暴風雨的襲擊和海浪的廝殺,你只能痛苦地承受著這無休無止的摧殘與打擊!你無法體會到大海本性中所擁有的深沉與浩瀚。

你就是小島,你的妄想將你拉出了水面,你的幻覺將你與大海切斷了聯繫。你現在孤零零地立在水面上,海平面擋住了你的視線,使你看不見海底,你忘了海底的一切事情。

有一則寓言:

在一個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有一個小島。島上有一個王國,這個王國由臣民和國王組成。這個小島上只有一個淡水泉,所有的人都吃這個淡水泉裡的泉水,唯有國王例外,因為他是國王,他吃的水是從海外運輸來的水。

那些從海外運輸來的淡水和小島上的淡水泉裡的淡水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國王從來不吃這個泉水裡的水,僅僅是因為所有的人都吃這個泉裡的水。國王說:我是國王,我是特別的(但他忘了其他任何人都和他一樣也是特別的),我不能和你們一樣也吃這個泉裡的水,因為我是特別的。僅僅是為了顯示他是一位元特別的人,所以他每天不惜消耗巨金從海外運來淡水。

有一天,小島上的這個淡水泉裡流出了有毒的泉水,誰吃了這個泉水,就會馬上發瘋。你可以很容易地想到結果將會是什麼:一夜之間,這個小島所有的人都發瘋了,唯有國王一個人例外。

奇怪的事至此並沒有結束,一件更加奇怪的事發生了。所有的人都一律指責說,國王,你發瘋了,因為你今天的舉動和以前完全不同,當然,這是—個悲劇,但尊敬的國王,你必須接受這一事實:你瘋了。

這個悲劇正在每個人身上上演著,這場悲劇在人間從來就沒有消失過:沒有瘋的人被指認為瘋子,而指認的人正是真正的瘋子。

這個故事的結局說:

人民發出強烈的抗議,大臣們認為這位“發了瘋”的國王應該下臺,另選一位“沒有瘋”的人任新國王。在全島所有人的強烈抗議下,國王最終妥協了:他也走到那個泉水邊悄悄地喝了一口泉水。——這個小島上最後一個沒有瘋的人瘋掉了。

這個世界是一座巨大的瘋人院,這是所有精神學家和心理分析學家的共同認識。佛洛德說:人一生下來就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能夠不讓自己發瘋太難了,瘋狂有著無孔不入的滲透性和傳染性,瘋狂無處不在,你很難不被這個世界上的瘋狂所俘虜。你敢保證你未生之前一直到出生以後都保持著覺醒嗎?你能保證你在未生之前直到出生以後永不受社會意識的侵襲嗎?你能保證你具有徹底的生命覺醒嗎?不,不可能!至少這很難。這就註定了這個世界是一個“自我意識”籠罩下的混濁與無序的世界。我有很多朋友,當年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豪氣和純潔,可沒過幾年,我再見到他們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變得就像現在的你們一樣。他們都是那個國王,在面對著這個瘋狂的社會時,他們不得不悄悄地走近那個泉水邊喝上一口。

保持覺醒是困難的,成為你自己是困難的。要想成為你自己,你必須對你提高警惕,你必須警覺地去生活,你必須保持自己高度的清醒。

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時候,勇氣都顯得是那麼的重要。因為當你保持獨立的時候,保持成為自己的時候,你就會和這個世界疏遠關係,你會成為這個世界上的一名“異類”,你會被整個社會所打擊。成為你自己,這需要你有足夠的勇氣和警覺戰勝整個社會以後才能實現。

釋迦牟尼被很多人認為是一個瘋子。多麼威嚴的皇權呀,多麼豐富的知識呀,還有那些美女和財富,這一切我們奮鬥追求一輩子也未必能得到的東西,釋迦牟尼全部都有了。可他居然放棄了這些,跑到喜瑪拉雅雪山上去過著無比艱苦的生活,這不是瘋了還能是什麼!

如果你以常人的邏輯(瘋子的邏輯)去看待釋迦牟尼,去看待老子和孔子,去看待耶穌,你將永遠無法理解他們,你將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你將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他們太不合情理了,他們太瘋狂了,他們太怪異了。

他們不是托命於這個世俗的世界,你不可能在世俗中找到他們,他們已經穿透了堅厚的“自我”意識,並且昇華到了生命之境中,他們只是智慧地觀照著社會,觀照著自己的人生;而你是一位深度中毒者,一位進入了深度睡眠的人。他們是穿越了你們這個世界又走了回去的人。

不要錯誤地認為他們是一群傻子,不,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真正聰明的人。他們有著敏銳的洞察力,他們洞察出了你們這個世界的一切荒謬性,並且勇敢地退了出來。你所知道的學問和知識,他們全部知道;你所知道的邏輯和思想,他們全部知道;你所知道的社會,他們全部知道:總之,你的那點兒東西,他們全部都清楚。他們太清楚這個社會和這個社會裡每一個瘋狂而愚蠢的行為,他們的夢幻——你們傳染給他們的夢幻——開始消失,潮水從他們的內部退了出來,知識、權力、地位、名譽、面具全部都從他們的內部退了出來,生命顯露了,存在真相顯露了,真實顯露了,愛和博大顯露了,真正的豐富向他們顯露了……

面對老子,你無法理解他,你無法穿透他;面對釋迦牟尼,你無法理解他,你無法穿透他。並不是因為他們有意向你隱藏,情況正好相反,他們隨時隨地向你徹底敞開。不,他們一點兒也沒有向你隱藏,但你就是無法理解他們,但你就是無法穿透他們。肯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不然情況不會是這樣。

你必須首先成為你自己,你必須從嚴重的“自我意識”中超越出來,從過去的你中超越出來,你才能理解釋迦牟尼。此時你會發現他是那麼的單純,那麼的真實,那麼的優美,那麼的親切,此時你會發現以前籠罩在釋迦牟尼、老子、耶穌等身上的所有迷霧、面紗、神秘的光環都消失了,儘管他們的肉體已經死去了幾千年,但你還是能真切的感受到他們此時就站在你面前——單純、真實、親切、優美。

在當時,釋迦牟尼住世的時候,他被他的弟子們一次又一次地追問:“當你的肉體消亡的時候,你會去哪裡?”“我能去哪裡呢?我哪裡也去不了,”釋迦牟尼說,“我永遠在你們身邊。”

你是一個小島,海水——無邊無際的海水就在你的身邊,它甚至打開很多個通道從你的這個小島中流過(暗河),它甚至從你的小島上的某一個石頭裡噴湧出來(泉水)。但你卻總是那麼麻木,難以覺察到生命處處都是精彩的寫意!

釋迦牟尼是生命,老子是生命,耶穌是生命,所有成道開悟的人都是生命。釋迦牟尼的生命就是老子的生命,老子的生命就是存在的生命,存在的生命就是上帝的生命,上帝的生命就是你、我、他的生命!生命只有一個,這就是為什麼所有的聖者都反復地告訴你:真理只有一個。當你徹底成為了你的生命以後,你同時也就成了所有人的生命,你同時也就成了整個宇宙整個自然的生命。

“我能去哪裡呢?”“我永遠在你們身邊。”

不要產生錯覺,不要被你的錯覺迷住心眼。你當下——就在此時——就應該馬上覺醒,你要真切地覺悟到你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上帝,你要真切地覺悟到你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釋迦牟尼。他也從來沒有離開過你半步,睜開你的心眼看一下,他就在你的身邊,他此時正在對你微笑,深情地愛著你,關懷著你,擁抱著你——只需要你睜開你的心眼!

不要試圖逃避,你能逃避到哪裡去?你的洞穴終有一天要被毀滅的。一望無際的大海,你能逃到哪裡去呢?你所有的逃避都是對地獄的選擇!你所有的逃避都是對自己的無情傷害。不要試圖逃避,你必須去認識你自己,你必須去融入到生命之中,你必須在迷失了家園的時候去接受釋迦牟尼或老子或一切開悟的聖者。

你以為你給釋迦牟尼他們戴上一頂“瘋子”“神話”“騙子”“傻子”等帽子就可以把他們送進歷史的垃圾箱裡了嗎?“我能去哪裡呢?”“我會永遠地生活在你們的身邊。”他們是你的基礎,他們是你的保護神,你走到哪裡,你都無法走出他們的世界。因為他們是生命,因為生命是無邊無際的,而你現在只是海上一朵濺起的浪花而已,幻滅無常。

你被社會認為是一個正常人,這是你的悲哀。如果你被他人看成是一位正常人,這個意思就是:我發現你和我一樣。你看我和你是相同的,我看他和我是相同的,我們大家誰看誰都是相同的,那麼情況很糟糕,我們大家都患上了同一種病:共處於昏沉中,遠離了覺醒與覺悟。

所有的聖者和開悟者都被我們認為是不正常的,當我們認為這些開悟者有點兒不正常的時候,那麼你就應該馬上警覺到,你已經進入了沉沉的夢鄉,與夢幻為伍了。

成道者的整個語言和行為都被看成有點兒不正常,令常人不可思議,這就是為什麼像老子像釋迦牟尼等這樣的人總是被人們誤解曲解的原因。尼采最重要的著作《査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一次出版的時候,只印製了四十本,他把它們送給一些朋友們閱讀,沒幾天就被送回來很多本,他們異口同聲地說:“無法理解,看不懂。”難道釋迦牟尼和尼采他們真的那麼複雜嗎?不,他們十分單純,他們或許是深刻的,但他們並不複雜。釋迦牟尼是透明的,無比博大而幽深的生命因為釋迦牟尼而變得清晰和透明了,無比深廣的生命因為釋迦牟尼而變得對你貼近而親切。

釋迦牟尼一點兒也不神秘,他讓人看起來充滿神秘,那不是他的錯,那是生命之使然,他只是忠實地展現了生命的神秘;老子一點兒也不智慧,他之所以讓人看起來充滿了智慧,那是生命之使然,他只是忠實地展現了生命的無邊智慧;耶穌之所以看上去那麼地像一個神,那不是他的錯,他只是忠實地展現了生命那無邊的神性,因為他和他父(生命)是一體的。

人類早已在社會中習慣了昏沉與麻木,認為一切社會行為都是理所當然,是一種正確,所以當他突然面對聖哲的博大、光明與自在時,他只能將其視為不可思議,將他們奉若神靈,高高地樹在遠離人群的高臺上。從沒有人覺悟到,他們都是人,只不過是在覺悟了社會的昏沉後,在覺醒中行動于社會的樸素的人。

除非你認識了你自己,你才能當下地徹底地認識釋迦牟尼;除非你成為了生命——在生命中將自己徹底地融化掉,你才能理解釋迦牟尼,你才能理解老子。能不能認識釋迦牟尼這不是個問題,在我看來,首要的是你能不能認識你自己;能不能理解老子這不是個問題,在我看來,首要的是你能不能理解生命。

誤解和曲解在這個世界上一直存在。圍繞在歷代大開悟者們身邊的誤解和曲解則更多。歷代都有很多人自告奮勇地站起來,想幫助人們糾正圍繞在這些聖者身邊的誤解和曲解,但他們都失敗了,沒有一個人能將這個工作做到底。誤解依然存在,曲解依然存在,那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並不是他們追求與奮鬥的勇氣不佳,意志不堅強,而是他們根本就是生活在兩個世界裡,任何的在“自我意識”下對智慧的詮釋都是對智慧的一種玷污。革命導師孫中山先生曾講過:佛學是哲學之母,可補科學之偏。當你不懂佛心時,千萬不要妄自談佛,妄自猜度,否則就是在謗佛!

耶穌在將上十字架之前說過這麼一句話:我不屬於你們的這個世界,我的世界在上帝那裡。

你只有和他們走在一條路上,你才有可能理解佛陀們;你只有和他們生活在一個世界裡,你才有可能理解這些佛陀們。

老子說:在我看來,每個人都像一個聰明人,唯有我看起來像個傻子。

釋迦牟尼明白一切權力的奧秘和如何獲取權力的奧秘,但他放棄了一切權力;釋迦牟尼擁有十分豐富的知識——他發現那一點用都沒有。他可以辯倒任何一位大學者、大思想家,他可以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哲學家和思想家,但他放棄了他所有的知識與學問,放棄了這些使他陷於深深不安的社會倫理框架,進入雪山之中,終日沉靜地面對碧藍如洗的晴空,進行著一場勘破天地、複歸萬物本然的大修煉!

每個人看起來都像一個聰明人,唯有釋迦牟尼除外。

你認為你是誰?你認為你明白了如何隱藏自己,你就是一個聰明人嗎?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記住了一些文明文化裡的術語、名詞、概念和它們的演化過程以後,你就是一位聰明人嗎?你以為你學會了佩帶很多人性面具以後,你就是一位聰明人嗎?不,社會所公認的聰明往往表明這個人已經具有了堅不可摧的自我意識與傳統的倫理意識,並且還具有著熟練地趨從社會的實踐能力,但相對於無分別的存在真相而言,你卻是一個大愚昧、大無知,也許是最難進入生活智慧的人。他人的聰明正是你的愚蠢——它們是一個東西。

老子明白了聰明中的一切愚蠢性,他明白了聰明裡面的一切危險性,他看到了那裡隱藏著一個陷阱,所以他說:所有的人看起來都像是聰明的,唯有我除外。

這絕對是一位真正開悟者說的話,老子肯定是一位偉大的佛陀(大覺悟者),他肯定是一位過來人,不然,他說不出來這樣一句充滿真知卓見的話。

愚昧理解愚昧是容易的,因為他們走在同一條路上;明智理解明智是容易的,因為他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裡。一個正常人理解不了一個瘋子,一個聰明人難以理解一個“傻子”。他們不是一路人,他們生活在一個不同的世界裡,但是智慧卻可以穿透任何的心態,聰明的、愚蠢的、扭曲的、頑固的……他們明白:這些都是根植於“自我”意識中所產生的各種惡果而已。社會中諸多被視為深沉、富有與高貴無疑皆是對飄渺的“自我”的粉飾,這是一堆沒有生命靈性的堆積物,永遠煥發不出和諧的光彩。

釋迦牟尼出家了,他的父親——迦毗羅衛國(古印度的一個國家)的國王十分生氣,他無法理解他的兒子究竟在幹什麼,難道他瘋了嗎?為什麼要到那個雪山裡?那裡什麼都沒有,他去那裡幹什麼?

所有的偉大都是起源于“傻子”——老子所說的那種“傻子”。

我也是一位傻子。不要產生錯覺說我是一個聰明人,我不聰明,我一點兒也不聰明。我放棄了很多次獲得權力的機會,我放棄了很多出名的機會,我放棄了很多常人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我父親曾經不止一次地認為我“不可救藥”了。有很多人不願意和我做朋友——誰願意和一個傻子做朋友呢?當我放棄了很多誘惑來到喜瑪拉雅山脈的時候,沒有人能夠理解:為什麼要去那個飛鳥都不願去的地方呢?即使在內地無法生存下去了,也沒有必要非得去那個冷酷無情的地方呀。

我明白我為什麼要去那裡,而且在那裡還呆了那麼長的時間。當我再次回來的時候,我蛻變了。

社會總是在高呼“理解萬歲”,但是事實上,誰也無法理解一個人,因為人們的心智之門一直是關閉著的。人人都是一個封閉的、堅固的個體,所以,人類能夠相融在這個世界上一直都是一個奇跡。當面對一個人時,你只能瞭解他10%的行為,他的內心你永遠無法觸及。在追求智慧的道路上,走進你的深沉與明淨,這樣,你才能獲得世界上最美麗的花朵。

永遠不要去乞求別人理解你,乞求的本身就是在墮落,在與社會認同。智慧的觀照有一種獨特的美,在這種方式下,你不但理解了你自己,而且你將理解天下所有的人。如果你將自己的一生都用來試圖讓他人來理解你,你一定會錯過你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

一旦你試圖讓別人理解你,那麼你就開始墮落了,你就開始走出你自己,跟著他人而去。你拋棄了你的基礎,你拋棄了你的根,你試圖開始把整個社會當作你的基礎,你試圖開始把他人當作你的根。一旦你開始試圖乞求別人來認可你、來歌頌你、來理解你,你就開始從你的基礎和根裡走了出來。很遺憾這種事在這個社會上被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

沒有根基的生活是可怕的,你放棄了智慧、圓滿與歡樂,而走入了一個日益封閉、分裂的沙漠之中。在這一望無際的沙漠中,你非常渴望得到一片綠洲、一窪水源,但是即使你以非凡的毅力拒絕著死神的相約,你得到的依然只有一路的沙暴與烈日。在我們的社會中,金錢崇拜、權利崇拜、勢力尊崇等,人生價值定位不都是建立在失去了生命之源的社會理念之上的嗎?這如火遇乾柴般的渴求使得每個人都如同一隻只貪婪的怪獸,在肆意地提防著侵害,在時刻準備著侵略,但任何人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生命之花凋謝於互相摧殘與消磨之中。

你有沒有沉思過,追求金錢、權利及知識的原因是什麼,是為了顯示你與眾不同嗎?不,所有的榮譽、成就都是對擺脫殘酷的社會現狀做出的畸形反應。金錢富足、權利顯赫、學位至高都意味著你的“出類拔萃”,預示著你將擁有更大的自在與駕馭能力。但是你卻忘了,你的毅力也許是人中少有的,但你的追求卻是大眾化的、庸俗化的、泡沫化的,你無法保障你就是最先的一個到達者,無法確保你是最具實力者。因為面對著一個目標,全世界的人都在各顯其能,瘋狂地掠奪。留給你的除了身心疲憊之外,你終將一無所有!

當你從生命之境墜落了以後,你就處身於一場無休無止的爭辯與爭取之中,你總是試圖要在下一個時刻裡將此時的矛盾化為烏有,但你卻始終陷身於矛盾之中。你沒有一刻不在解決問題,但沒有一刻你是清淨地全然地生活著,你總是在以一種麻木的、浮躁的處事態度對待人生中的這些問題,就是沒有一個決心來了斷這綿綿無期的是非之源,總是在用下一個問題來覆蓋上一個問題。所以,你的生活只能是一片沉渣而已,這厚厚的沉渣日益損耗了你的青春,日益扭曲了你的心靈。你的一切開始變得暗淡,但你無法解決任何一個問題。

釋迦牟尼說你的輪回就是這樣被你創造出來的。釋迦牟尼說這個世界是沒有什麼輪回的,但對你而言,你是輪回的。

你的輪回不是宇宙創造的,你的輪回不是生命創造的,你的輪回是你獨自創造的,你是你的輪回的惟一締造者!

只要你向外奔跑,你就在一條渺渺無期的輪回之路上走著,這條路本來是沒有的,那是因為你從此走過去了,相對你而言,它們成了一條路。

你能走到哪裡去呢?你本來屬於生命,你也沒有可能離開你的基礎和根有多遠,只能在它們的周圍轉來轉去,你只是從生活中的A點移到B點,但你不可能真正地徹底地走出生命。

你的基礎是生命——無論你承認還是不承認。你無法走出生命的世界,無論你在空間上還是在時間上怎麼奔跑移動,怎樣封閉,怎樣粉飾,你都跑不出生命境界。生命沒有遺棄你,是你自己關閉上了心智大門,切斷了與生命的交融,在這條不歸的黃泉路上拼命地掙扎。是你拋棄了你的生命。世界到處都充滿了喜怒哀樂,到處都有悲歡離合,這其中的原因是相同的,表現也是一致的,我們無法為喜怒哀樂找出第二個原因。世人皆說:天下的幸福都是相同的,但不幸卻各有各的不同。但我要說:天下的一切都是同源的,包括幸福與不幸。世界的豐富不會因為你的存在而增加點什麼,也不會因為你的消失而減少點什麼。生命之境永遠是那樣的不增不減、不垢不淨、湛然常住,極樂而圓滿。所以你的喜怒哀樂都是一種多餘的重複,無論從時間上,還是從空間上,都是一種輪回!

輪回是你創造的,是你遠離生命以後,為了再尋一個作為你的基礎和根的東西,一刻不停地從A點奔跑到B點,又從B點奔跑到C點,如此來回不止地奔跑形成了它。

當你在某一天回到了生命裡,當你在某一天將自己徹底消融於生命中以後而反觀你以前的一切行為時,你會發現你的所有行為都是建立在完全的荒唐之上,你會發現你以前的所有行為都是一個夢幻,一個海市蜃樓!此時你會開始嘲笑你自己,你會微笑,你會大笑,你會狂笑。從你身邊經過的每一個人都會認為你瘋了,唯有你自己明白你此時在幹什麼。

《家門沒上鎖》的作者:潘麟先生

潘麟先生《家門沒上鎖》(連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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