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葵》, 龔學敏, 著, 成都時代出版社2018年。
文/安琪
《紙葵》看出了龔學敏的詩學抱負, 他用書名創造了一個詞, 紙葵。 世上並無紙葵此物,
川人龔學敏選擇“葵”之意象, 自然與蜀葵這一四川特產有關, 植物前冠以地名, 似乎也只蜀葵?但龔學敏用“紙”字替換之, 與他文學身份有關, 葵由他紙上長出, 便可不受地域限制, 傳播各處, 也可不受四時限制, 長盛不衰。 因此我說龔學敏是個有抱負的人, 從書名即可知。
《紙葵》的抱負還體現在本書收入的兩首詩, 兩首長詩, 其一曰《三星堆》, 其二曰《金沙》。 無前言、無後語, 乾乾淨淨, 只讓你讀詩, 這又是作者自信的一種體現。 說實話, 翻開《紙葵》看見全書只有這兩首長詩, 我還是吃了一驚,
拋光鋸開的空氣, 樹長出的唇, /滑過被水埋葬的可能。 /被吮吸的太陽, /跌破斑鳩的皮膚, 羽毛, 呼吸過的空氣, /用光環遺落乳房。 石頭蓬勃的羽毛,
閱讀此節, 我想到的是三星堆遺址不可言傳的古蜀文明氣息, 想到的是通高262公分、重逾180公斤青銅立人像向外凸出的眼睛, 以及世界上最早、樹株最高的青銅神樹上棲落的九個太陽……神異的物象在岷山之地幻化並不斷衝撞著詩人的視覺和感覺使之暈眩, 由此產生夢想和迷惑氣質十足的詩句。
整部《三星堆》的文字構成基本是這樣。 那麼可以想見它的閱讀效果, 作者深知其然因為他在此山中, 而讀者不免大呼“雲深不知處”因為他們在此山之外。 對此龔學敏不以為意他說“有些詩是屬於為未知領域開拓的, 感到閱讀困難, 也是一種能量”, 對三星堆, 這樣的解釋相對有說服力它切合了三星堆的認知困難。但我個人目前不贊許過度設置閱讀障礙的寫作這也是我離開超現實主義之路的原因,作者的一己之力終究只是一己之力,一部作品的流布需要的還有無數讀者的心口相傳。
接下來我要說《金沙》,這是2017年中國長詩的重要收穫,我不清楚《金沙》有否刊登過,也不清楚這首詩寫於何時,在我的閱讀記憶裡這首詩並未獲得足以匹配它的優秀的聲譽。這首詩取了《三星堆》語言啟動想像力之長又避開《三星堆》語言自說自話、不著邊際之短。全詩8章,每一章均由一則中外古典文學或民間傳說中的詩文作引,譬如《山海經》、譬如《羌戈大戰》、譬如《查姆》、譬如《薄加梵歌》、譬如《詩經》,作者以古證古,同類相比,持續加大加重金沙古蜀文明遺址的分量,這一細節的設計註定了《金沙》這部長詩的歷史感和中國性,昭示了金沙所處的長江流域與黃河流域一樣,同屬中華文明的母體,是長江文明之源。全詩氣脈貫通、酣暢淋漓,顯見出作者情緒的飽滿和創作時的如入無人之境,對比《三星堆》的字斟句酌和嘔心瀝血,《金沙》的寫作詩思充沛語句收放自如,作者是在三星堆外寫《三星堆》卻是在金沙之內寫《金沙》,他與三星堆隔、與金沙親。依舊舉《金沙》第一章第一節:
從水開始,水便混沌。水中取出白鸛,/把鳴叫砍碎,瘴氣一直亂到岷山腳下。/時間腐爛前,一棵黃桷樹了斷時間。/樹飛翔的刀,了斷長髮/和密佈在女人與稼穡間的臍帶。
每一句都新鮮,卻每一句都有邏輯連結,看看白鸛從水中探頭起身被作者描述成“水中取出白鸛”,多麼打動人心,聽覺中的白鸛斷續之聲作者形之為“把鳴叫砍碎”,瘴氣是“亂”到岷山腳下,一個“亂”字堪比王安石之“綠”(春風又綠江南岸),時間腐爛,其實是黃桷樹腐爛,黃桷樹有自尊,不待時間來腐爛它先行自我了斷,由特指的黃桷樹引申到泛指的樹,內在線條牽著,樹飛翔的刀,我想到樹葉,武俠小說裡常有的飛花傷人、取葉為劍,樹是利器,幫助男人狩獵,幫助女人了斷與稼穡間的關係,完成了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轉變的文明進程。
《金沙》整體佈局胸有成竹,寫作過程靈光閃現、妙句頻出,是與金沙文明交相輝映的神品。引《人間詞話》第56則,“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詞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以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也。”讀龔學敏《金沙》,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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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解釋相對有說服力它切合了三星堆的認知困難。但我個人目前不贊許過度設置閱讀障礙的寫作這也是我離開超現實主義之路的原因,作者的一己之力終究只是一己之力,一部作品的流布需要的還有無數讀者的心口相傳。接下來我要說《金沙》,這是2017年中國長詩的重要收穫,我不清楚《金沙》有否刊登過,也不清楚這首詩寫於何時,在我的閱讀記憶裡這首詩並未獲得足以匹配它的優秀的聲譽。這首詩取了《三星堆》語言啟動想像力之長又避開《三星堆》語言自說自話、不著邊際之短。全詩8章,每一章均由一則中外古典文學或民間傳說中的詩文作引,譬如《山海經》、譬如《羌戈大戰》、譬如《查姆》、譬如《薄加梵歌》、譬如《詩經》,作者以古證古,同類相比,持續加大加重金沙古蜀文明遺址的分量,這一細節的設計註定了《金沙》這部長詩的歷史感和中國性,昭示了金沙所處的長江流域與黃河流域一樣,同屬中華文明的母體,是長江文明之源。全詩氣脈貫通、酣暢淋漓,顯見出作者情緒的飽滿和創作時的如入無人之境,對比《三星堆》的字斟句酌和嘔心瀝血,《金沙》的寫作詩思充沛語句收放自如,作者是在三星堆外寫《三星堆》卻是在金沙之內寫《金沙》,他與三星堆隔、與金沙親。依舊舉《金沙》第一章第一節:
從水開始,水便混沌。水中取出白鸛,/把鳴叫砍碎,瘴氣一直亂到岷山腳下。/時間腐爛前,一棵黃桷樹了斷時間。/樹飛翔的刀,了斷長髮/和密佈在女人與稼穡間的臍帶。
每一句都新鮮,卻每一句都有邏輯連結,看看白鸛從水中探頭起身被作者描述成“水中取出白鸛”,多麼打動人心,聽覺中的白鸛斷續之聲作者形之為“把鳴叫砍碎”,瘴氣是“亂”到岷山腳下,一個“亂”字堪比王安石之“綠”(春風又綠江南岸),時間腐爛,其實是黃桷樹腐爛,黃桷樹有自尊,不待時間來腐爛它先行自我了斷,由特指的黃桷樹引申到泛指的樹,內在線條牽著,樹飛翔的刀,我想到樹葉,武俠小說裡常有的飛花傷人、取葉為劍,樹是利器,幫助男人狩獵,幫助女人了斷與稼穡間的關係,完成了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轉變的文明進程。
《金沙》整體佈局胸有成竹,寫作過程靈光閃現、妙句頻出,是與金沙文明交相輝映的神品。引《人間詞話》第56則,“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詞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以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也。”讀龔學敏《金沙》,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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