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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子豪散文《爺爺的鋤頭》

整天忙於業務, 不知不覺我已在匆忙中步入中年。 兒時的夢幻, 學生時代的理想, 都在生活的艱辛中, 如雲似煙般的消失了, 惟有一樣東西, 至今仍使我記憶猶新, 那就是爺爺的鋤頭。

那張鋤, 幾十年了, 仍掛在老家的馬鞍過底下, 鋤板被磨得小小的, 像個月牙牙, 上面已佈滿了鏽跡。 這是爺爺的心愛之物, 他說, 這張鋤是他托熟人專門打造的, 鋼火特別好, 耪到石頭上都不卷刃。 三十年前, 爺爺帶著他走遍了家鄉的山山水水。 可以這樣說, 老家的每一塊土地都有這鋤的足跡。 爺爺曾說:

“耪地, 要針對情況而定,

俗話說幹耪棉花, 濕耪瓜, 霧霧拉拉耪芝麻, 就這個道理。 再如耪秫秫, 應等是頭遍耪, 二遍刨, 三遍好留苗。 一般來講, 耪秫秫在立夏, 清明種, 穀雨出, 立夏耪秫秫, 這是千真萬確的。 ”

爺爺不但說, 還教我耪地。 他經常把鋤交給我說:

“孩子, 試一試。 ”

我接過鋤, 東一下, 西一下, 兩腳也站不穩。 爺爺大笑起來:

“呵呵, 不錯不錯。 只是兩點要注意的:一是兩腳不要亂動, 前腿弓, 後退蹬;二是鋤要放平, 要有次序, 從左到右, 一鋤緊靠一鋤, 不留任何溝溝道道。 ”

爺爺就是這樣, 每天早出晚歸, 肩上抗著他那心愛的鋤頭, 渾身沾滿了泥土, 直到立秋後, 他才戀戀不捨地用布一遍又一遍把鋤頭擦乾擦亮放好。 以便下一年開春再用。

我的記憶裡, 爺爺的鋤頭曾閑過兩次:一次是六九年,

正植春耕大生產之季, 他被“請”進了大隊辦的學習班, 說他是叛徒, 出賣過革命同志。 這樣一關就是三個月, 最後他無罪釋放。 回家後, 他懷著滿腹委屈, 抱著他那張鋤, 放聲大哭起來。 從此後, 他變了, 變得沉默寡言, 挺直的腰杆彎了, 爽朗的笑聲沒了, 只是緊握著他的那張鋤, 拼命幹活……另一次是七三年, 他在放工回家的路上, 突然摔倒, 得了高血壓, 一躺就是與人世的永別。 得病期間, 他話不能說, 手不能提, 半身癱瘓。 每天都用絕望的眼光, 望著那張掛在我家屋樑上的鋤;彌留之季, 他伸出一個指頭, 指著那張鋤, 眼裡充滿了無限的惋惜和哀愁, 像是在說:我在也不能用它了, 你們要好好地保管它。

爺爺去了, 家鄉從此消失了他的身影,

地裡斷了他的足跡, 人群中沒了他的笑聲。 他的那張鋤被移到我家的馬鞍過底下, 二十多年來, 它像一個忠實的衛士, 靜靜等待著它那遠去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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